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向右手边的位置,却看到了雷同的一幕。
目光往前看,乌压压的一片,几乎都是这种场景。
顾晗愣了愣,随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白筠的背。
白筠突然一怔,总算发觉到此刻的不对劲。
她竟然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孩子给安慰了?
但是……
这感觉似乎还不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晗的个子就比她高了,而且他变得不再依赖她,总是闷不吭声地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甚至更多的时候家里的事情都是顾晗在操办。
顾晗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
除了金钱,白筠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给不了顾晗什么了。
白筠有些惶恐。
她害怕顾晗长大,长大了就代表了离别。
心里的感觉很清楚地告诉白筠,她不想让顾晗离开。
但理智告诉她,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她不能这么自私。
顾晗不是她的所属品。
一时间,她将顾晗抱得更紧了。
“小晗。”
“我在。”顾晗以为她还沉浸在剧情里,所以安抚着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终于,电影院里的灯被打开,瞬间照射的整个观影厅如同白昼一样。
黑暗的朦胧瞬间褪去,一切被这光明照耀地无处可逃。
白筠的眼睛被这灯光刺痛了一下,却也瞬间回过神来。
从悲伤中脱离,只留下现实的尴尬。
她,白筠,一个二十七岁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男孩,而且那少年还如同一个长者一样毫无违和感地安慰着她。
顾晗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瞬间松开了白筠。
松开后竟然感觉有些失落。
——
“妈,你做了什么?”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开。
密不透光,一切昏昏沉沉中似乎掩盖住了所有光亮,只留下朦胧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甚至有些压抑的窒息感。
男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陌然的不像是在看自己的母亲。
黑暗将他淹没,却掩盖不住他浑身的冷意和骇人的气质。
柳萍然有些怕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
但此刻她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强迫自己挺直腰身,“你爸给你改了名字,以后随他姓叫楚烊。”
“哦,是吗?”男人突然轻笑一声,暗哑磁性的声音响起。
“烊儿,妈都是为了你好。”
男人起身,动了动自己的领带,随后瞥了柳萍然一眼,“我当然知道,不然我又怎么可能放任你杀了他。”
柳萍然一时间眼睛瞪大,不敢置信道:“你胡说什么?!我杀谁了?!”
“呵……”
不再理会她的装模作样,男人直接起身离开。
柳萍然心中慌乱,口不择言道:“你要去哪?”
男人正准备拉开窗帘的手顿了一下,转过头,目光看向柳萍然,冷漠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柳萍然一时心里更加慌乱了,慌忙解释道:“烊儿你想去哪就去哪,妈不多问了,注意安全就好。”
大步离开,男人不再看柳萍然一眼。
等楚烊离开后,柳萍然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不就是年少时遭遇了些不好的事情吗?又没要他的命,怎么就长成这样了?
不过好在他还算听自己的话,对自己也算言听计从,甚至在她要除掉那些人时还帮过她,起码他对自己绝对是不会背叛的,不是吗?
这是她的儿子,永远都是她儿子,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他,他没道理去阻拦她。
柳萍然从来不觉得年少的遭遇会影响什么,因为后来自己用尽了全力去补偿他。
自己从来都不亏欠他了。
医院里。
有个地方,永远都是那么安静。
睡在这里的人,永远不会醒来。
坐在一墙之隔的座椅上,任由一头长发遮盖住她的脸。
神情有些麻木,却没有悲伤。
浑身散发着孤寂的气氛。
穿着白白衣大褂的白弈拿着一个保温桶,快步走了过来。
“久沅,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吃点饭吧,姑母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白弈苦口婆心地劝着。
楚久沅纹丝不动。
“你知道楚昊干了什么吗?他把你从公司踢了出去,还让那个小三的儿子坐上了你的位置!你给我清醒一点好不好?”
楚久沅依然没有动作。
白弈恨铁不成钢,将手中的保温桶放在了座椅上,随后大步离开。
他能怎么办?
这件事没有任何解决办法,人死不能复生,只有楚久沅自己走出来才行。
楚久沅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一个白茫茫没有方向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她看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所有人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慢放,一切被解析地如此复杂。
这个世界将她的一生批判地毫无作为,一切都是错的。
是她自以为是。
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阻止,才导致了这种局面的产生。
一时间,她为白清月的死亡感到庆幸。
白清月这么多年过得战战兢兢,现在终于解脱了,不好吗?
再也不用看楚昊的眼色活着,再也不用顾及她和楚久逸了。
可是,白清月都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楚久逸讨厌自己,楚昊也因为她是女儿而对她存在偏见,所以她只能更加努力去工作,去学习,把一切都做到最好,让男人都比不上,只有这样她才能有资格保住现有的平衡。
可现在这种平衡又被打破了。
楚昊将她贬的一文不值。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无法走出。
也没注意到自己身边又坐了一个陌生人。
楚久沅以为坐在身边的人是白弈,头有些痛,于是她将头放在了旁边人的肩膀上。
强撑着酸涩的眼皮说了一句:“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像是在问旁边的人,却没等到回答便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从白清月走后,她就没闭上过眼睛,几十个小时,铁人也该累了。
楚烊没叫醒她,目光盯盯地看着她的睡颜,心情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会是她。
楚烊从不去管柳萍然去害的是谁,毕竟在他看来,所有人伤害过他的人都该死,所以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会帮柳萍然一把。
就像这次那么顺利地进入楚家,是因为他动用自己的势力对楚昊的公司施压了,楚昊现在急需柳萍然手里的资产让自己度过这次难关。
可现在他有些犹豫了。
如果得到楚家,却伤害了她,还值得吗?
