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说：赌博的人，无论是输还是赢，只见过越下越大的，却几乎没见过越下越小的，尤其是赢过钱的人。按理说，如果前些天赢了几十万，那过段时间总该下得小点了不是？绝对不是！赢钱的总是认为自己具备赌博的天赋，认为赌博能发家致富。结果越搞越大，最后倾家荡产。

每个人身边都有一群朋友，当你风光无限时，身边的“朋友”可能更多一些。当你患难时，身边的“朋友”可能少一些，也许只剩下寥寥几个而已。但正是这几个，也许才是你真正的朋友。

琪琪身边的几个朋友究竟是做什么的，老刀直到今天还不清楚。

上海总有那么一大群姑娘，青春靓丽，提着几万块的名牌手袋，用着最新潮的手机，一条裙子可能就要上万块，每天出入高档餐厅和不同的“高档男人”吃饭，一顿饭动辄几千。当然了，她们从来不用买单，买单的总是男人。她们也买不起单，或许她们兜里的现金只够打车的。

她们中多数都没有正当职业，如果有人问起她们是做什么的，得到的答案多数是：“我们是开网店的……”

当时琪琪总不回家住，身边就聚着这么一群姑娘。其中有个姑娘叫佳佳，既非琪琪的同学，也非琪琪以前的朋友。她是在琪琪不回家住的这段时间认识琪琪的，而且，经常跟琪琪住在一起。正经八百的上海姑娘不应该彻夜不回家住，佳佳却似乎从来没被父母训斥过。后来大家才慢慢了解，原来这佳佳说着一口地道的上海话，却不是上海人，她的父母是上海知青。她出生在安徽，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父母的关系也不是特别好，总吵着要离婚，她在家中不胜其烦，于是独自一人来到上海。但是来到上海以后，又偏偏遇上个感情大骗子，骗人骗财骗色，所以她就落得孤苦伶仃一个人。以往还住在叔叔家，可是婶婶总不给她好脸儿看，她也不愿意再住在叔叔家了。找工作，学历又不高，很难找到称心如意的。

听听，就这身世，多可怜！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形象就这么塑造出来了！为什么说是被“塑造”出来了？因为在几个月后，事实证明，佳佳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老刀说，人轻易不要撒谎，尤其不要撒大谎，因为撒谎是个系统工程。一旦对自己的出身、学历、财产、婚姻状况等等个人基本信息撒了谎，想圆这个谎实在太难了。首先，你不能让熟悉你的人接近你撒谎的对象，比如你自称二十六岁，却出来个三十岁的表弟，那你立马就完了。其次，你要把自己塑造成谎言中的人，千万不能有一点点跑偏，比如你自称是留美硕士，那你起码英文得流利吧？再次，想撒谎还必须具备一定的心理素质，能做到当别人质疑你时脸不红、心不跳、嘴硬到底。这是一般人具有的本事吗？最重要的是：你还要承担谎言被识破所造成的一切不良后果。

所以，除非你是职业骗子，否则尽量少撒谎。比如说唐骏先生，本来是个不错的经理人，也是个不错的青年偶像，就因为莫名其妙地编造了一些履历，成为众矢之的，十几年间树立的威望荡然无存。这又何苦呢？这又何必呢？唐骏先生即使不编造自己的履历，相信他离取得今天的成就也不太远。结果却自己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能把谎撒得好、撒得圆满且无人识破的人，智商肯定都不低，而且演技肯定特别好，比如这个佳佳。

大学生黄飞就见过佳佳，据说见到佳佳那天，她又把自己的身世跟黄飞讲了一遍。黄飞听了以后觉得很凄惨。如果是老刀听到这些，可能不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如果有人和你认识不久就跟你讲述自己的凄惨身世、父母间的关系等等，你可以不信。这些东西在正常人口中都是难以启齿的话题，不是特别熟的朋友在一起绝对很难讲出来。

而且，如果有人把这些悲惨的际遇讲得太流利，那你也可以不信，因为只要是个正常人，在提及这些话题时难免有些犹豫。如果有人见到生人就说自己的这一切，而且说得头头是道的话，那么基本可以确定，他说的是假的。

