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凝出列,礼貌询问了汪秋虹一声:“秋秋妹子,可以继续请你和我一起对戏吗?”
汪秋虹点点头。
这场戏设定的地点是在通往宫外的一堵高墙内,九千岁夺权失败,胁迫太子为人质,带着心上人一起,准备逃出宫外。
在正准备翻越高墙时,皇上和将军却带人马赶至。
九千岁的身世另有隐情,他是被皇上酒后乱性临幸过的贱婢所生。
皇上认为这是件上不得台面的事,但优柔寡断的性子让他无法对亲生子痛下杀手,于是给了点银子打发贱婢,让她带着九千岁出宫生活。
出宫后,九千岁母子的生活很不好过,婢女因生孩子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为了救母亲,九千岁七岁那年进宫当太监。
但等他净了身拿到银子后,一直相依为命的母亲却撑不住撒手人寰。
九千岁痛彻心扉,本想一死了之跟着母亲一起走,但却发现母亲留下的遗书,知道了他真实的身世。
从此,仇恨的种子在他心里扎了根,特别是看见其他皇子公主锦衣玉食,享受着人上人的生活时,他心中更加悲愤不平。
同样是皇帝的孩子,就因为他母亲身份卑微,就得落个被逐出宫外悲惨结束一生的命运。
而他也为了几两救治母亲的碎银,落了个不男不女的结局,他把这一切都归咎在皇帝头上。
野心在仇恨中一点点滋生,他发誓要颠覆皇权,让皇帝也尝尝做人下人的滋味。
苦心经营二十五年,只差一步就可以实现他的抱负,关键时刻,他却被一直视如己出的养女出卖。
被皇帝和将军带人包围后,九千岁动了杀心,想结束手中太子的生命,让皇帝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
但在看见养女那刻,他犹豫了,养女和他有着同样的命运。
养女是秋秋的亲生女儿,也是太子的亲生女儿。
在九千岁还没有能力把控朝政时,太子也犯了和他的皇帝父亲一样的罪,酒后乱性强要了秋秋,导致秋秋怀孕生女。
想着自己一生都没有得到过父亲的一丁点关爱,加上这是心上人秋秋的女儿,九千岁瞒过众人,替秋秋的女儿重新编造了一个身份,将他带在身边,视如己出。
哪怕此刻被养女背叛,九千岁始终存了一丝恻隐之心。
但就在他犹豫这刻,已经知道他真实身份的皇帝竟然用眼神示意将军放箭杀了他。
桑凝和青岳一样,都选择从中箭这段开始演起。
她捂着胸口往后踉跄了几步,和青岳不一样,她没有发出痛苦的饱嗝声。
而是紧紧咬着牙关,只微微皱起的眉头出卖了她的痛苦。
桑凝抬头看向皇帝,眼中尽是痛苦与不甘,随机又释然般苦涩一笑。
是啊,“他”的出身注定了这辈子都是要被皇帝亲爹抛弃的命运,“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桑凝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他”可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利连皇帝都要忌惮“他”几分的九千岁。
“他”的骄傲和体面不允许“他”倒下!
但全身力气正被一点一点抽干,脚步一软,“他”还是跪了下来。
最后的倔强也只是保持着单腿跪地,一手撑在地面借力的姿势。
“他”绝不会让自己双膝跪地,就算是死,“他”也坚决不会像狗皇帝低头!
“小康子!”汪秋虹冲过去抱住了桑凝。
桑凝跪地抬头那瞬间,眼中流露的破碎感和倔强感让她看得心脏一滞,眼泪唰地一下就留了出来。
“别哭,你哭起来真的很丑!”桑凝颤巍巍抬手抚上汪秋虹的脸,语气明明很凶,但指腹却异常温柔地一点一点替她擦拭掉泪痕。
汪秋虹紧紧盯着桑凝,那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像是要将她的身影完全印刻到灵魂深处。
汪秋虹入戏了,听从桑凝的警告,仰头抿紧唇将呜咽声一点一点咽进肚子里。
可泪腺却不受控制,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砸到了桑凝的脸颊上。
“宝儿,你过来,干爹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说——”桑凝看向席梅娜,眼中尽是父亲对女儿的关怀与宠溺。
这段戏是桑凝临时加的,包括宝儿这个小名也是她自己想的。
九千岁这一生过得如同草芥,他不愿秋秋的女儿和他有一样的经历。
既然他的前半生已经活成了一颗草,那么他势必要让秋秋的女儿从一出生开始就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
宝儿这个乳名寄托了九千岁的美好祝愿,而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被莫名cue到的席梅娜一脸茫然,剧本里貌似没有这段戏。
但对上桑凝那明明已经被养女背刺却还一副关心宠溺的眼神,席梅娜心头涌上一股奇异的愧疚感,仿佛此刻她就是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养女。
剧本里,养女也不是存了要让干爹死的心思,只是在无意间知晓她真实的身份后,她想着搏一把。
太监的养女和太子的亲生女儿,后者带来的无尽殊荣让她被蒙了眼,在知晓九千岁要逼宫杀掉皇帝和太子后,她起了异心,把九千岁要谋逆的秘密告诉了皇帝。
只是,在看见干爹中箭那刻,她又后悔了。
她不想让干爹死,她只是想恢复她应有的身份,她何错之有?
“干爹——”
席梅娜也入戏了,喉咙滚动,吸了吸鼻子扑到桑凝身旁跪了下来。
“干爹,对不起,对不起——”
席梅娜知道此刻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对不起。
桑凝抬起虚弱的手拍了拍席梅娜:“宝儿,和秋秋一起扶我坐起来。”
汪秋虹和席梅娜一起扶桑凝坐了起来,让她的头靠在了汪秋虹怀里。
汪秋虹抬手贴在桑凝脸上,无声流泪的同时还在小幅度摇着头,内心在祈求上天不要带走她的小康子。
桑凝的手覆在汪秋虹手上,看着她,虚弱一笑:“秋秋,你之前不是说了,不管上天入地都要跟着我,这句话还作数吗?”
汪秋虹已经哽咽得泣不成声了,不住点头:“作数!作数!什么时候都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