“好歹人家救了咱们,多少客气一下。”恩特低声说了一句,旋即扬声道,“多谢相救之恩,能否出来一见?”
只见一个黑影从一棵树上落了下来,接着并不明亮的光线依稀能够看出是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分辨不出原有的颜色,红色的长发乱乱的束在脑后,额头系着一根白色带子,只是一张脸不知为何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冷冷打量着二人。
“这个林子里妖怪很多,你们来做什么。”
恩特心中一惊,感情是进了妖怪老巢,难怪感觉马路林越来越多。
“你不也是独自一人在这林子里。”欧费茵反问道。
“我跟你们不一样,快点走吧,天亮之后妖怪会少一些,你们是灵能者吧,应该能够活着走出这片林子。”
红发少年话刚说完,恩特就咚的一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恩特?”欧费茵蹲下身扶起恩特,可是不管怎么叫喊恩特始终紧闭着双眼不予理会。
红发少年走了过来,目光扫过他身上的伤口:“他中了马路林的毒。”
“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救他?”欧费茵焦急的问道,眼睛里不知不觉含上了泪花。
红发少年抗布袋一样把恩特抗在肩上:“跟我来吧。”
当恩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木屋里面,天色已经大亮了,木屋里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这是一间小巧的屋子,只有一间,现在的他正躺在屋子一角的毯子上,屋子的中央架了一口黑色的锅,锅下面的火盆里面火焰在烘烤着锅底,锅里面盛满了粘稠的深褐色的**,不停地冒着粘稠的泡,由于盛的太满,那些深褐色的**不时地淌出来,锅壁上挂满了那些不知作何用处的粘液。
看着那些粘液恩特打了一个冷战,回想之前的事情只记得与欧费茵在荒村里遭遇食尸鬼,然后逃到了森林里,再然后就被一个红发少年救了,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木屋里?
这时候门帘被挑了起来,欧费茵走了进来。
恩特就像看见救星一样一下子爬起来两眼发光的看着欧费茵,他的激烈反应倒是让欧费茵吓了一跳。
“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欧费茵在恩特身边坐下:“你中了马路林的毒,已经昏迷整整一天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恩特挠挠脑袋,中毒?再看自己的身体,果然被马路林咬伤的地方都被包扎好了。
“是哪个红头发的小哥救了我?”恩特想起来记忆的末尾确实有那么一个红头发的少年。
欧费茵点点头:“如果不是洛基救了你估计你就会变成马路林那种样子了。”
听了欧费茵的话,再想起马路林那种令人作呕的生物,恩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现在他在哪里?”
没有等欧费茵回答,洛基已经撩起门帘走了进来,一头红色的长发仿佛浸染了鲜血。只见他无视着恩特二人,将手里的一捧树叶扔进了锅里,用沾满不知名**的勺子搅动着,活像一个巫师。
“谢谢你救了我。”恩特颇为感激的说,能够幸免于沦为马路林那样的怪物,这样的恩情甚至比把他从悬崖上救起还要大。
洛基红色的眼睛看了看恩特,默默地拿起火盆边的一只碗,盛了半碗粘稠的**递给恩特。
“马路林的毒来得快去得也快,喝了这碗药你就没事了。”
恩特看着那一碗冒着泡的粘液,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了,恩特不由得向后挪了挪身子,让他喝这种东西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
欧费茵结果药碗:“想想吧,是变成马路林那样的东西还是喝了这药。”
恩特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我能不能都不选。”
“不行!”欧费茵按住恩特的头,“必须喝了它,我可不想跟一个怪物做伙伴。”
恩特可怜兮兮的看着那碗粘液,吐了吞口水,又是一阵反胃。
欧费茵将碗塞进恩特手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喝了它。”
阳光穿过层叠的绿叶洒在简朴的木屋上,整片森林寂静的像是一个定格的画面,不一会,木屋里传出的一震呕吐声打破了这死水一样的沉寂。
“不许吐!”是一个少女明朗的声音。
“呕……”
“喂,给我咽回去!”