这佳佳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着高挺、俏皮的鼻梁，再加上一张精致的小嘴，化妆后就像是雕塑一样。佳佳身高至少有一米七，老刀棋牌室的男人都对她那双垂涎三尺。按这么说，佳佳大概就是人称“互联网上第一美腿”孔燕松的翻版。总之，佳佳是男人见了一眼，肯定得再多看一眼的女人。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佳佳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出众，可能琪琪也不会和她成为好朋友。因为似乎有这么个规律：美女总是扎堆的，两个美女会很快成为好朋友。比如说你在大街上看见两个姑娘，其中一个是美女，这时你再看第二个，八成长得也不赖。女人是极其复杂的动物，美女会莫名地喜欢和美女在一起，成为好朋友以后，再互相攀比。

从攀比吃的、穿的到攀比车子、男朋友，无所不比。表面上，两人好得如胶似漆，逛街都手挽着手，但是私底下，恨不得对方的男朋友马上跟她分手。

就在琪琪住进酒店后不久，佳佳就搬进了琪琪所在的酒店。两个人每天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没错，琪琪赌博，也是佳佳教的。究竟佳佳教琪琪赌博是无意为之还是当时就具有明确的目的，这个不得而知，但就结果而言，佳佳显然是琪琪赌博的最大获利者。

话说，就在琪琪的老公阿文每天干劲十足地装修房子的时候，琪琪带佳佳去见过他。那时候，琪琪还在赢大钱，觉得即使没有老公，凭借自己的赌术养家糊口也没问题。夫妻俩以前关系再好，长时间不住在一起，感情难免会出现裂痕。

很多吸毒的人在长时间吸毒以后会变得**、易怒、絮叨、死钻牛角尖，阿文也不例外。可毕竟从恋爱到结婚很多年的关系，两人都没外遇，只要好好说说，琪琪应该能回家，或许阿文也能戒毒或者少吸点毒。

琪琪和佳佳见阿文那天，阿文恢复了以往干干净净的形象，还戴了个金丝边眼镜。或许从见到阿文的第一眼，佳佳就对他动了心思。

这样年轻、英俊、多金、文质彬彬的男人谁不喜欢？而且，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还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拥有着，佳佳能不嫉妒吗？尽管这个男人有吸毒的缺点，可吸毒是可以戒掉的。女人通常都自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男人。

现在的中国，出身实在太重要了。佳佳自认长得不比琪琪差，可人家琪琪有这么优秀的老公，吃喝玩乐不愁，自己却孤单一个人，连住的地方都得由人家琪琪来提供。

如何能获得属于琪琪的这一切？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把阿文据为己有就好了。

后来大家也都知道了，佳佳虽然天生丽质，却是从小就在安徽农村长大的，根本不是上海知青的孩子。她的父母世世代代在安徽务农，而且也不像她所说的那样夫妻不睦。她也不是什么独生女，她还有三个妹妹！大妹妹有二十多岁，小妹妹才十二岁。而且，在上海的那个叔叔也是虚构的。

佳佳十六七岁就来上海打工，打了几个月的工以后就嫌脏嫌累，干脆去KTV里当了K姐。而后，被一个来自台湾的恩客救出火坑，包养在古北，接着又被一个新加坡恩客包养……再然后……认识琪琪时正好是她被包养的“空窗期”，她也琢磨着自己已经二十四五岁了，青春所剩无几，趁着自己还年轻，赶紧找张长期饭票。

佳佳、琪琪、阿文这仨人在一家咖啡厅的角落里坐成一桌，开始谈判了。谈判的主旨就一个：阿文戒毒，然后，琪琪就回家，琪琪对阿文感情颇深，两个星期没见，看见他形销骨立，还是有些难过。

“阿文，你能不再呼噜了吗？”琪琪说。呼噜就是指溜冰。

“……”阿文垂首不语，其实他自己也想戒毒，可是戒毒这事儿谈何容易啊。

“你要是觉得自己戒不了，那我们把你送到戒毒所去行吗？”琪琪跟阿文说话还是好说好商量。

“把我送到那儿去，父母不就都知道我呼噜了吗？”

“那你自己戒得了吗？”

“慢慢戒，琪琪，回家吧。”

“你不戒，我肯定不跟你回家。”

“我慢慢戒……”

“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看看你把家弄成那个样子！”琪琪一提那个被装修成宫殿似的家，气就不打一处来。

