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边,一群群选购绘画作品的年轻夫妇当中,有两个身材高的人显得特别醒目。
其中一个人似乎是本地人,或者说,他长得一幅中国人面貌。
他的穿着打扮在人群当中显得很另类。
那是一幅典型的雅皮士打扮。
身为男人,他头发半长不长,梳出一个油光水滑的小辫。
身穿一套牛仔服,牛仔裤上露出几个整齐的大洞。
是的,是整齐的大洞。
洞口边缘整齐,布丝排列有序,一看就是刻意制作出来的“破洞”。
尤其是他那双鞋。
一般穿牛仔裤应该配运动鞋,但这个人脚上却蹬的是一双做工考究的皮鞋,鞋面擦得锃亮,与他那身貌似褴褛的牛仔装形成鲜明的对比。
最离谱的是他身边的那位同伴。
这是个西方人。
一般在中国待久的西方人,常有一种特殊的气质,那是一种基于东方文化的谦和气质。
这种人脸上长挂着和煦的微笑,不自觉地向周围散发着平和的身体语言,只看背影,分不清他们是中国人还是老外。
但这个人不一样,他浑身肌肉贲起,像捕食前的豹子一样,浑身上下透露出警觉的神态,虽然他竭力伪装的和善,但所有路过他的人,都小心翼翼的与他保持着距离。
从这点可以看出,这个人的伪装是多么拙劣。
舒畅面色苍白,他的面部肌肉一颤一颤的,身体也发出阵阵**,似乎陷入了深重的梦魇当中,又似乎是癫痫症发作,他汗如雨下,目光变换不定。
钱颖此时推着餐车走进卧室,见舒畅这样子,她慌乱的奔上前来,走的过于仓促,竟一脚踢倒了餐车。
“醒醒,醒醒”,钱颖慌乱的摇晃着舒畅,目光疯狂的在屋内搜寻着。
冰水、毛巾……舒畅的卧室内显得很干净,除了一张床,一个书柜,一个摆放得井井有条的书柜,什么也没有。
“嗯……”舒畅轻轻的呻吟了一下,目光逐渐恢复清明。
“马路上有两个人……”舒畅嘟囔了一声。
钱颖应声向窗外张望。
舒畅的话越说越顺溜:“那两个人我都认识……,不过,他们天南地北,不该碰在一起。
现在两人同时出现,……,出现在咱家门外的大马路上,只会有一个原因:他们是来找我的。
阿颖,你去招呼他们。”
那两个人果然是有为而来,钱颖一走出院门,那个洋人立刻把目光转向她,那锋利的目光差点从她脸上刮下一块肉来。
钱颖缩了缩身,见自己一出现对方马上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钱颖差点他们以前见过。
“我们认识?”她不能肯定地问。
这时,那个中国嬉皮士已转过身来,望着钱颖摇摇头,“没见过,我肯定。”
“舒畅,你们认识吗?”“哈,你家伙躲在这儿,可让我好找。”
嬉皮士喜出望外地说。
那老外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正在等你们,请跟我来。”
在钱颖的带领下,这两人走近小院,爬上楼梯,来到舒畅的二楼卧室。
卧室那厚厚的窗帘已经拉上。
好在此刻正是正午,房间里显得并不黑暗。
“真的是你?”,那位身穿牛仔装的嬉皮士张开双臂,冲向了舒畅,两个男人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赵牧,你小子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舒畅热情的拍打着赵牧的肩膀,热情地说:“我欠你一个情,你能找到这儿来,一定需要帮助。
有什么问题,说吧。”
两个男人相互拍打着,在此期间,赵牧那位“肌肉男”老外抄这手站在旁边,锋寒得看着这幅重逢画面,一言不发。
“来,我给你介绍,这是哈根,也是我的一位死党,最近我们惹了点小麻烦,所以投奔你来了。