“呕……”
“既然都吐出来了那就再来一碗。”这次是一个少年的低沉的声音。
恩特看着手里的碗,终于明白熬那么一大锅的用意了。
反反复复六次喝了吐,第七碗终于成功留在了恩特的胃里。恩特一脸憔悴的把空碗放到一边,胃里静静地,看来已经对这种粘稠的东西麻木了,就当是黏米粥吧。恩特这样安慰自己。
欧费茵看着恩特那张像是熬了三天三夜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洛基默不作声的清理完一堆呕吐物,坐在火盆前熄灭了欢快跳动的火焰。
“就你自己住在这里吗?”恩特稍稍缓了过来,狭小的木屋里挤了三个人显得很是局促。
洛基点点头:“驱魔一族向来独来独往。”
“驱魔一族?”听了个新名词恩特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完全忘记了胃里那摊粘粘的**。
“这样说也许是有些自作多情。”洛基低垂下眼帘,纤长的红色睫毛像极了曼珠沙华的花瓣,“准确的来说驱魔一族就是一个古老部族,这个部族从大神创世的时候就存在了,当时妖魔横行,为了寻求一片生存之地驱魔一族的祖先们不停地在与妖魔战斗,后来大神平定了邪魔,世界变得安宁,但是仍然有一些漏网之鱼活跃在大陆上,长久的与妖魔斗争已经成为了部族每个人心里的不可推卸的责任,从远古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与妖魔的斗争,部族的人都称自己为驱魔一族,现在已经很少有妖魔出现了,没有了战斗的对象驱魔一族也就放下了武器过起了寻常的生活。”
没想到这个看似冷漠的少年会有这么多话,恩特稍稍有些感到惊喜,忍不住追问了下去:“那你自己在这片妖怪出没的林子里做什么呢?”
“当初部族有人以妖魔消失为由提议大家放下兵器安定下来过寻常人的生活的时候,部族里出现了两股势力,一股是以年轻人为主的主张过安定生活的,还有一股是以长老为首的坚持维护驱魔一族传统的,经过了很激烈的争斗最终两股势力分道扬镳,主张安定的人们建立了村子,渐渐被周围的人同化,而主战的人们依旧活跃在大陆上驱赶妖魔,但是毕竟随着文明的发展妖魔越来越少,主战的长老们也都去世,坚持驱魔一族使命的人也越来越少,我就是其中一个,四年前我发现了这片妖怪横行的森林,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四年了还没有消灭全部的妖怪吗?”欧费茵问道。
洛基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片林子很大,妖怪的踪迹也很难发现。”
“真是没有意义的工作。”
洛基豁然抬起头看着恩特:“什么意思。”
恩特不疾不徐的说道:“你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一个什么样子吗?你们驱逐妖魔是为了保护人们不受妖魔侵犯,但是现在真正害人的是人类自己啊,你知道一场战争要死多少人吗?你口里说的妖怪只是活跃在这片没有人迹的森林里,马路林吃的也不过是战火过后的尸体,你现在的战斗还有什么意义呢?”
洛基低下了头,沉默不语。欧费茵扯了扯恩特的袖子,眼神示意他说的有些太过了。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洛基低声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在这里呢?”恩特问道。
“我的先人是驱魔一族里最勇猛的战士,据我的估计,我已经是驱魔一族里最后的战士了,我怎么能够让驱魔一族的血脉在我这里断绝。”洛基的肩膀在颤抖,有晶莹的水珠在地板上破碎,反射着银白的光。
“什么是妖魔。”恩特正色问道。
洛基愣了一下,抬起一双含泪的红眸:“危害人类的生物……”
“如果人害人,那么害人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叫做妖魔?”
洛基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一双眼睛求助的看向欧费茵。
“我相信,你们先人的使命并不是驱逐妖魔,而是守护人们。”欧费茵说道,“你的先人一定希望你走出这片林子,不再是驱逐妖魔,而是守护珍爱的人,驱魔一族的血脉永远不会断绝。”
“真爱的人……”洛基又低下了头,“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我的身边再也没有过什么人。”
“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让我做你的伙伴吧。”恩特向洛基伸出了手。
洛基包裹着绷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一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激动却是明明白白。
“伙伴?”
欧费茵也将手伸了过去:“伙伴就是永远会陪在你身边的人啊。”
洛基的红眸渐渐的弯了起来,满含笑意,伸出了手。
小小的木屋里坐着三个少年,三只伸出的手重叠在一起,像是一种无言的约定,一旦约定,便是生生不离。
当恩特走出小木屋的时候才发现这座小木屋是建在一棵大树上的,看着脚下骇人的高度恩特不禁一阵眩晕。
“小心。”欧费茵拉住脚步有些摇晃的恩特。
大树粗壮的树干微微倾斜,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一根用藤蔓编结的“绳子”一直从树屋垂到离地面三四米左右的地方。洛基抓着绳子嗖地一声就滑了下去,平稳落地。
看着树下向自己招手的洛基,恩特打了一个冷战,这么高的树恩特见都没见过,更别说要让他从上边滑下去了,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要犹豫犹豫。
“快下去呀。”欧费茵催促,“怕什么,胆子这么小。”
“我……我恐高……”恩特踌躇。
就在恩特做心理斗争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巨响,顺着巨响的方向看去恩特不禁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洛基竟然折断了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轻轻松松的用两只手举着搭到了恩特所在的大树上。
“我放你下来。”洛基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