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万元户

“只要我们贷款请求合理合法，符合银行的贷款程序，我不认为他们会不同意。”

一听这话，杨大庆习惯性的想要拍桌拍板，最后却只得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的拍了一下，“那就赶快办。”

停了一下，杨大庆忽然向余国民道：“余乡长，小秦最近肯定会很忙，这事就由你负责，你看怎么样？”

如果能铁定拿到贷款，那只要水泥厂能建起来，不管之后的效益如何，那都绝对是政绩，杨大庆这让余国民负责那摆明了就是在送余国民一份政绩，这对想要接杨大庆位置的余国民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他又怎么可能会拒绝。

“这没问题，明天我就去一趟开河，小秦呆会也给你堂兄通个电话，约他明天中午出来吃个饭，我先跟他好好谈谈该我们该怎么做。”

中国人谈工作大多人饭桌上开始，政府部门更是如此，一切不管是自己求别人还是别人求自己，先吃饭。

看着余国民欢笑而去，秦爱民心头或多或少有些郁闷，水泥厂的事情他原本是准备在自己成为副乡长之后再由自己亲自主持，目的自然是为他升任代乡长添砖加瓦，不过随着他的一句多嘴，随着杨大庆的一番安排，一份政绩就这么直接插上翅膀飞了。

看着余国民快步而去，转过头来的杨大庆一看秦爱民的神情，哪还会不明白秦爱民现在心里再想什么。

“别想太多，水泥厂的事情让余乡长去办对你不见得就不是一件好事。”

一听这话，秦爱民不由一愣。

过了好一会，见秦爱民依然有些不明白，杨大庆这才低声接着道：“如果余乡长不挪地方，你怎么办？”

秦爱民一惊，“书记，难道您退休后不是余乡长接任？”

杨大庆神情有些苦，“昨天我跟几个老伙计喝酒，听他说县里对余乡长并不看好，认为他当乡长这几年没出什么成绩，还不足以担任书记。”

秦爱民愣了，随后见杨大庆一脸的苦笑，立马明白了过来。

不过随之秦爱民也不由苦笑了起来，同时也开始为余国民叫屈，其实话说回来，余国民还是比较有能力的，可惜遇上了杨大庆这么一位强势的书记，以至于乡里的一切风头差不多都让杨大庆抢了，上面又怎么能看到他的出彩之处。

“所以你如果想成为乡长，不但你自己得努力，还是帮忙推余乡长一把。”

正月十六，秦爱民的正式任命终于下来了，一切也按杨大庆的安排，乡里的工业一块也交到了他手里。

正月十八，高升的秦爱民在石林县一家还算不错的小酒店里摆了足足九桌，其中自家人坐了三桌，算是把升迁宴办了，不过一场宴席办下来，秦爱民也算是小发了一笔，收了一万多的红包，扣掉酒宴的三千多块，还赚了一万来块。

一万多块钱虽然不多，但对于秦爱民来说却绝对是人生的第一桶金，而且这一眨巴眼的他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成万元户了，那种感觉，让秦爱民当时抱着钱足足半晚上没睡着觉，直到第二天醒来，秦爱民还弄不清楚自己睡不着觉是被这钱吓的还是喜的。

成为了万元户固然值得欣喜，但大石乡的计生工作却容不得他抱着钱躲在被窝里开心。

正月十九，算是秦爱民正式的上任大石乡副乡长。

走进属于自己的副乡长办公室，虽然不大，里面除了一张木桌一张木柜加两把藤椅之外便别无长物，但那种感觉却绝对是无以名状的，这也是寻常人绝对体会不到的，那怕之后他成为了乡长，书记，乃至更高的职务都再也没有过当时的那种感触。

坐在属于正自己的椅子上，半眯着眼睛的秦爱民还没来得及把椅子坐热，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请进。”

秦爱民初当领导，还是有些没有来得及进入状态，一般作为领导，听到有人敲自己办公室的门都只需用“进来”两字。

“秦乡长。”

