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这些日子为了抓那帮突厥探子和拐子一直风里来雪里去,他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也得被风雪扑打得几分潦草。人站在炕边上,身上还穿着有些脏的厚甲。许多日不曾洗漱过,担心自个儿身上有味道,他都不敢站得叶嘉太近。
四目相对,周憬琛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此时看着叶嘉的眼神不由有点幽幽。
“灶上有水,自己去提。”叶嘉说了一句便又低头继续算账。
周憬琛不由眯起了眼睛。默默去柜子里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去了隔壁。如今那边屋子空出来,叶嘉就在那边放了一个浴桶。冬日里泡着热水特别舒服,在家的时候若是不忙叶嘉夜里都会泡泡。周憬琛去灶上提了一桶热水过去,临洗澡之前故意过来看了一眼叶嘉。
影子笼罩在叶嘉的身上,算账的叶嘉:“?”
周憬琛没有看她,越过叶嘉去到梳妆台上拿走一个叶嘉常用的香胰子。又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叶嘉,走了。
叶嘉:“……”
那人平常洗漱很快,今儿这一回洗了半个时辰才携一身水汽回来。头发也仔细洗过,乌黑柔亮,长到臀部的墨发湿哒哒地滴着水。水顺着发丝染湿了亵衣,棉质的亵衣吸了水贴在身上。灯火照过去一透,都能看清楚衣裳
也不知这人是不怕冷还是怎么滴,袄子不穿,就这么拎着一块布巾子走进来。
周憬琛将那布巾子搭在肩上,衣裳没有拿,身上就一件单薄的亵衣。背上、肩颈处那令人艳羡的发量吸水效果实在太强。他端坐的那块地方的。眼睑耷拉着,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晕染出一团青黑。
叶嘉看了他一眼,低头看看账本。忍不住又抬头看他一眼。那人还是不紧不慢的,脸颊上有冻伤,但清隽的轮廓难掩惊人之姿反倒叫看得人心中生出蹂躏他的恶。
“啧……”叶嘉这该死的强迫症,看他那手半天擦不干头发真是急死,“你不冷的啊?”
周憬琛抬起眼帘幽幽地瞥了叶嘉一眼。
叶嘉实在受不了他这眼神,掀了被褥下炕,趿上鞋子就站到他身后。她一把夺过周憬琛手里的布巾子,拍了下他胡乱比划的手,才注意到他的一只手上也有冻伤。天啊!周憬琛真的是,他全身上下叶嘉最喜欢他这双手了,竟然上了冻疮。
皱着眉头把他的头发拢到背后,沉甸甸的份量压得沉手。
叶嘉撸着脸给他仔细地绞干头发,又擦了擦他脖颈上沾染的水汽。拽着人就往炕上坐:“实话告诉你,我这人肤浅的很,哪日你变丑了我一准蹬了你换别人。”
周憬琛:“……真的假的?”
炕下烧了柴,暖烘烘的就是不盖都不冷。叶嘉看他坐在炕边上腿还得屈起来,忍不住看了眼炕到自己大腿的位置。算了,她坐上去肯定是屈不了腿的:“当然是真的,我可没你想的那么有节操。”
周憬琛轻轻笑了一声,点点头。叶嘉看他这不是很信的样子,转头去梳妆台边拿了一瓶梨花膏。
原本这梨花膏就是药膏子,能治冻疮和小创口。只不过余氏说这玩意儿有嫩肤护肤的效果,买了许多给叶嘉当身体乳和面霜擦。还别说,夏秋时候涂着不显,到冬日里效果就十分显著了。叶嘉亲身体验。真的很润。西北寒冬的大冷风吹着,她的脸愣是水灵灵的没皴过。
拿着东西走过来,在周憬琛身边坐下。
灯火照着两个人,周憬琛垂眸看着叶嘉开了那个瓶子,小拇指从里面勾了一点透明的膏子出来。而后抬手就抹到他脸颊上去。周憬琛一愣,冰冰凉凉的感觉他便也没动。眼睫低垂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叶嘉,叶嘉拿无名指指腹将药膏子轻轻打圈儿抹开。
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叶嘉又从瓶子里勾了一点出来:“转过来,那边脸。”
周憬琛不知为何胸腔里那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一种酸酸软软的奇怪滋味儿。他眼睫颤了颤,轻轻偏过脸,叶嘉伸手够了够……真的是,这人到底多高啊!
“你弯下腰来点,我不好弄!”