兄弟,你不会让我们露宿街头吧?”哈根向舒畅伸出了手:“哈根·迪凡斯,见到你很高兴。”
这番自我介绍让钱颖发愣,她明明记得,舒畅曾说过——“街外的两人他都认识”。
两双手像久别重逢办握在了一起,许久许久难以分开,两人的表情都怪怪的,他们一边握手,一边抽着冷气,时不时的还眦牙咧嘴,露出恶狠狠的神色。
“我的吉他还在宾馆里”,赵牧对双方的对峙毫无知觉,只管自顾自地说:“我们一下飞机就来找你……你这儿有空房间吗?或者,这附近有空房间吗?我们需要住段时间,也许是很长时间。”
赵牧的话打断了舒畅与哈根之间的“握手”,舒畅收回手后,将双手背在身后,钱颖分明看到舒畅在不停的甩着刚才相握的那只手。
“两个男人,住一个房间?哈……”舒畅低声嘟囔了一声。
哈根陡然竖起了眉毛,赵牧连忙解释:“别误会,我们只想在这儿避避风头……也许我需要找份工作,你认识歌舞厅老板么?你也知道,我的嗓音并不比那些三流歌星差。”
钱颖自两个人进门后,一直站在门边,她隐隐觉得哈根与舒畅间的气氛不对劲,此刻得空,她立刻插嘴说:“我们自己有个酒吧……西院还空着……”“后院也空着”,舒畅打断了钱颖的话:“安排两位客人住后院吧。
两位,把你们住的酒店告诉阿颖,她会安排人去搬你们的行李。”
“后院?”钱颖张了张嘴,惊愕的反问一句,寻求确认。
“后院!”舒畅肯定的回答。
钱颖再度瞥向舒畅,用目光质疑对方的决定,舒畅又一次给予肯定,她这才怏怏不快的躬身:“两位客人,请跟我来。”
赵牧拍了拍肚子,目光停留在地板上一块未清除干净的菜渍上:“舒老弟,我就不客气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吃饭……你知道的,飞行餐都不好吃……”舒畅一挥手:“来我这儿,我还会亏待你么?你们先安顿,我马上给你们备餐,想吃什么尽管说。”
赵牧满意的点点头,得意地瞥向哈根,这是一种炫耀的目光,意思是“我的朋友还不错吧”。
哈根微微鞠躬,面无表情的用生硬的汉语说:“好吧,晚餐我想吃蓝色小龙虾。”
嘶——,房间里响起两声抽冷气的声音,一声来自钱颖,一声来自赵牧。
蓝色龙虾,是指外壳呈蓝色的、产自布列塔尼的特殊龙虾,这种龙虾极其罕见,平均每300万只普通龙虾种,才有一只蓝色龙虾。
相比其他龙虾,蓝色龙虾的成长期较慢,平均要7年时间、蜕壳30至35次,才能长成至12英寸、两磅重的大小。
在法国,自15世纪开始蓝色龙虾已大受国老饕追捧,但到如今,它们已经成为一种活化石,要捕获它们实属不易。
而每个捕获他的人都成为了英雄。
龙虾,本就是极其昂贵的食品,而蓝色龙虾则完全脱离“美味”的范畴,它已经是一种传说、一个神话了、一场令味蕾“一见钟情”的记忆。
每个见过蓝色龙虾的人都感到无比惊艳,忍心把如此美丽的东西放进餐盘、细嚼慢咽的只有法国人。
因为在其它国家,吃这种蓝色龙虾是犯法行为。
只是在最近,蓝色龙虾的食客名单里才增加了中国人。
打从国人知道蓝色龙虾的罕有后,出售蓝色龙虾的顶级餐馆如雨后春笋。
不过,家家都摆出需要预定的样子。
即使在冷冻状态下,蓝色龙虾也不过保存三五天。
正常状态下,许多预定者终其一生,也无法见到这种稀罕物,但这种现象唯独没出现在中国。
“这不可能”,钱颖怒了。
狮子大开口也不能到这地步。
有见过无耻的,可也没见过如此陈凯歌的。
“这是中国,我们无法预约它的出现,也没法寻找……”“尽力而为”,舒畅打断钱颖的话。
此刻连赵牧都觉得尴尬,可这没有影响到舒畅的语气。
他回应的声调毫无变化,就好像对方是要求吃母猪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