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序曲
“你说什么?涅伦家族向萨米尔人宣战了?”路西亚一脸诧异地看向艾格基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月初北境解除封锁后不久,据洛德要塞出关口和我们交接的北境商队所说,火焰圣堂本来就怀疑二月的斯洛文斯屠城案是萨米尔人做的,但由于没有证据,还一直处于调查过程中。”
“没想到两周前,萨米尔骑士突然袭击了涅伦家族下辖的克朗格村,自当地领主托克尔骑士以下,驻军和村民都和斯洛文斯一样被屠杀殆尽,只是这次他们没把现场彻底清扫干净,两具骑士的尸体上残留有萨米尔冰风暴的痕迹,另外当地居民中还有一个小商贩幸存了下来,按他的证词,袭击克朗格村的确实是萨米尔骑士无疑。”
“证词.”路西亚眼眸中掠过几分思索之色,沉吟道:“你说的这个商贩,他交代清楚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了么?”
艾格基斯将手中的情报翻了一页,道:“我们目前只掌握了几支北境商队关于此事的转述,那个商贩名叫奥康纳,他不是商队成员,只是自己购置了一驾运货马车,在克朗格附近的几处村镇之间做些走街串巷的小买卖。”
“9日清晨,他正负责将顾客订购的一车粮食送进村子,并将其扛入地窖——恰好在这时他听见了屋外传来的喊杀声,于是赶忙躲入地窖,户主一家还没来得及藏进来就被杀了,他却侥幸躲过一劫。直到外面安静下来,他试探着推开窖门往外查探情况,正好看到了村口处留在最后放哨的萨米尔骑士离去的身影。”
“由于萨米尔人和人类体型差距极大,奥康纳保证自己没有看错,再结合那两处尸身上的冻伤刀痕,涅伦伯爵当即确信袭击者就是萨米尔骑士,随后发布了战争动员令。虽然北境镇守府和火焰圣堂都还没表态,但以涅伦家族的能量,一场局部战争肯定已经无法避免了。”
“殿下,”艾格基斯将另一份清单递给路西亚,道,“就在今天早上,涅伦家族向我们提出了一份新的采购订单,请您过目。”
路西亚接过扫了一眼,心道涅伦家族真不愧为北境最有实力的军事贵族之一,除了日常订购的破甲龙矢外,他们这次又提出要订制一大批刀剑长矛和精钢铠甲,这种级别的武器装备不可能提供给那些临时征召的民兵使用,对方显然已经做好了让直属私兵部队参战并付出极大牺牲损耗的准备。
并且由于这批装备要得很急,涅伦伯爵甚至开出了比平时高百分之二十的价格,总价超过三百万卢恩,放在“佣兵之乡”凯丹,已这笔钱经足够拉起一支五千人规模的佣兵部队了。
他略做思考,将清单轻飘飘地抛在桌面上,抬了抬下巴道:“拒绝他们。”
艾格基斯微微一怔,道:“那我们拒绝的理由是”
“用途不明。”路西亚淡淡道。
“虽然玻列琉斯千年来都不曾联系过我们,但他毕竟参与过禁忌之战,萨米尔人是他的部属,也是我们未来潜在的盟友,现在北境情况未明,区区一笔订单远不及我们的立场关键。”
艾格基斯闻言神色一凛,点头道:“属下明白。”
待他离去后,路西亚独自坐在书房中继续思索着北境错综复杂的局势。
自奥萨里昂上位以后,他只花了一年时间就将杜奥里斯经营三年的局面全盘推翻,北境军团向地方贵族让权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杜奥里斯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打造的铁壁防御体系也被他连根拔起,分布在北境各地的堡垒要么被镇守府公开拍卖给了地方贵族,要么被空置荒废,在北境的恶劣气候下很快就失去了原来的防御性能。
这么做倒也不算奥萨里昂蠢得出奇,而是这套防御壁垒从最初的构筑阶段到后来的维持阶段,每一年的维护费用都着实是笔天文数字。当年北境战乱频仍,朝内上下都亟需一场底定乱局的大胜,杜奥里斯一方面有着新党巨擘的身份,一方面又幸运地得到了两位陛下的共同支持,才负担得起这种打法的代价。
可饶是如此,事后新党的反噬还是让他难以承受,最终甚至被逼到了和奥萨里昂赌斗决定镇守之位归属的境地,就算没有龙飨一事,杜奥里斯被迫下野也完全在预见之内。
但他奥萨里昂不一样啊,北境叛军已经被杜奥里斯剿了个七七八八,他顶着新党一众同僚的殷切期待上位,大伙难道是为了让他萧规曹随继续老老实实固守北境?
不,他们只等着他重新划分这片广袤疆域的利益归属,填上杜奥里斯裹挟着整个新党疯了三年造成的巨大窟窿。
而对于站在最高处的两位陛下而言,他们的目光早已离开了局势趋于缓和的北境,转而投向了许多更长远而尖锐的冲突当中,根本无暇给一位侯爵撑腰。
诸般因素作用之下,奥萨里昂不愿意、也没有能力复刻当年杜奥里斯所做的一切,他能做的只有扮演好众多新党贵族推举出的“北境话事人”这一角色,平衡好各家各派应得的利益。
然而如此一来,失去了铁壁防御体系的北境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彻底超出北境镇守府和火焰圣堂的掌控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是在杜奥里斯时代,亚当想要携带巨人祷告书从北境叛逃的难度会提高无数倍,而斯洛文斯、克朗格两地的惨案根本不可能发生。
没有任何一支部队能凭空突破数百座堡垒的交叉防护,屠镇灭村之后再悄无声息地消失,更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只能依靠一份无从考据的证词和两处疑似萨米尔人的刀痕判别凶手,从而引发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
“萨米尔人.”
路西亚眉头紧锁,心中有许多疑问无法解答——巨人战争以后,他们已经和北境居民相安无事了十六年,完全没有突然发难的理由,就算是为黄金王朝当年背弃承诺的事情报复,为什么不选在月树之战、龙树之战,甚至是三年前北境之战的时候,偏偏选择现在?
这一切都过于牵强,却恰恰发生在了北境那样一个危险而敏感的地方,萨米尔人和黄金之民本就有积怨在先,领地又呈现相互重合、犬牙交错的格局,日常冲突摩擦屡见不鲜。
他非常了解涅伦家族那种典型新党军事贵族的风格——参考当年凯伦城前任执政官,奥萨里昂侯爵的亲弟弟赫克托夫.奥夫尼尔男爵,即使相安无事,这群自视甚高的黄金之民都喜欢找异族的麻烦,更别提在两方已经擦枪走火的当下了。
直觉告诉他,幕后正有一只无形之手悄无声息地推动着这一切,奥萨里昂的无能、萨米尔人的桀骜与北境贵族的狭隘或许都在对方计算之中,眼前乱象频生四下火起,都只是一场燎原大火的序曲罢了。
“殿下,”正此时,屋外传来桂雷尔的通禀声,“奥陶琵斯校长遣人过来,请您去王室私学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