周憬琛特别温顺地俯下身,凑的很近。呼吸轻轻喷在叶嘉的肩颈处,叶嘉的耳朵没忍住有点发热。她忍了忍,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来。故意板着脸,一手掐住这人的下巴,轻轻捏着,一手无名指指腹打圈儿给他揉开。期间周憬琛都是一幅任人施为的样子。
叶嘉:“……”乖顺的让人心痒痒。
看抹的差不多,叶嘉才把药膏子递给他。眼睛盯着他长冻疮的那只手,下巴昂了昂。努力掩藏自己的癖好道:“手,自己抹吧。”
周憬琛眼眸微闪,目光从她脸上转悠了一圈,伸手接过药膏。
修长的手指骨节处竟然冻得有点粉红。他捏着瓶塞轻轻一拔,学着叶嘉的小动作用小拇指勾了点药膏子抹在手背上:“这东西真的有用么?”
“有没有用,明日再看。”叶嘉没长冻疮她不知道,反正总比什么都不涂好。
周憬琛也没说话,默默地擦了那只手,将剩下的药膏子抹匀。他这人是将世家公子的文雅刻在了骨子里,一举一动都十分好看。周憬琛看似在抹手,其实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叶嘉。眼尖地发现叶嘉从方才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他的手。他眉头微微动了下,不动声色把药膏子又放回了原位。
再回来,掀开被褥躺倒在了叶嘉的身边。
叶嘉的账其实也算的差不多,正准备收拾,扭头看他侧躺在她旁边正睁大了眼睛看她。乌发如瀑,旖旎地铺满半张炕,神情冷清中透着一股理直气壮,偏生又无声惑人。
周憬琛先声夺人:“怎么了?”
“……没,你挡着我下去了。”忽然有点不习惯,叶嘉觉得自己的操守渐渐逼近底线,好怕自己会色令智昏。
周憬琛:“……”
一夜无话。
难得周憬琛没被人折腾醒,许是这段时日在外太累,到了自家嗅着叶嘉身上熟悉的气息令他安心。这一整夜周憬琛都没有睁过眼。次日亦是睡到日晒三竿,家里无一人唤他起身。
等他换好了衣裳梳洗好出来,堂屋里几个人早已捧着碗在喝粥。
“娘。”周憬琛唤了一声。
“噗咳咳咳……”余氏虽说知道儿子昨夜回来的,但太晚了母子俩也没说话,更没瞧清楚人。自然是不知周憬琛弄成这幅模样。瞥见他脸上的有些红的冻疮,她当下就讶异了一声:“我说允安啊,你这脸怎么弄成这样了!在外再忙也得注意防寒啊,瞧你这脸……多埋汰啊!”
周憬琛:“……”
真的是亲儿子,一般人,余氏都不会这么说话。
周憬琛下意识地将目光挪到余氏对面的叶嘉身上。一大早起来喝粥的人,这边就余氏叶嘉和叶五妹。叶四妹因为阿玖的事儿,有些不好意思过来。叶嘉正拿筷子去夹饼,就普通的葱油饼。叶五妹烙的,舍得搁料搁油味道自然是很香。
他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叶嘉默默地避开了。
周憬琛的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
原本周憬琛以为叶嘉是故意逗他,他心知叶嘉的性子促狭,尤其爱捉弄他。昨夜说他脸毁了变丑了是故意调侃,谁知道接下来他发现——每次他看她的时候这丫头都一副不想看他脸的样子!周憬琛心中觉得此举十分好笑,心道他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决计不可能为这点小事憋闷。
但事实就是,他气死了,一口气堵胸口,又气又委屈。他胸腔里这颗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没能坚持住,破碎了。
不想看到他就算了,他走还不行么!
想想又气自己越活越回去,竟真的为这点事儿呕心。但,叶嘉这女人怎么就这么现实!扭头回了屋里。瞥见梳妆台上放着一把小镜子,他拿起来左右照了照。脸上的冻疮确实有些难看,但昨夜叶嘉给他抹的药膏子好似有点效果。起先破皮的地方长合了,就是有点肿。
……不然再抹抹看那膏子?
周憬琛不能在家歇,手头还有好些事要忙。李北镇那边的战事暂时是控制住了。乌古斯还在那边守着每回来。他在家待了两日已经是极限,第三日一早,拎着那个箱子就又回了营地。
余氏当时人在院子里扫雪,见他拎着个箱子就问了一句:“那里头什么东西?”
