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清冷的山坡上现在站着三个人,一老,一少,还有一个黑胡子的男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座墓碑冷冷的凝视着三人。
“法蒂兹。”海瑟背对着大海,海风吹起了他的头发抚弄着他的脸颊,蔚蓝的眸子变得前所未有的深沉,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大海。
法蒂兹与海瑟面对面的站着,黑色的胡须垂在胸前,脸上一道恐怖的伤疤贯穿了整张左脸,深陷的眼窝里有两只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海瑟,断掉的右手手腕上的铁钩发出低低的鸣叫。
相对于海瑟而言,法蒂兹看上去或许更像一个海盗,久经风雨,战乱的海盗。
卖酒的老者尴尬的站在两人中间,与墓碑比肩,干枯的手紧紧抓着上衣的下摆,看得出他十分的害怕与紧张,他感觉得到两人之间急速下降的气压以及一触即发的战斗。
宁静,静的只能够听到风的声音以及老者颤抖的声音。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头颅价值一万两黄金吧,不过似乎魂控师家族的少主愿意出更高的价钱买下活生生的你。”法蒂兹率先打破了沉寂,但是低沉的气压丝毫没有回升的迹象。
海瑟微笑,但是却没有一丝笑意:“你的头颅,在艾西纳克的赏金并不比我逊色。”
老者左看看右看看,看似谈笑风生的两个人谈论的话题竟然是自己人头的价格,再看向那个皮肤黑黑的俊秀少年,老者怎么也不会将他联想到“海盗”这个词,而且还是价值一万两黄金的海盗之王。
“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也得到了消息?”法蒂兹眯起了眼睛,考究,警惕地看着海瑟。
“你才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拼的自己全军覆没也要来到这里,你为的什么?”海瑟不禁对法蒂兹的来意产生了好奇,那日的惨状他是亲眼所见的,倾尽所有的兵力硬闯海军港口,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原因任何一个海盗都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是狡猾的象一只狐狸一样的法蒂兹。
“如果没有猜错,现在你的船队已经全军覆没了吧。”海瑟问道。
法蒂兹冷笑一声:“全军覆没又能如何,很快我就会成为海洋的霸主,而你的生命,就到今天为止了!”
说着,法蒂兹就抬起了右手,阳光在尖锐的铁钩尖上凝聚出了一个耀眼的光点。
海瑟毫不在意的眯着眼睛打量着金属的钩子,左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握住了腰畔一个铁匣子。经过与蝎的一战之后海瑟已经饱尝了武力不济的苦头,特意准备了这个可以同时发射数百根银针的匣子防身。
海瑟的小动作丝毫没有逃过法蒂兹的眼睛,只见黑影一闪法蒂兹已经扑了上去,斗篷带起一阵凌冽的风。吓得发愣的老者脚下一软向后一跌,这一跌刚好避开了法蒂兹,好像是在给他让路一般。
海瑟右手一挥,一蓬银针飞了出去,法蒂兹左手拽着斗篷,哗地一挥,银针被尽数扫落。右手去势不停,铁钩直击海瑟头部,海瑟一矮身,灵活的从法蒂兹的腋下钻了过去,背对着墓碑瞧着法蒂兹。
法蒂兹冷哼一声作势就要扑上去,海瑟伸出一只手掌示意法蒂兹停下来。
“如果你是为了赏金杀我,我这颗头颅也就送给你了,不过怎么看你也不是贪图赏金的家伙,不如你说一下你来这里的目的,或许我们没有什么矛盾。”海瑟靠在墓碑上,墓碑的冰凉透过他的衣衫刺激着他的后背。
法蒂兹垂下了铁钩手,用深深地眼窝里的眸子大量了一下海瑟,对方似乎并不在意那个墓冢。
海瑟也打量着法蒂兹,从见到法蒂兹那一刻起海瑟就注意到法蒂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墓碑,难道他也知道墓碑下面的秘密?事情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海瑟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靠在墓碑上。
“如果我们想要的不是一件东西似乎就没有你死我活的必要了吧。”海瑟挑挑眉毛,“为了表示诚意我就先说我来登多达的目的好了,我来这里是想要找回我曾经的记忆,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不过是一个捡来的孩子,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
“找回从前的记忆?”法蒂兹脸色变得复杂莫测起来,就像六七月的海洋一样。
“没错,就是这样。现在轮到你了,说吧,让你可以牺牲所有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一个梦。”
“梦?”海瑟几乎要笑了出来,堂堂大海盗就为了一个梦做出这样大的牺牲?海瑟绝对不会相信。
法蒂兹无视掉海瑟嘲笑的眼神,一步步走到墓碑前,双膝一弯,竟然跪了下来!