“戒归戒，咱们家现在装修得多漂亮啊！”阿文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漂亮？哼……”琪琪冷笑。

阿文不再说话了，看样子是怒了。

混了几年社会，二狗深有感触：你指摘朋友的其他缺点都无所谓，但千万不要说他的专业不好。比如你说二狗歌唱得不好，二狗不会生气，毕竟二狗不是靠唱歌吃饭的。但你要是说二狗写的东西垃圾，那二狗肯定得火冒三丈跟你翻脸，尽管你说的是实话。

阿文也是这样，他半年的心血，完全个人纯手工装修的家，居然被自己的老婆嘲讽，他能受得了吗？这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家，而是自己的艺术品，是他学了五年设计后最伟大的作品。可就是这么伟大的一个作品，居然被最爱的老婆蔑视，这还了得？！

阿文继续恼怒，转过头去不说话。琪琪被阿文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你就说，你戒不戒？”

“……你凭什么说咱们家的房子装修得不好？！”

“你到底戒不戒！”

“戒肯定是戒，你别说房子的事好吗？”

“好吧！戒，你说怎么戒！”

双方的情绪都很激动，嗓音越来越大，咖啡厅的服务员都忍不住朝这边瞄。阿文恼了，一句话不说。此时，佳佳说话了。

“我们来找你，是想跟你好好聊的，你怎么这样的态度呢？”

阿文白了佳佳一眼，没说什么。估计他心里在想：你是哪来的野女人，我们两口子谈事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阿文，你说话！”琪琪急得快哭了。

阿文继续沉默。

这时佳佳拉起琪琪的胳膊：“走吧，咱们走！”

不管琪琪想不想走，佳佳都这么说了，琪琪必须得走了，再不走也太没面子了。佳佳和琪琪起身就走，阿文拦都没拦。

据说，回去的车上，琪琪一直哭，佳佳一直在安慰她：“别哭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爱，不值得你去为他做什么。”

女人一旦有了感情问题，总想找个人倾诉，尤其希望从闺蜜那得到好的建议。得到的建议通常有两种：一，劝和的。二，劝分的。拼命劝和的闺蜜通常都是好人，她们都知道爱一次不容易，就算是对方有再大的不对，那也是可以商量的。但如果你有拼命劝分的闺蜜，可就要当心了，毕竟恋爱是你和男人的事，她再怎么闺蜜，终究是个外人。

在这样的时候，你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佳佳就拼命劝琪琪跟阿文分。这样的人，得当心。

据说后来琪琪和阿文又谈过很多次，但大多不欢而散。究竟佳佳在其中是否作梗不得而知。这期间，琪琪也搬回家住过，可总是不到一个星期，就忍受不了老公的吸毒加装修，只能再次黯然离家。在这往往复复的过程中，佳佳和阿文也越来越熟了。佳佳俨然已经成了琪琪的代言人和阿文的传声筒。这样的身份，使得佳佳更容易接近阿文了。

正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赌球这东西，更没有几个赌上一百天算总账还能赢钱的。像琪琪这样毫无技术含量地赌博，输起钱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由于琪琪经常落注的“浦和红钻”、“磐田山叶”、“京都不死鸟”、“阿晓斯”等队伍接连输盘，琪琪赢的钱不到三个星期就输得差不多了。

尽管琪琪赌得很大，但她赌博属于玩票性质。一般人下了注，球赛开始以后通常都是最兴奋的时候，可琪琪不一样，她是下完以后，安安心心逛街，安安心心睡觉，什么时候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时候打开电脑。

琪琪这样的女孩儿从小到大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还真不知道缺钱的日子是什么样。虽然输了一百多万，她还尚未有输钱的切肤之痛。

琪琪第一次发现自己银行账号里的钱已经不足以支付球账是在一个星期一的中午，依然在酒店的**睡得迷迷糊糊的琪琪接到了黄飞的电话。

“喂？”琪琪懒洋洋地接起了电话。

“我黄飞啊，今天的账什么时候结？”

“结账？下午吧。”

“你的总账是输了三十二万三千块，是银行转账还是现金啊？”

“多少？！”琪琪一声惊呼，看样子是被这数字吓醒了。

“三十二万三千块。”

“那，那下午再说吧，我还没起床呢。”

“哦，好。”