周憬琛笑了笑:“没什么东西,驻地的。”
余氏瞧着箱子的大小,也就一尺长一尺高一尺宽的样子。这么大的箱子能装什么?寒瓜么?心里正奇怪呢,看到儿子从雪地里走过,那箱子的缝隙漏了点东西下来。红红的,落到地上就是一个坑。她走过去瞥了一眼,顿时心里一咯噔。
像是血,总不能里头装着人头吧?赶紧把这念头甩开,她忙放下扫帚进屋去。
阿玖在屋子里憋了好些日子,特意寻了个家里闲的日子,特意来找了叶嘉。
这几日,阿玖也想了许多。他往日做皮毛生意,做的惯了,总是到了季节就想弄点儿。今年是因着跟着叶嘉做事儿把皮毛的事儿给耽搁了就没去弄,所以心里总挂念着。仗着叶嘉是姨姐,宽松些也没事,一时间这个想法没完全转过来。
他心里其实明白,这回送叶嘉去轮台,他私心里没把这桩事当成买卖在做。
他是拿了钱的,在商言商,他这般做事就是主次不分,不负责任:“是我自个儿没捋清楚,没好好做事儿,姐姐这般也算是给了我警醒。”
阿玖这些日子也在懊恼,头一回就干了件蠢事。往后叶嘉这边哪里还会信任他?他既然都打定了主意以后当跑商,就应该端正了态度做。不能走到半途还惦记着皮毛捞一笔。若是往后再有接任务时三心二意的做派,他这跑商也不用想了。
“该是我的错,我也认。”叶嘉给的佣金他全都退回来。
叶嘉听他这么说,也缓和了口气:“希望你能想明白。情分归情分,生意归生意。若是你们下回在这般,我跟你签的那个契书就也不用当真了。”
阿玖脸色一紧,抿了抿唇,点头:“自然,姐再信我一回。”
叶嘉叹了口气,还是把钱推出去:“既然你这么说,这个钱我也不全拿回来。给你们一半。”
他想明白了,叶嘉就没有再板着脸。该如何还是如何。阿玖当日谢过了叶嘉,拿着剩下的钱就去了该结钱的那些人家里。
他一走,叶嘉收拾了心情,干脆去后厨跟叶五妹弄生煎包吃。
天冷了,又不能出门干活。澡豆磨粉也不着急,几个女子猫在家里没事干自然就琢磨好吃的。叶嘉想吃生煎包好久了,西北这边好似没有这种吃法。
正好叶嘉预备叫五妹明年开春去拜师学艺,多学一点,往后做菜也能更灵活,更融会贯通。
生煎包做起来也不难,没有虾蟹,只能做羊肉的或者猪肉馅儿的。别的技巧也没有多少,除了揉面的时候注意得用温水。面团揉出来得先发酵一刻钟,而后切成小剂子跟包包子那样包便是了。馅儿叶嘉弄的是羊肉馅儿,要想有那种一咬爆汤汁儿的,绞肉的时候得往里头加水。
叶嘉家乡那边的生煎是有些微甜的,葱姜沫盐酱油等东西加进去,少不了要放糖提鲜。浇进去的油还的是熟油,肉馅儿拌好了得放外头静置腌渍两刻钟。切点少量的猪皮冻进去而后便能包。
大家伙儿今儿都闲着,此时全围在后厨。炉子烧着也不冷。
叶嘉一边说,叶五妹就一边做。且不说阿玖怎么回事,叶四妹琢磨了许久,觉得不能因为阿玖这事儿叫她跟姐姐关系生分下来。她也不帮阿玖说话,就只做妹妹该做的事儿。
余氏如今是会包的了,馅儿是叶嘉拌的。她记不住,但包包子她会。
几个人一包就包了三百多个。因着生煎包本来就比正常包子小,约莫也就是成年男子一口的分量,三百个其实也不算多……个屁。就算是当饺子吃,三百个也太多了。叶嘉琢磨着一半先放起来,反正这个天儿也不会坏。天然的冷冻库,比冷冻库还好使:“一锅约莫能做百来个,一家人吃差不多了。”
“多弄一点,给允安他们也送点过去。”
余氏虽说糗起儿子来从不嘴软,但心里还是挂念他的:“他们这些个年轻人东奔西走的,吃不上多少好东西。咱住得近,也送点给他们尝尝。”
既然余氏话都这么说了,那一半的生煎包叶嘉也不留了,干脆全做了。
家里弄得那个煎锅,盖上盖子就跟生煎过是一样的。做生煎也简单,往锅底刷上油,贴上生煎包。先焖一会儿,而后一瓢水浇进去。盖子盖上,再继续焖。听着盖子食是后世江浙一带的早点,如今还没有。
等焖够了两炷香,叶嘉抓了一把炒熟的芝麻和葱花撒上去,就能出锅。
蕤姐儿不知不觉都胖成小胖墩,眼睛大大的,脸颊鼓鼓的。吃得好养得好,头发自然就长得好。周家这一家子就都是美人坯子。别看蕤姐儿才三岁,五官显出来将来绝对是个美人儿。她如今在家里最喜欢的人便是叶嘉,赖在叶嘉身边就嚷嚷:“婶娘我要!婶娘我要吃第一口!”
