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幻想,幻象,这一切,真的能够影响现实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沉吟无言的尼可拉斯·罗斯特感觉到自己跪坐着的那方坐垫在慢慢改变。
那是黏稠湿滑的触手,正在攀附着向上,像是一只张大嘴巴的、由触手组成的蝮蛇,随时准备将他拦腰咬断。
这是疯狂,这是幻想……
但是如果,如果的话,如果这股疯狂可以利用呢?
他如此思考着,而随着他的思考,空****的天台上出现了一团不断膨大的肉块,扭曲着伸出些许柔弱、瑟缩、短小的新生触手。
令人惊异的是,这是其他人可见的场景,这不再是他一人的幻想。
如果那个昏倒的小女孩和年轻人醒过来的话,他们就会发现这一团异常的恶心玩意。
但是同时,他们还会发现更多不一般的东西。
巨龙同石像鬼搏斗着,不,巨龙根本不在乎石像鬼的攻击,那些常人看来崩裂山石的伟力,在巨龙身上只是鹅毛一般,连龙鳞都无法刮花。
真正同巨龙搏斗着的,是那只白鸦。
眼下,这只白鸦模样大变。
它长出了长长的尾羽和翎羽,通身的颜色依旧是空灵的白色,但是却不再想先前那样蓬松虚幻,而是更为凝聚,像是肉感的晶莹。
若是仔细看去,就能够看见,白色中夹杂着淡金色的纹路。
身体修长,气势高贵,就连难听的鸣叫声也变得分外空灵。
如果不是没有其他可以猜测的东西,没有人会把它同之前的白鸦联系起来,但是考虑到白鸦这玩意附加的诡异的预言,似乎变形什么的根本不算多大事。
变形的当然不止外形、气势这些,它不再是先前那只邋遢的肥鸡,而是能够同巨龙打得有来有回的强大魔兽。
但是眼下,两只巨大的凶兽都略微停下了攻势,盯着天台空地上膨大的肉块。
这两只聪明的凶兽能够感知到,能够看到的地方只是一部分,这玩意似乎有什么更为深入的东西在很下面。
尼可拉斯觉得很糟糕。
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株植物,就像是那种可以不断延伸的藤蔓,不过这藤蔓是肉做的。
他感到自己似乎身处迷宫般的溶洞深处,而头顶上,有两道震颤着的咆哮声。
它们在那里,它们在逼近,它们来势汹汹。
不知为何,尼可拉斯脑海中突然浮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感受了一下作为藤蔓的感觉,将自己“肢体”深入溶洞中,然后向上蔓延。
随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看见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尽管自己应该死死闭着眼睛。
他看见天空中是黑压压的石像鬼,那是他的朋友——大部分,更多的石像鬼被解放之后却没有接收到他的指令,因此开始毫不抑制本能,闯入城市中开始屠戮市民。
哦,该死,族谱上可没有告诉他不被控制的石像鬼会伤人,而即便是天赋异禀的爷爷,最多也只能同时操控一千只小型的石像鬼。
但是即便不去看城市中的惨状,他也能看到一具近在咫尺的尸体。
老法师。
那个忠心耿耿为罗斯特家族服务了一辈子的老家伙,现在正躺倒在地上,仿佛守护这座城市不再是他的使命。
“懒鬼,你倒是得休息了……”尼可拉斯苦笑着,果然,在面对不可战胜的灾难时,最明智的方法就是死去,而更明智的人会选择不出生。
两只凶兽正盯着他,他这样感觉到。
但是下一秒,两只凶手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消失不见。
??
?不,那绝非离开,他能够感觉到不安的感觉正在被不断放大。
在哪?
在哪?
他努力让自己的视野延伸开来,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在生长,在向着不同的方向延长,从每一道裂缝和小孔中钻探下去。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体验,明明没有直接目睹这一切,但无论是群山上空的嘶鸣,地表每一丝震颤,还是泥土中摩擦的声音,都准确地传递进他的脑海中,并形成了无数个栩栩如生的画面。
地里,地里有什么东西。
他好奇地向着那个方向延伸而去,看见一只巨大的……
虫子?
朝着自己的视角咬过来。
疼,很疼。
但是被咬中的只是触须,只是自己疯狂的想象——很快,这样思考着的尼可拉斯感觉疼痛的地方已经麻木了,不再有任何感觉。
那个钻探出去的小触手牺牲了,但是他也捕捉到了敌人的模样。
一只巨大的虫子,前端是满布利牙的口器,是一个高效的挖掘工具;而通过看到的反光来看,虫子的身躯是油腻且湿润的,这让它在地下行进毫不费力。
如果只有这些特征,他根本不得而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这虫子身上散发着薄薄的白光……
白鸦,也许现在应该叫白虫更贴合。
进入地下,目标是自己身处最底层静室的身体吗?
这样思考着,他将自己延伸出去的感觉收回来——没有支撑的空洞很快就坍缩了,但是这对他根本没有影响,他不需要光也能看清楚延伸到各个顶端的视野。
敌人会袭击他的躯体?
那再好不过了,他祖祖辈辈都想要破坏那堵诡异的墙,来解放自己的祖宗们。
那堵墙毫无疑问是有魔法的,而且其余三面也受到了影响——可能是为了避免有人耍小聪明,拆掉剩余的三面,让这一面失去倚靠吧。
也就是说,这四面是无法破坏的。
那么对方唯一有可能选择的方向,就应该是下面。
那么他只需要做好准备,守护好自己就可以。
如果有人进入静室,就会发现,跪坐着的南境公爵现在已经扭曲成了一团诡异的肉瘤,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被看成是人类的形态了——面目是早已溃烂了的;骨骼,全部断裂或是融化;肌肉也扭曲成为了异常的画卷……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将自己的心灵彻底放弃,相反,他一直试图利用这道诅咒,利用这股未名的疯狂。
“即便……
你会死?”
墙面上的影子依旧在发起着温情攻势,但是很可惜,他们面对的人已经无法听到现实中的声音了,他的耳朵已经融化了。
而他自己,现在只能接受到种种扭曲的旧日歌谣。
抱歉啊,我,尼可拉斯·罗斯特。
可能是最后的罗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