黄飞一直记着琪琪的那声惊呼，他也早就料到了琪琪的那声惊呼。

因为他早就算好了，琪琪早已经把赢的钱输得差不多了，再输下去，就算琪琪家里再有钱，估计也很难一下拿出那么多现金来。

过了不到十五分钟，琪琪打电话给黄飞了。估计是登陆了自己的赌球信用网账号看了一下，的确是输了那么多，而且，肯定又查了查自己的银行账号。

“黄飞啊，我刚才查了查银行账号，就剩下了二十万。”

“那怎么办呢？”

黄飞表现得有点急，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急。就琪琪这身家，就是输三百六十万他也不怕，他就是不想让琪琪落下拖账欠账的坏习惯。

这习惯一旦养成，那以后再要账就麻烦了。毕竟琪琪一直是个乖乖女，涉世未深，做事肯定比谁都规矩。

“那我再想想办法吧！”

“行吧，那你筹齐了钱给我打电话。我晚上七点要去庄家那交账……这个，毕竟以前你赢的时候人家都付给你了，现在你输了，如果交不出，有点难看……”

“我懂的。”

“那好，等你电话。”

挂了黄飞电话以后，琪琪开始到处打电话借钱。那几天她刚跟老公吵完架，也不好意思跟老公张口要钱。跟人借钱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一般人很难张得开嘴，尤其是琪琪这样从来也没跟人借过钱的，张这个口，得下多大决心啊！要不是因为赌球欠债不得不还，恐怕琪琪这辈子也不会跟人张口借钱。

不过还好，琪琪的信誉一向良好，而且她也的确有几个朋友，十来万块钱不算是什么大事，只向两个人打了电话，钱就借来了。

到了晚上，琪琪如约交收了。

黄飞知道，从今天起，琪琪如果再输，可能结账会越来越费事。

不过黄飞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了解琪琪家里的实力。

佳佳和琪琪住在一起，琪琪到处借钱佳佳都看在眼里。佳佳当然帮不上琪琪什么忙，但是她可以替琪琪出主意。

“琪琪，打球输了？”

“嗯，三十几万。”

“没事儿，今天输了，明天再赢回来。”

“嗯，没事儿，钱又不多。”

“对，今天输三十万，明天赢它六十万。翻倍赌！”

人在困境中，特别是面临抉择的时候，如果身边的朋友不是去劝他息事宁人让事情变小而是主张把事情搞大的话，那么这个朋友，必须当心。因为他要么是爱看热闹，要么就是想坑你。比如说二狗二十来岁的时候经常挨揍，那些劝二狗别把事情搞大尽量和平解决的，多数到现在还是二狗的朋友。劝二狗去社会上找些江湖中人卸对方一条胳膊一条腿的，早就不再是二狗的朋友了。二狗从小就不傻，觉得你要是想真心帮我，那么你现在就去卸他一条胳膊一条腿，咱俩一起坐牢吃官司，二狗跟你一辈子兄弟，否则就尽量少说这些风凉话，到时候坐牢吃官司的又不是你。

有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有这样的“朋友”给支招，很可能会越走越远，比如琪琪。佳佳就算表现得再为你着急，也不能劝你把注码翻倍啊？到时候输的又不是她！

可琪琪还真就听了佳佳的话，随后就给黄飞打了电话。

“黄飞，能不能把我那额度调高点儿？”

“就这么小玩玩儿吧，搞那么大干吗？”

“能不能调高啊？”

“能肯定是能，就是搞得太大，没什么意思吧。”

“让你调你就调，一注十万吧！”

“呵呵，知道了，你打得稳一点啊！”

“嗯，嗯。”

黄飞可比佳佳强多了，他知道只要琪琪动了把额度调高的念头，那么肯定是不把额度搞上去不肯罢休。他劝这几句，那是为了以后要账时可以说：我当时就不让你把额度调高，你非要调……而且，早晚有一天，琪琪会知道他的“好”。

最近这几年，由于一大批超级富豪已经被赌球消灭，所以老刀的盘子做得这么大，最大的也就是十万一注，就连给开发商周凯的信用额度最高也只有这么多。可千万别小看十万一注。每场球赛都可以押两注，而且，比赛正式开始进入滚球盘之后还能再押两注，这就是四十万，如果再押点大小球、单双数、上半场什么的，一场球能押到上百万！

