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钱颖。
她端着一盘塞浦路斯水果,明显没话找话的说:“听说你在会客……”这时,那位访客已背过脸去,只给钱颖留下一个脊背。
其实,他即使面对钱颖,也只会让后者看到一张嘴。
可即使这样,他依然选择了背对“陌生人”。
钱颖快速的扫了一眼屋里,那几个孩子们四散在各处,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从舒畅床头找来的枪支,他们目光时时扫射着几扇大门,露出警惕的神情。
确实是会客,而且会见的是一位不愿暴露身份的客人。
钱颖将手中的托盘放到茶几上,殷勤的说:“这是塞浦路斯当地水果,我尝了尝,味道很不错……要给你们沏茶吗?”舒畅摇了摇头,以目光示意钱颖赶紧离开。
钱颖轻轻的点了点头,冲那位客人脊背,摆了摆手,一句话也不说悄无声息的走出大门。
这种场面钱颖经历过,舒畅父亲在世时,古董店里常有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客人,找到老板下单定制某些古董的仿品,或者委托老板收购某样物品。
这些客人并不希望别人见到他们面貌,所以总是悄悄而来,悄悄而走。
门在钱颖身后悄悄关上了,恍惚之间,钱颖对刚才的场景泛起一阵亲切感,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时光。
自舒畅结束了家族祖传行业后,钱颖心中老有点不满。
因为将这一行业传承下去,是老经理对她的期望,背离了这一原则就是打破了规则。
连钱颖本人都是老经理留下的规则之一,舒畅若是否定规则,那她本人的存在也无法保证。
不过,家族多年培养出来的习惯也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关闭老店之后,舒畅还时不时的操持一下旧业,虽然这只是出于个人爱好。
但钱颖心中总保留着一份希望。
她明白在这一行业做了太久,树大招风,难免有一天会招来祸事。
舒畅现在改头换面,也算是对祖业的一种保护,让人们的关注度降低下来,在平淡中慢慢的编制属于自己地关系网,合适的时候再从新崛起,这样更利于传承。
从悉尼接受了舒畅那批新货起,钱颖就隐隐觉得。
也许舒畅根本就没有舍弃祖业,只是他把制作基地搬到了国外。
电梯门打开了,钱颖长长的吐了口气。
表情轻松的踏进电梯。
刚才见到的那副情景使她相信,舒畅还在做他的老本行,这正好可以解释他悠游国外,而莫名其妙的账款却接二连三的汇入的原因。
电梯门重新打开时,钱颖对着光亮地电梯四壁照了照。
整理了一下衣服,练习了一下笑容,并维持这个笑容走出电梯。
“老板在会客,跟一位重要的客户商谈”,笑意盈盈的对几位员工说:“我们不去打搅了,自己玩吧。”
楼上。
那位神秘地访客在房门关后,继续他刚才的话题。
“啊,很久了!久的都让我忘了什么时候开始。
那是个沸腾的年代,战争刚刚结束,人们重获和平,只知道不停的消费消费。
全世界地好东西我们都能买得到,与此同时,我们在养活全世界。
马歇尔计划让我们给整个欧洲供应面包。
亚洲复兴计划让我们负担起中国、日本……那时候,物质是多么丰富,以至于人们都认为最美好的时光要来了,我们永远也耗不尽地球的资源。
极端的享乐主义使人们开始颓废,吸毒、游行、争吵、摇滚乐、披头士……那个时候也是血族大发展的时刻,那时候,没人把吸血鬼当回事,年轻人以戴吸血鬼面具为酷。
他们在夜里吸足了大麻,戴上吸血鬼面具,两眼通红的上大街游荡。
只为了觉得如此行事新奇刺激。
就是在那个时代,一场战争使古老地领权堡垒粉碎。
十三氏族的吸血鬼们纷纷派遣手下人员,前往世界各地划分势力范围。
也就是在那时候,我遇到了伯爵。
以前,我们曾有过一段相识的日子,我没想到,经历了两场世纪之战,经历了残酷的种族清洗,伯爵还能幸存于世。
重逢的喜悦让每一天都变成狂欢节。
我们整日在街上游荡,每天都能获得新鲜血食。