没人回答他心中的纠结。
叫了一名护士,将楚久沅交给她,随后楚烊便离开了,像从没出现在医院过一样。
楚久沅是被一阵菜香味给叫醒的。
换换睁开眼,是陌生的环境,但可以看出,应该是在医院的某间病房里。
楚久沅麻木地躺着,直到一道温和带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楚,你醒了?”
直到这时楚久沅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楚久沅并不觉得自己认识她。
说话的女人,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和白清月的年龄相仿,一身打扮竟然和白清月的穿衣品味也十分相似,甚至连用的香水都是和白清月生前用的是同一种味道。
只是面容不怎么相同,白清月曾在江南生活过一段时间,有些江南人特有的委婉气质。
但这名女子没有。
她好像在尽量让自己说话和动作极尽温柔,但给人一种违和感。
虽然她看起来不像是很凶的人,但绝对也不是这种脾气。
一时间楚久沅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审视。
周夫人尽量让自己笑的更加和善,解释道:“我是周景御的妈妈,我听说他同学病了,刚巧我来医院做个检查,所以就来看看你。”
这话说的圆润,楚久沅揪不出错处,但总感觉怪怪的。
楚久沅仍旧没有回答她的话。
只听她又接着道:“阿姨带了饭来,小楚要尝尝吗?”
她将一旁已经打开的保温桶递到楚久沅面前,正当她再打算说什么时,一个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贴近她的耳朵说了什么。
周夫人的神情一变,有一瞬间的狰狞,随后恢复笑容,温和地对楚久沅说道:“小楚,阿姨家里有些事情,下次再来看你。”
全程楚久沅就看她自言自语,一句话都没说。
主要是现在看透了事实的楚久沅觉得,周夫人的演技未免太低劣了些。
太过刻意了。
周夫人前脚刚离开,没多久,一个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突然出现了。
“那个女人来过了?”周景御直视着楚久沅的目光,有些烦躁。
楚久沅现在浑身没劲,也不想说话,慵懒地问了句:“你妈?”
周景御不知道哪根神经被碰到了,冷声道:“她不是我妈!”
楚久沅懒得管别人的事情,于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周景御。
周景御被她的动作弄的回过神来,说了一句:“抱歉,你好好休息,我先离开了。”
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楚久沅,叮嘱了一句:“以后遇见她,被理会,她就是个吸血鬼,被她黏上很难摆脱。”
楚久沅不以为然,她和周景御本人都不是太熟,除了上次的合作,几乎没联系,又怎么会和他妈熟?
周景御离开后,病房的门被关上了。楚久沅目光往向窗外。
窗外乌云密布,因为楼层比较高,楚久沅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却特别不真实。
好像她被整个世界隔绝开了,伸出手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手机突然响了。
备注上显示是沈长铭。
楚久沅一愣,鼻子有些酸,想哭。
忍着想哭的感觉,接通了电话。
“沈长铭,你在哪儿?”
语气还是一贯对他说话时的温意。
但沈长铭总感觉有些不对,楚久沅的声音太过沙哑。
像是太久没喝水一样。
“阿久,我在宿舍,你怎么了?”沈长铭有些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无缘无故给楚久沅打电话,还是在两个人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联系过后,他很担心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楚久沅吸了吸鼻子,笑道:“我没事,就是有些感冒。”
沈长铭让她多注意保暖,说了一堆注意事项。
楚久沅却突然打断了他:“沈长铭,我想你了。”
声音平静,沈长铭却听出了其中的脆弱,愣了愣,沈长铭道:“我也想你了。”
楚久沅突然痛哭出声,这么多天强忍的坚强在听到沈长铭这句话时彻底土崩瓦解。
“我好想你……”声音中的哭腔不加掩饰,完全是本能地说出了这句话。
电话对面的沈长铭听到这句话,心脏一阵钝痛,“阿久,你别哭好不好,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你还有我。”
沈长铭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他真的好心疼,他的女孩那么坚强,怎么会哭成这样?
学校离医院很远,打车排除堵车外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但楚久沅现在真的很想见他,便直接说了自己在衡城高中附近的一家医院。
一听是在医院,沈长铭顿时更担心了。
打上车,为了快点到医院,硬生生地让司机用了四十分钟就把他送到了医院,只是多给了司机钱。
从电话里得知了楚久沅所在的病房,他就直接赶了过去。
楚久沅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脸上还有泪痕。
看到沈长铭的一瞬间,她直接从床上走了下去,一言不发抱住了他。
沈长铭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楚久沅身上穿着常服,并没有穿病服,只是浑身上下有些沧桑,可以看出她并没有生什么大病,沈长铭顿时松了一口气。
沈长铭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
是真的很想她。
不联系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楚久沅此刻的脆弱更是刺痛了他的心,只想好好抱抱她,无声地告诉她,别怕,我还在。
楚久沅抱着沈长铭,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长久后,她开始缓缓说着白清月的离世,却并没有将那些恶心的事情告诉沈长铭。
她不想他听那些事情,会污染他的耳朵。
长久过后,沈长铭没有多说什么,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了一句:“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