黄飞接电话时老刀也在黄飞身边。

老刀这人一向谨慎：“给她开这么大，她一旦结不出怎么办？”

“我负责。”

“赌”这东西很奇怪，赢钱的时候未必逢赌必赢，而只要开始输钱，基本是一赌就输。

琪琪赌球也符合这个定律。以前的琪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赌，赢了不少。可自从欠债之后，琪琪的心态完全变了。她也越来越像那些老赌棍一样，开始每天坐在电脑前，守着比分网一过就是一夜了。以前给琪琪一百万的信用额度，琪琪通常只下个三五十万，最多也就是下个七八十万，现在给琪琪封顶一百万的信用额度，肯定是没到夜里十二点就打电话要求加码，一加又是一百万。

琪琪是彻底陷进去了，万劫不复。人一旦日夜颠倒的日子过久了，再想回归正常生活，有点困难。球赌得越多，输得也越多，琪琪没神波侠侣夫妇那两下子，自然也不能例外。很多赌球的有钱人就是这么陷进去的。他们开始时没把赌球的输赢太当回事儿，但是等到输赢开始越来越大以后，他们开始沉迷于赌博，每天用在赌博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赌博的筹码一天比一天大。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他已经有了一笔很难偿还的债务。

加大了筹码以后的琪琪两个星期下来，竟然输了二百万！就算是身家上千万的人，也很难随便拿出二百万现金，更何况琪琪这样一个离家出走的姑娘。琪琪就算是信誉再好，把身边的这些朋友借遍，也绝难拿出这么多钱了。

两个星期后的星期一，再结账时，琪琪结出了一百七十多万，还剩下二十多万的账没法还。

没法还怎么办？总不能这样欠着。这天晚上，黄飞约琪琪谈了谈。

“琪琪，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如果不是你输了这么多，我肯定给你顶着。可是欠了这么多钱，我一个人也顶不住啊。”

“……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拖一两天？”

“行是行，不过一两天以后，你要是拿不出，我可真就没办法了。

“那就再宽限两天吧。”

“我好好去跟他们谈谈吧，我争取了。”

“谢谢啊。”琪琪由衷感谢。

“拖两天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到时你别付不出。他们那些庄家可是不讲道理的，难保不会……”

“我知道，我知道。”

黄飞明白，对付琪琪这样没江湖经验的姑娘，只要用几句话吓唬吓唬，她就会吓得不行，根本不用找老鹰那样的人。要是找了老鹰那样的人去吓唬她，或许真有可能一下就把她吓得不再赌了。她不赌了，自己的财源从哪儿来？

琪琪又开始筹钱，可是去哪儿筹啊？前段时间已经把能借的都借得差不多了，琪琪急得真想去向父母筹钱了。这时，佳佳又“帮”了琪琪一把。

“琪琪，我倒是认识人，可以借给你钱。”

“是吗？谁啊？”

“我以前有几个朋友，是专门做贷款生意的。”

“怎么贷款啊？”

“可以用房子、车子抵押贷款，也可以无抵押贷款。”

琪琪一想：自己家虽然有很多套房子，可是都不在自己名下，而且，现在又没法回去求助老公。

琪琪赶紧问：“那没抵押的怎么借啊？”

“没抵押的话，利息要高一点，一万块钱每天两百的利息，有抵押的话，利息就低多了，一万块钱一个月也就是六百块钱的利息。”

“那我能借无抵押的吗？”

“能啊！怎么不能！”

“那帮我联系一下吧，我急。”

“没问题。”

佳佳说的这种钱在上海叫“水钱”，每一万块钱每天付二百块钱的利息，一般都是在赌“二八杠”的赌场里放。这种钱一旦借了，绝对要命，债务会在不知不觉中猛增。直到债主要钱时自己才发现：哇！

我已经欠了这么多钱！像琪琪这种家在上海而且家里还有一定产业的人，正是放“水钱”的人的优质客户。只要了解了琪琪的身家，这些人一百万都敢借给她！一百万，一天就是两万的利息。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十万的利息！这种钱，换个人打死也不敢借，可琪琪病急乱投医，真就借了“水钱”。