我那时刚刚晋升不久,那个沸腾的年代感染了我,我抛头露面的机会太多太多,如果我让你看到这张脸,你就会发现,我属于那个时代。
我曾经是着名人物,我标记了那个时代。
就在这个时候,伯爵突然向我告辞,他以死亡之名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我有点责怪伯爵,同时也有点内疚感,我认为这是因为我太惹人注目,因而伯爵选择了离开。
可这又有什么,那个时代是疯狂地,无论你如何引人注目,哪怕你大声宣布自己是吸血鬼,也无人在意你。
我喜爱那个时代,那种生活让我沉醉。
我以前没有过如此引人注目的经历,它让我乐在其中。
而后,‘死亡’不可避免的来了,我身边的人慢慢变老,我不得不随着他们一起变老,这种装出来的衰弱令我厌烦,我总想摆脱这一切。
可没想到,人们最想摆脱的是我。
公众是喜新厌旧的,他们厌烦了一个老面孔,于是,我不再受人追捧,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包括我倾注了许多感情的朋友,或者爱人。
这种背弃令我心如刀绞,到那时,我才理解伯爵,理解伯爵对感情的冷漠。
于是,我迎来了自己地‘死亡’。
随后,我开始四处漂泊,这待待,那转转,每个地方总待不长久。
你知道的,托瑞多族地鲜血使我们较难拒绝美好的事物,艺术品仅仅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美丽的湖光山色,美好的感情,当然也有人。
我曾像收藏艺术品一样,收集各类美人,无论男女,无论肤色,但我却不得不看着他们一天天腐朽。
就连美丽的风景也不能保持长久。
一座座混凝土森林取而代之。
这一切令我厌烦,令我心痛。
于是,我想长睡不醒,想永远告别这种令人厌恶的‘失去’。
而后,我就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收藏老怪物的地方。
我并不算其中最老的,还有比我更悠久,更漫长地。”
说到这里,那位神秘访客停顿了一下,透过窗户。
城堡院里的欢笑传入房内,听那隐隐约约的声音,似乎大家正在商议怎么释放礼花弹。
今晚要释放的烟花是西班牙烟花。
这是旅馆服务员特别强调过的,烟花分为地燃和空燃两种。
西班牙烟花无论地燃、空燃都是装在炮弹壳子里的。
空燃烟花需要用迫击炮打到半空,地燃也需要专门人员摆在地上燃放。
笑声隐隐的向塔楼走来,哈根跳了起来,一指窗外打了个响指。
舒畅微微一点头,他立刻窜了出去。
在城堡燃放烟花,一般只采用空燃烟花弹,因为地燃烟花喷出的烟流散布面积太大,城堡这点空间只需燃放一个,整个院子里面都待不住了。
而城堡外面是繁茂的森林,也不适合燃放烟花。
空燃烟花需要动用迫击炮,整个城堡地制高点就是塔楼,塔楼楼顶在改装后,还保留几个炮位,正是燃放烟花的好地方。
然而,刚才试放烟花的时候,舒畅已经注意到喷出地烟流仍有尾烟散布在停机坪附近。
仅仅一两个烟花没事。
要是连续释放烟花,就必须移开直升飞机。
哈根刚才指的就是直升飞机方位,他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所以才与舒畅打商量,而后窜出门去挪动直升机。
电梯声轻微的响起,院里的客人正在前往塔楼顶。
室内几名小孩游动着,巡查所有的大门,神秘访客止住了话头,思绪沉静在往事中,但也好似在等待周围平静下来。
直升机轰鸣着飞起。
它在城堡上空盘旋片刻,周围没有地方可供它降落。
哈根终于一横心,快速地飞离了城堡。
“我不回去了”,他从飞机上发来短讯:“我将直接飞往卡索斯岛,为你预先安排。
其他方面……迪伦会替你搞定琳达,钱颖归你负责!“嗵”——第一发烟花弹升向半空,波光闪闪、明暗变化中呈现出一幅油画似地风景画,伴随这烟花地盛开,塔楼顶部传来一阵欢呼声。
这是西班牙烟花的多托多变色,通过焰色反应中的变色效应,勾勒出一幅山水风情画,甚至在虚空中用火焰书写祝福的话语。
论起做礼花弹来,西班牙如果自称第二的话,没人敢称第一。
每年的国际礼花节就在西班牙举办,而西班牙颇具影响力地烟花节不止一个。