叶嘉拿了个小蘸碟给她铲了一个,递给她:“先咬一点点皮,里头有汤,很烫!”
蕤姐儿如今可会吃东西了,小脑袋点的如捣蒜。端过去拿她的专属小筷子夹起来,小小地咬破一点点皮。果然满溢的汤汁便溢出来。她赶紧唆了一口,汤又鲜又烫。直烫的她吐舌头。
余氏叶五妹叶四妹几个看着都震惊了:“姐,这里头怎么还有汤呢!”
“拌馅儿的时候不是加了水么?”叶嘉铲了几个慢慢吃,“你们吃几个铲几个。”
他们最后还是估错了自己的食量。
婴儿拳头大小的生煎包,叶嘉最多能吃四个。余氏也差不多。叶五妹能吃六个,叶四妹要哺育孩子倒是能多吃。也不过吃十个的分量。叶嘉叫孙老汉祖孙铲了二十来个。几个人加起来吃不到一半,看着剩下的一大锅,叶嘉果断放下碗。
“娘,我去换身衣裳。”生煎就得吃新鲜的,过了时辰汤汁被面皮吸收。面皮被汤汁泡肿了不说,那味道也变得十分差,“你们弄个盒子把这些装起来吧。”
叶五妹手脚利索,立马就去拿了两个三层的大食盒。
说起来,这个食盒还是他们从轮台带回来的。轮台有一种羊肉大葱的烤包子,叶嘉吃着觉得不错。当时买了许多,没有东西装,就顺手买了两个大食盒装。那东西回程的路上被几个能吃的年轻人给吃光了,到了家以后就只剩下空盒子。别看着不大,很能装,一层能装二十个。
五妹四妹搭手,很快装了一大食盒。叶嘉想想,叫他们再煎一锅。这东西做起来也不长,一锅也才一刻钟。没得叶嘉换衣裳的功夫,这边就正好能出锅。
叶嘉在屋里翻了翻,找了件厚实的皮毛衣裳套上。又弄了一条大围巾围着。
想着外头的风好冷,别把她的脸吹成周憬琛那样子,她又去梳妆台前找梨花膏预备手脚都抹一层。叶嘉眼睛在梳妆台上扫了扫,没瞧见她的梨花膏。她有些奇怪,明明一直都放在上头的,怎么今儿没了?
没找着,叶嘉又拉开抽屉,从里头拿了一瓶新的。开了,给脸和手都抹一层。出来正好生煎出锅。
叶四妹利索地往另一个食盒装。一面装一面抬头快速看了一眼。见叶嘉裹得跟个熊似的,没忍住笑:“姐,你裹这么厚,迈的动腿么?”
“迈不动也得迈,不想挨冻就得忍着。”叶嘉其实也觉得有点勒,但还能坚持,“你俩谁有空跟我走一趟,我一个人怕是拎不动。”
五妹提着一个食盒直接走出来:“姐,走吧。”
姐妹俩一人提了一大食盒的生煎,那盒子盖的严实。余氏怕天儿太冷,走一路就凉了,还特意拿了两件早就淘汰下来不穿的破旧袄子过来给两食盒包住。两人就这么一摇一摆的踩着雪出门。
驻地离得不远,百丈之内倒也不怕出事儿。
大冷的天儿,营地门口还站着两放哨的。叶嘉跟叶五妹过来的时候两人还没认出来个人形儿,心里想着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矮墩墩狗熊。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两女子,估摸着有点不好意思把人给认成狗熊。跟叶嘉姐妹俩说话都很气。
一听说是来找周憬琛的,立即就有个人小跑着去叫人了。
乌古斯不在,驻地里又许多人被拉下马。周憬琛这段时日抓了突厥探子,又捅了拐子窝,解救了将近百来个被拐的少女。如今在驻地,就属周憬琛这一波人威望高。驻地的兵卒子里不少是当地的男子,也有家里姑娘丢了的。周憬琛这一次不仅仅是立大功,也算是救了许多兵卒家里亲人的命。
叶嘉是不知道内情,若是知道定也很欣慰。
周憬琛来的很快,与他一道过来的还有柳沅。一听说叶嘉来给送吃食了,柳沅立即十分主动积极地提议过来帮忙。周憬琛懒得理他,随他跟着。
他人过来一看两个球就忍不住弯起眼睛:“做了什么好吃的?”