佳佳自然是在以前的风月场上认识的这些人。据说，佳佳找的这几个放高利贷的是她的安徽同乡，而且这些安徽同乡说来也有趣，居然是兄妹八个！兄弟七人再加妹妹一个。兄妹八人都在上海放水钱，也可以算是个小家族企业吧。

琪琪的负债缺口只有二十万出头，自然没必要把兄妹八人全找来，佳佳只找来了这兄妹八人中最面善的八妹。这八妹最少也有三十二三岁了，三个人在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里见了面。

琪琪很感激眼前这个说着安徽普通话的外地女人，因为已经到处都借不到钱的琪琪忽然发现有人愿意借给她钱，恨不得朝天大喊：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啊！

八妹说：“佳佳的朋友我们总是要帮忙的。”

“谢谢啊！”琪琪很感激地看了佳佳一眼。

“谢什么啊！”佳佳说。

八妹掏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这是做我们这行的规矩，借条总也得写一个。”

“借条怎么写啊？”琪琪有些茫然。

“我说，你写。”

八妹一字一顿地说：“本人姚子琪借……嗯，对，再把你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写一下。”

琪琪按部就班地按八妹说的写，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写借条。当然，以后她越借越多以后，这借条再也不用债主告诉怎么写了。

借条写完以后，八妹拿出一个黑包，里面装了个塑料袋。她把塑料袋打开，里面一沓一沓的人民币，全是整扎的。

八妹说：“按规矩，我先扣掉五天的水钱。二十万，五天，水钱正好两万。要是你在五天之内还了，就有几天算几天，其他水钱我再退给你。”说着，八妹就要从袋子里拿钱。

“别啊，别啊，我至少需要二十万，二十万都不太够呢。”琪琪急了。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规矩。”

“那，要么就多借点吧，借二十二万。”佳佳插嘴了。

“哦，也行，那借条要重写，二十二万，五天的水钱是两万两千块……”

“这样吧！干脆借二十五万！”琪琪有些不耐烦了。

不管怎么说，琪琪还是刚刚陷入穷困的境地，还是依然拿三万五万不当回事儿。再说，现在琪琪俨然已是职业赌徒，职业赌徒有个特点就是拿钱不当钱。三万五万算什么？我一注就是十万，还差这点吗？

“行吧，那就二十五万！”八妹答应得很痛快。

琪琪又重新写了张欠条。

“五天以后，我再来找你啊！到时候就算不还钱也行，本不到利息到就可以了。”八妹说完就走了。

琪琪可能觉得：这放高利贷的似乎没传说中那么恐怖。

拿着这笔水钱，琪琪又如约付了账。黄飞从来不当琪琪的面数钱，因为他相信琪琪，从来都是拿到钱就走。

当这一塑料袋钱摆在老刀桌上时，老刀简单地翻了翻，看了看，沉吟了一下对黄飞说：“你帮那个琪琪借了水钱？”

黄飞一脸惊诧：“没啊！我怎么能帮她借水钱？”

老刀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扎钱来：“你看看，这显然就是水钱的叠法！”

黄飞拿过钱来一看，一扎一万块的现金用一根胶皮带绑着，里面还分成十小叠，每一叠都有一张横过来的钱，从中间包住其他九张。

这的确是高利贷典型的叠钱方式，因为这样数钱方便，而且“抽水钱”

的时候也方便。比如一万块钱借五天，那么他们连点都不用点，直接从其中抽出一叠也就是一千块就可以了。黄飞虽然进入这行时间没多久，但他也知道了这些放高利贷的人的习惯。真正从银行取出来的钱，多是整整齐齐用白纸条捆住的一万块，绝不可能是这种叠法。

老刀这时又扔过一扎钱，说：“这琪琪要是没借高利贷，我出门就让车撞死。”

黄飞一看也乐了：这扎钱里混着好多张一千元面额的港币。

虽然香港已经回归祖国，但是毕竟港币还没在内地流通。只有赌徒才爱用港币和美元结账，因为港币一张就是千元面额，赌桌上结账方便，省得数。这么多张港币，肯定是从赌桌上流出的。琪琪不大可能进赌场，她这钱肯定是跟放高利贷的借的。

老刀又发话了：“琪琪已经开始借水钱了。以后，你得当心点。”

“我懂。”

赌球的人借高利贷，基本是早晚的事儿。到了这个阶段，基本就可以证明她的现金已经输得差不多了，再输的话，就越来越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