海瑟一怔,转过身子看着法蒂兹:“你……”
“世间有八位神祇,可是我们这些生活在海上的男人,今生的信仰只有一个,那就是海神,伟大的海神,所有海上的男人都是他的奴仆,就算是我,也甘愿臣服于海神的脚下。”说着,法蒂兹竟然一个头磕了下去,拜倒在神墓之前。
西方的天际闪过一道微光,高塔之上的美人眼神一颤。
低头凝望指尖,莹白的手指上戴着一枚血一样鲜红的戒指,血珊瑚。
“一生一世的惩罚,为了迎接这乱世就要终结了吗?”布拉琪喃喃自语,暗红色的黄昏已经笼罩了下来,暗夜也即将来临,这是分别的第几个夜晚了?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唯一无法忘怀的就是那张俊美非凡的面容,还有那海藻一样飘逸的长发。
就在这时,布拉琪听到了身后门打开的声音,是送饭的仆人吧。
“把饭菜端走,我不想吃。”布拉琪冷冷的说。
“如果身子垮了,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一个小小的人影走了进来。
“你是……”布拉琪听到陌生的声音,回头,目光一怔,一个名字闪现在她的脑海当中,“萝莉娜?”
“姐姐还记得我。”萝莉娜轻轻掩上门,房间里的光线又暗了下来,只有萝莉娜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
六年了,当时的萝莉娜还是一个小娃娃,虽然现在依然稚嫩,但是已经有了少女的风采。
“离开吧,斯徒泽尔会不高兴的,你来这种地方。”布拉琪说着,又转过了身,目光眺望那天际。
“姐姐,很多事情父王跟哥哥都瞒着我,可是我都看得到,在你出海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了未来。”
听到萝莉娜的话布拉琪感觉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但她还是依旧从容地望着天空:“那又能怎么样,就算看到了未来也没有办法去改变。”
“可是我看到了,神在苏醒。”
月夜之下,庞大的城池远远地横亘在那里,经过战火的洗礼显得颇为萧瑟,像是体力不支的行者跌倒在那里。守备的士兵圆睁着眼睛,虽然敌人受到重创一时不敢再犯,但是严明的军纪还是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那些令人生畏的巨大裂缝已经闭合了,只是还有一些细微的隆起昭示着它们曾经的存在,就像皮肤上的疤痕一般。
城墙的一隅,一个人影在快速的移动,他似乎很熟悉城内的布局,巧妙的避过了巡逻的眼线,但是他没有意识到,身后还有一个身影如影随形。
“恩特,你要去哪里?”
人影闻声,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豁然停下脚步,回头:“欧费茵……”
欧费茵向前走了两步,清澈的眸子看着恩特,她早就觉察到最近恩特有些魂不守舍,似乎在思虑什么,就算问他他也笑而不语,今日见他从营帐里出来,欧费茵不由自主的便跟了上来。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恩特背后的包袱以及腰畔的剑一丝不落的映到了欧费茵的眼睛里,一种无法拒绝的冰冷像泉水一样在欧费茵的心底升起。
恩特有些愧疚的扭过了头,不去看欧费茵的眼睛:“我想离开这里。”
“离开?当初说要来这里的不也是你吗?现在又要丢下我们离开?你说过我们是永远的伙伴不是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不是不能说,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是巡查的卫兵,欧费茵拉着恩特一闪,躲到了一棵树的后面。清晰地听着恩特在身边的呼吸声,欧费茵的心在隐隐作痛。离开,做一个逃兵,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巡逻的卫兵离开,恩特叹了一口气,轻轻把手从欧费茵的掌心里抽出来:“这几日,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用我自己的力量拯救这个国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欧费茵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个前一秒钟还热血激昂的要建功立业的少年,为什么此时双眸中却充满了冰冷。
“为什么我不认识现在的你了?恩特的目光不应该是阴云密布的,你不是说过要跟着温特大人抗击敌国的吗?”
恩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鼻尖:“欧费茵,我不想再看见牺牲了。”
“没有无牺牲的战争,你应该明白这件事。”
“很多人都这么对我说,可是欧费茵,难道你希望看到牺牲吗?”恩特豁然抬起头,“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我不要再感受了。”
欧费茵黯然:“那又能怎么样,你的离开又能改变什么?眼不见未净吗?”
恩特摇摇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战争是时代的必需品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战争。”
“不可能的。”欧费茵打断了恩特的话,“自从人类有了群体这个概念战争就没有停息过,或大或小,以致发生在我们的身边。”
“所以你已经对牺牲见怪不怪了吗?”恩特的眼睛里有水光在闪动,“那天的景象你也看到了,那不是战争,是杀戮,不管是敌人还是伙伴,都是这场杀戮的牺牲品,生命都应该是平等的不是吗?谁有资格轻易让别的生命为自己牺牲,这不公平。”
欧费茵深吸了一口气:“那你能改变什么?你打算怎么办?”
恩特握紧了拳头,认真的说:“战神的剑不应该是用来斩下敌人头颅的,我要用它来守护,守护所有的人,战争的源头无非是利益,只要协调了彼此的利益战争就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