“一种小点心。”叶嘉把手里那一大包的东西递给他,眼神示意叶五妹把那边一盒给柳沅,“有点多,吃不完分给
周憬琛:“……好。”
伸手接过去,刚凑近的一瞬间,叶嘉这狗鼻子就闻到了他身上一阵梨花香。叶嘉反应那叫一个快,一把揪住周憬琛的衣领:“你顺走了我抹脸的膏子?”
一句话掷地有声,落地的瞬间引来两双瞪圆的眼睛。
柳沅:“!!!!!!!”
叶五妹:“!!!!!!!”
“……”周憬琛的脸滕地一下红了。
……他,咳,拿媳妇儿的东西能叫顺么?
注意到四周的眼睛偷偷摸摸地瞄过来,柳沅明显是看好戏,叶嘉还知道给周憬琛留点脸面。
虽说这人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些虚的东西,但出门在外,还有下属在场的时候,得注意点别故意没分寸的。叶嘉扫了一眼就差把耳朵竖过来的柳沅,拄唇,咳咳了两声。揪着周憬琛衣领的那只手改为抚,慢慢地还多抚平了衣领:“记得早点吃,不经放,我俩就先回去了。”
说完,叶嘉拉着默默偷瞄了一眼姐夫的叶五妹转身就走。
叶五妹感觉有点梦幻,她心中十分不好惹的姐夫,偷摸地顺她姐姐擦脸的膏子。天啊!原来姐夫是靠脸的么?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她姐这么能干这么能挣钱,姐夫家里一穷二白的可不就靠一张脸?
叶五妹低头思索了片刻,觉得又学到了什么。她捏拳道:“姐,我以后一定会挣很多很多的钱!”
叶嘉愣了一下。但是不妨碍她很赞同:“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姐妹俩这一刻相视一笑,难得心意相通,相携着回周家。
周憬琛尚且不知自己在叶五妹心中形象一瞬间崩裂,还顺带拐弯带偏了她的理想。跟柳沅一人提着一个大食盒回了营帐。他如今是一人一个营帐。营帐是按照官职配置的。两人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打开外头盖着的棉袄,那香味立即就铺出来。
吃了快半个月猪食的柳沅眼睛都亮了,眼巴巴地盯着看。
打开来食盒,里头的生煎还是滚烫的。棉袄包着半点没冷,尤其是新鲜出锅的那一盒,还冒着热气。周憬琛看一个食盒三层,两个食盒六层。他们怎么着都吃不完。眼一抬,瞥向跟个柱子似的杵在他营帐里不走的柳沅:“想吃的话,把玉山,扎巴图他们也给叫过来。”
柳沅怕赖一会儿凉了不好吃,麻溜地出去叫人。他可是记着叶嘉说的话,这东西放久了就变味儿。
没一会儿,孙玉山扎巴图就跑过来。每个人都很乖觉,自带碗筷,不用提醒的。六盒的生煎,这些放在谁家都能吃穷人家粮仓的人就瓜分干净。刚出锅的那盒汤汁烫嘴,但不碍事,好吃他们死都不松口。一边吃一边夸:“这么多年,还是嫂子做的吃食好……”
柳沅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地瞥着周憬琛,都是流放来的,这厮的运道怎么这么好呢?