人们往往根据举办地,在节名前冠以地名,比如“(西班牙)毕尔巴鄂国际烟花节”、“(西班牙)瓦伦西亚国际烟花节”、“(西班牙)圣塞瓦斯蒂安国际烟火节”等。
而在其他地方举办烟花节,比如温哥华烟花大赛,如果西班牙队也去参赛的话,惯例西班牙队将第一个释放烟花,而后,其他队伍按组织者规定的顺序依此释放。
钱颖等人何曾看过用火焰在虚空中书写的图画,他们的尖叫声透过狭小窗户,透过厚厚的窗帘传入房间。
而此刻房间内,正被烟花照耀的忽明忽暗,颇有点鬼气森森。
欢笑声是如此之大,然而房间里三名小狼孩却不为所动,他们阴狠的紧按住冰冷地枪支,警惕的目光只注意大门,竖起的耳朵在爆炸声中极力分辨走路的脚步。
神秘访客沉默了许久,就在这一片喧闹声中,他却重新开口,他那干涩的声音穿过重重欢呼,像阴冷的风在屋内徘徊。
“喧嚣过后是平淡,享尽浮华之后便是离群索居,我到最近才明白这个道理。
这也难怪有那么多老妖怪喜欢沉睡了。
我刚才说哪儿……”舒畅本想提醒对方,他想了解的是伯爵信息,但不怎的,话到嘴边,他突然转了圈:“你说老妖怪。”
“对,老妖怪,传说圣殿骑士团是在耶路撒冷故地突然获得神的力量,你相信吗?”“因果论——我相信,有结果必有原因”,舒畅平淡的回答:“我在初拥时,伯爵隐约向我提到骑士团,我去了解了一下这段历史。
据记载,圣殿骑士团八十名骑士、五百名骑兵曾向萨拉丁最精锐地三万马木留克骑兵发动攻击,在战斗中他们杀死了两万人,只有不到一万的士兵逃了回去。”
580进攻3万精锐,战果2人——被中国小说惯坏胃口地国人可能不觉得这战果有何惊人。
但与100年后的另一场战斗一比较就很能说明问题:宁远大捷——当时,数十万关宁军闻风而逃,数万关宁军用泥土填塞宁远堡四门,困守古城。
战斗结束后,按史书记载,守军挖开四门点取战果:一百余具尸首而已。
数万人守城取的这样的战果已经是罕见的大捷了,我们为之歌了300年,而关宁军也因此一跃成为中国“史上十大强军”之一。
以关宁军百分之一的兵力,主攻进攻三倍满鞑子兵力的固设阵地,取得200“宁远大捷”的战果——仅仅罗列没这些数据,已够耸人听闻了。
这不是一般的强大,这是比强悍的马木留克骑兵更强大的存在。
别说2名精兵,就是580人连杀了。
据说,连续的胜利使骑士团变得更骄横,他们开始经常离开水源地,四处寻找萨拉丁主力进行攻击。
萨拉丁乘机设伏,把他们困在一片干旱的谷地,并架起柴草蒸熏他们。
据说,在这场战斗中,阿萨迈人首次参战了。
但即使在重重围困下,干渴与饥饿使骑士们疲尽力竭,他们最后的死斗仍使萨拉丁的精锐军队遭受重大损失。
但令人奇怪的就在这里,这一代大团长与他的骑士战斗力过于耀眼,他的继任者却与他相差十万八千里。
后来,骑士团里再也找不出类似强大的战士,他们丢失了耶路撒冷,来到塞浦路斯,接着又前往罗德岛,接着又四散而去。
圣殿骑士团被当作异端被法王杀戮,条顿骑士团虽然建立了自己的骑士公国,但最终还是灭亡了。
唯有医院骑士团在马耳他?延残喘,薪香传续至今。
舒畅纳闷地补充:“我常常奇怪:人跟人差别怎么那么大呢?五百八十人敢去攻击三万最精锐的部队,一战杀了两万人。
而他们的后继者有三十万,还包括‘狮心王’查理、法皇(奥古斯都)腓力二世、奥王(奥地利大公)利奥波德六世的着名英雄……都一代豪杰一方霸主,却及不上那代人的一个裙脚。”
“人跟人差别这么大——是不可思议”,神秘访客桀桀的笑了,石破天惊的说:“但神跟人差别这么大,就可以理解了。
据我所知,圣殿骑士团确实在圣殿中获得了力量,那一代人,他不是普通人……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千古谜底即将揭开,舒畅隐隐觉得这跟自己有关系。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几名小狼孩出去到楼道外警戒,自己走到了窗前,拉紧了厚厚的窗帘,这才回来重新坐下,回答:“想知道!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