进来的是乡计生办主任周天习，身为计生办主任的周天习算起来跟上任李副乡长算是难兄难弟，四十来岁的人，在计生办主任上干了快六年了，而且似乎还有继续当下去趋势。

“秦乡长，您有时间吗，有些工作我要向您汇报一下。”

秦爱民现在哪会没有时间，连忙请周天习坐了一下来。

“秦乡长，是这样的，李副乡长现在不在，杨书记让我把一些工作向您交接一下。”

“全乡去年下半年共有三十七名妇女未参加半年一次的妇检，据我们得到的可靠线索，其中已经可以确定有三十一人已经怀孕，另外六个也已经通知亲属，但依然未归。”

秦爱民虽然是单身汉，但毕竟在大石乡政府呆了半年多了，对于计划生育政策还是有所了解的，所谓的妇检其实就是半年一次的查环检查。

按大石乡的计划生育政策，所有已婚生育了二胎的妇女必须上环，也就是戴上避孕环，为了打击私下取环行为，就有了半年检查一次的规定，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务工的妇女，每半年都得回乡卫生院检查一次，而没有按时回来的自然毫无疑问的被列入了超生怀疑名单。

不过一听到周天习话里的数字，秦爱民还是吓了一跳，一次就有三十多人确定在外逃避计划生育超生，这足足超过了上面批准的超生指标近十倍，这叫他这个副乡长还怎么出成绩。

“另外正月二十一，县计生办召开《95年度石林县计划生育工作会议》，会议时间是两天，开始时间是上午十点，地点在县计生大楼三楼会议室。”

“正月二十五，县委召开《石林县94年度计划生育形势汇报会议》，具体召开时间是下午二点，地点在县委小招待所三号会议室。”

“正月二十六，开河市计生办召开《95年度开河计生工作布置工作会》，会期两天，开始时间为上午九点半，地点在开河，城楼大街华云大酒店。”

“正月二十九，县政府办公室召开《95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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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周天习翻着本子读着会议日程，秦爱民是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他对于政府里面会议多早有体会，但他绝对想不到计生工作会议居然多到了这个份上，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来大石乡这半年多时间会很少见到李副乡长的原因了。

“最后，县公安局三月十一号将召开《石林县计划生育专项追查工作会议》，为期两天，地点在县公安局招待所。”

随后，周天习忽然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了两条笑开口香烟，“秦乡长，这是您这个月的招待用烟。”

对于烟，秦爱民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每个乡长书记都有专门的招待用烟指标，副乡长副书记是两条，乡长是五条，书记是六条，不过秦爱民记得这事似乎应当是乡党政办负责的才是。将烟扔进了办公桌，秦爱民这才开口问道：“周主任，这些没有即时回来检查的怎么处理？”

周天习想也没想，“我们已经通知了他们家人，凡是接到通知后一个月未归的，我们将罚款300元，两月未归的500元，三月未归的一千元。”

“如果他们没钱罚呢？”秦爱民一听周天习这话忽然问道。

“那我们就组织人去他们家拉值钱的抵罚款。”

听完周天习这番话，秦爱民的眼睛都直了，似乎被秦爱民直愣愣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了，周天习才又接着道：“秦乡长，如果不这么做他们根本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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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周天习走出自己的办公室，秦爱民的眉头也紧跟着皱了起来，虽然事先秦爱民就对计生工作的难度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但真正坐上了这个位置，听完周天习的汇报之后他还是被吓了一跳，这些具体数据可是平日里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到的。

就在秦爱民愁眉不展之间，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秦乡长，在忙什么呢？”

进来的居然是罗天林，“罗哥，我还能忙什么啊，我都快被我们乡这计划生育吓死了。”

罗天林笑了笑，随后一边从自己手头的包里抽出两条笑开口，一边说道：“我早就劝过你，这计划生育简直就不是人干的，别看做得比乡里谁都累谁都苦，但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总之到最后一句好话也讨不到。”

秦爱民看着罗天林手里的两条烟，有些奇怪了，刚才周天习还给了他两条，怎么这又来了两条。

“罗哥，这烟？”

“这是你二月份的招待用烟。”

一听这话，秦爱民立马明白了，周天习刚送来的两条烟应当是计生办的那一份，而这一份才是乡里的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