且不说驻地这边,闹事的人走了,气氛都要平和许多。乌古斯不在,周憬琛就得担当起看守地牢的重责。别看着驻地不是很大,其实小树林后头那座山里挖空了,关着不下千人。往日沈海还当权的时候,他关押的人且不说,光说这一次,就送进来五百来个。
里头最令人头疼的突厥贵人,引得突厥人开战也要把人弄回去的,正是突厥王的三子,赛利克。
此人当日在洛桑镇抓了个正着。当时赛利克装作一副普通异族商人,巧言令色,能屈能伸的说跪就跪,差点把人给骗过去。要不是周憬琛赶到的及时,这人怕是已经蒙混过关,早已出逃。
人抓到的当场,周憬琛便挑掉了他两手的手筋,断了他一条腿。直接给押送到驻地。
与赛利克一道被抓的还有一个人,与周憬琛打照面的当场就被他割掉了脑袋。也就是头颅被周憬琛砍了装盒子里带回来的吉尔吉斯。这个人别看面相是个男生女相的阴柔之人,实则心性十分狠辣,最是歹毒。年少时期潜伏在大燕,在暗娼门子里游走多年,搜集各路情报。后来随主子回归突厥,直接封将。上辈子周憬琛跟他战场上交过手,此人虽败了,但活埋了三万大燕将士。
见到吉尔吉斯的当场周憬琛就认出来,提剑就杀。
剩下的人,能杀的周憬琛都杀了。不能杀的,挑断手筋一并运送回驻地。驻地如今的情况不是很好,乌古斯为抗击突厥人,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如今只剩下不足千人看守。
为防止突厥人偷袭救走赛利克,驻地看似松散,其实一刻不能离人。
这些事姑且不提,就说周家这边,余氏听说周憬琛顺了叶嘉一瓶梨花膏走忍不住就笑咧了嘴。她儿子她最清楚,那小子心有多硬就没见过谁比得过。先前还扭扭捏捏说什么家仇未报不敢谈儿女私情,如今还不是偷摸摸地顺人家的梨花膏搽脸?
叶嘉不知道余氏这么热衷于看儿子出丑是为何,但不得不说,回想起来确实挺好笑的。
婆媳俩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周憬琛是不晓得家里两个人为了这件事笑他笑了好几日,一想起来就笑那种。若是知道,估计憋屈一会儿也随她意了。左右这个膏子是用对了,他脸上的冻疮涂了小半个月就彻底好全。连一点印子都没有。叶嘉偶尔来给他送吃食,瞧着他的脸都啧啧称奇。
“……没想到这个膏子竟然有这等好的效用。”叶嘉身上没有太大的瑕疵,涂抹着其实除了觉得很润以外倒是没看到明显效果。反倒是周憬琛这一回叫她看到了商机。
回来以后,叶嘉就琢磨起来。
这膏子是镇子上药铺的老大夫制出来的。因着没什么名气,又卖的有些贵。脸上手上生冻疮的百姓都是要干活儿的。这膏子的价格放在那,要么是需要用的买不起,要么就是买得起的不用买。老大夫每次制出来十来瓶都被余氏给兜圆了。
余氏买回来除了自个儿用,就是给叶嘉用。时常敦促她抹脸抹身子。后来叶嘉看叶五妹手脚冻得红,给了五妹四妹一人一瓶。换句话说,也就周家住着的几个女子知道这东西能搽脸。
叶嘉琢磨着若是能买下这个药方,再弄一个好的噱头,是不是能卖出护肤品的价位?
这年头富贵人家总有要护肤的,噱头搞得好,价格也能翻倍。心里有了这个成算,叶嘉看着天气就有些心急。药材铺子应该没关门吧?哪天趁着天好去一趟看看。
这一场寒冬,一日冷过一日。
到了腊月,越往后越冷,真的算得上滴水成冰。叶嘉都怀疑她连这个门都出不了。但要给程家的香胰子还是得送过去。程家的商队是明年正月十五启程,说好的至少三千块香胰子,他们这边干干停停的。到了腊月中旬终于把三千块香胰子给制出来。
正好趁着一天不下雪,叶嘉就准备把东西给程家送过去。与此同时,程家那边已经先收了一批香胰子。轮台那边商户早就制好的,大雪天不怕麻烦地给送过来。
张管事的一一看过去,除了不如叶嘉那回送过来的香,去污的效用倒是差不多。
程家虽说让叶嘉送三千块过来,但不代表他们只收叶嘉一家的香胰子。他们那么多商铺,运到西域五国去,每家放点儿,多少都不多的。程家如今既然要换货,自然得多方收香胰子。这东西是好是坏得用过的人才知道,且用过的人也不是一日两日分辨出的,少不得十天半个月。
这是程家第一回用西北这边的货源,自然是都选,叫当地的人自个儿择选。届时哪家卖的更好,程家就会用哪一家的货。
叶嘉还不知道这里头程家的打算,也得亏她制够了。若不然连擂台都没上,就被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