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上前制止了保镖的异动,他弯腰拾起了踢飞的门。
门很结实,舒畅的一脚只是把固定门的合页踢坏了,给门板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除此之外,门还能用。
“把门镶上”,詹姆斯吩咐保镖。
装好门后,屋内重新恢复了黑暗。
在此期间,舒畅一直站在门口,身形像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
镶门的保镖见他表现得毫无危险,他们干活时,自觉地绕开了他的身影。
当屋内重新恢复黑暗时,角落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丝绸衣服的摩擦声。
从角落的黑暗走出一个人,舒畅一见失声叫道:“怎么是你?”停顿片刻,他叹了口气,又语气沉重地说:“果然是你。”
伴随着一阵格格地笑声,一个童音清脆的说:“Happy哥哥,怎么不是我?”对面走来的一个像洋娃娃似的女童,她一头金色的卷发,穿着维多利亚式的公主纱裙,裙摆撑的大大的,无声无息地滑过地面,用两只蓝汪汪的纯真无邪地望着舒畅。
她向舒畅伸出手,有点迟疑,又象是在等待着一个答复,象是隔着千重山万重水,又象是穿过千里云万里雾。
舒畅的心瞬间加快了跳动,想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却又不忍让那个回答落空。
于是,他伸出左手,轻合在那个等待的问号上。
窗外传来细碎的风声,掠过斜挂的门吹进屋内,随着时光在幽暗中缓缓淌过,两人都没有说话,四周愈发的沉静。
“芙萝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良久,舒畅才开口:“你的眼睛依旧纯真,可你的心为何充满怨毒?你才十二岁,但却带着大批扈从招摇过市,你……怎么是你!”舒畅的眼里充满痛心。
“Happy哥哥,你察觉到我的怨恨了吗?”芙萝娅扬起童真的脸,问舒畅。
“你的怨恨,隔一条印度洋我都能察觉!”芙萝娅轻轻摇摇身子,她没有松开舒畅的手:“分别以后,Happy哥哥的本领又长了,哈,可以照顾我这个小孩了,可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别打岔,说说,你有什么可怨恨的——疼爱你的祖父为你花光了家产,许多人为你四处奔走,你是大家眼里的小天使……”芙萝娅幽幽地接上了舒畅的话尾:“抛弃我的父亲、饥饿中度过的童年、无依无靠的流浪、被人当作试验品种下了病根,终日在病痛中苦熬……Happy哥哥,你知道吗,每天太阳升起,我醒来,第一件事是掰着指头数今天又有24小时,瞧,我又要开始了;到了早茶时间,我会数:今天,我又度过了4个小时,还剩20小时,多漫长……到了中午,我会数:今天,我又度过了6个小时,还有6小时天黑,那段时间最好熬了;到了晚上,我会数:我有多了一天生命,上帝保佑,剩下的时间让我不要被病疼惊醒……Happy哥哥,你过过这样的日子吗?”芙萝娅用最平淡的语调,说出最令人揪心的话,她话音淡漠的,像是叙说她在超市挑选大白菜的经历,又或是叙说另一个人的事。
话中透出的那股冷漠让舒畅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有沉默。
“说起来,我最幸福的时光竟是在那荒岛上”,芙萝娅仍用平淡的语调,梦幻般地叙说:“那时,虽然有人日日拿针管戳我,每隔几天还拿刀切开我的皮肤,给我灌各种各样令人呕吐,令人味觉、嗅觉失灵的苦药,还有人切去我的胳膊、我的腿、我的内脏,可我仍觉得那段日子过得很幸福。
记得么,Happy哥哥,当我疼得哭不出声来,是你握住我的手,为我唱歌,为我讲童话,那时你身上也流着血,稍稍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可你讲故事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稳。
我知道,你是怕我哭!从没有人这样对我,真的,Happy哥哥。
我曾经幻想,我想:哥哥的名字叫Happy,一定会带给我快乐,等我长大了就嫁给Happy哥哥,生一堆小孩,我们一起Happy。
好笑么,Happy哥哥,在生命朝不保夕的时刻,我竟然幻想与你结婚生子——但那,是支持我活下来的唯一力量。
我等啊等,等逃出那个恶魔之岛,我想,我终于有机会实现我的愿望了。
每日里,我忍受着病疼的折磨,总在想:等我治好病,我就可以出嫁了,我要披上最绚丽的嫁衣,坐进Happy哥哥接我的车……然后,我会替Happy哥哥生一大堆小孩!”芙萝娅说到这里,浅浅地望了舒畅一眼,眼神中没有流露出更多的讯息,唯有她的手,用一种不寻常的温度传达着一种热切。
舒畅忽然感觉手被握紧了,从手那边传过来的体温与呼吸,他紧紧回握了一下,仿佛这下回握能令所有的不确定,都变得坚定了起来。
“终于有一天,伯爵来了,我的病好了”,芙萝娅说到这儿,突然激动起来,语气凄厉:“可我得到了什么,我成了一名吸血鬼,从此永不见天日——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我永远也长不大了,我永远12岁!”舒畅已隐隐知道了芙萝娅的意思,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辞都已消失。
手中,芙萝娅紧紧握住她的手,越来越近,歇斯底里的握住他的手,喊叫着。
“我所有梦想,我所有的努力,我活下起的希望……,一切的一切,全毁了,我永远也嫁不成Happy哥哥——生活跟我开了个大玩笑,我一直以来的坚持……,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忍受?Happy哥哥,你说,我怎能不怨恨?”舒畅依旧沉默。
芙萝娅急喘几口气,忽然展颜一笑,这童颜微笑更令人感受到她的可爱。
而后,她石破天惊地说:“Happy哥哥,我把伯爵杀了!!!”这岂止是石破天惊,简直天崩地裂!就是一万个惊雷在舒畅脚下炸起,也不及这句话令人震撼。
“这不可能,一位玛土撒拉、伯爵、第五代吸血鬼,……这怎么可能?”芙萝娅充满童真地咯咯笑着:“我做到了,Happy哥哥,我已经报复了!”舒畅还沉浸在震惊当中,无意识地问:“你,怎么做到的?”“毒品、心脏起搏器,再加上死亡!”芙萝娅像刚从大人手里偷到糖果一样充满得意,炫耀说:“我找了三名心脏病患者,用过量的毒品使他们死去,心脏起搏器加毒品的作用,让他们的血液在死后4小时内仍保持新鲜和流动,而后,我让伯爵吸食了死人的血……咯咯咯咯。”
“他在哪儿?”“什么?什么他在哪儿?”“伯爵没有死,他要死了,他的附庸都能感觉到领主的死亡,而我,作为他的直系后裔,也应该感觉到他的死亡,但我没有,所以——伯爵的‘尸体’在哪儿?”“他死了”,芙萝娅肯定地说:“这是经我祖父鉴定过的死亡,你瞧,我的祖父也把我抛弃了,他鉴定完毕后,立刻赶我出门,只给了我几名仆从……Happy哥哥,我现在有无家可归,要四处流浪了,你能收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