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许是知道了自己已无生路可言,雷秋鸣眼中已没了生气,反倒嗤笑出声。
“我蠢?
我不知道世家虽可恶,但仍比宗门可信?”
雷秋鸣摇了摇头,脸上多出了一抹萧瑟,怅然道:“我听说雷秋生在被天魔篡权以后,并未横死,而是躲入了北境之中,如今不但修为大进,甚至以教习的身份入了北境兵院传授兵法,偶尔也会去政院讲课,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可本性是不会变得,他这个人,如果遇到一位能压住他的,如当年万剑皇朝的先帝一般,那他就是万剑双子星,与燕兴池齐名且能够打得霜鉴蛮骑、青江水师不敢犯国土半寸的军神,可要是他遇到了咎星海那种志大才疏的君王,摇身一变,就是篡权夺位的神武大帝。”
林渊伸出的右手微微一顿。
这雷秋鸣倒是有点意思。
直唤雷秋生的姓名,而不是叫大哥。
一个不想死的人,可以找出万般借口讨饶,那位如今效力于北境的雷秋生无疑是一个突破口,打出这张牌,不说林渊会不会罢手,但起码也得顾念几分香火情,不会赶尽杀绝,起码给他这一支留下血脉传承。
但雷秋鸣宁可林渊随意发挥,都不肯借雷秋生的势。
这对兄弟,怕是有点故事啊……
“说到底,雷秋生这个人的能力很大,野心也同样很大,一旦握到权柄,就不想放开,反而会想要更大的权柄,除非他上面的那个人很强,强到他绝望,能够在各个方面碾压他,他才会甘心辅佐。
一个对权柄极为看重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容许我封地青蓬,建立起自己的小朝廷,这么多年来,我俨然一副国中之国的做派,你以为他看不见?
当年举兵之时,他分出奇兵奔袭万剑皇都,命我率领主力继续进军,正面碰上了当年鼎盛时期的星陨军,一伙想谋朝篡位,一伙想进京勤王,这样两伙人碰上,必然是个你死我活的境地。
我与雷秋生一母同胞,从小到大,吃穿用度一般,拜师学艺一般,他虽然比我要强出一线,却也强不了多少,你知道的,龙椅只有一张,所以…从那时起,他就起了要除掉我的心思。
但那时候,我还不明白这一点,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当皇帝,或者说,我都没想过赢得会是我们,毕竟咎氏皇族不是软柿子,他们敢饲养雷秋生、燕兴池这两头猛虎还让他们各自领一方大军,底蕴便可想而知,若非咎星海志大才疏,败了咎氏祖先留给后人的传承、财富与名声,雷秋生便是与燕兴池联手,都未必能讨到好处。
我那时候,还把他当亲大哥,他跟我说要造反,我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没想到事情比我预料的还要顺利,可见雷秋生那些年,也没少布局落子。
唯一的变数就是燕兴池了,一个与雷秋生并称军神的男人,他让我对上燕兴池时丝毫没有异样的情绪表露,显然是胸有成竹,仿佛解决掉燕兴池,也跟我们起兵一路对付的那些兵将一般容易。
可是随后不久,我发现我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因为雷秋生带走的那支奇兵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死忠,也是整支部队的精锐,是唯一能跟星陨军一战的部队,留在我手里的兵将虽然不少,但精锐…呵呵,即便我有着远胜燕兴池十倍的兵马,也不过只拖延了五天时间,当我看到我的兵将被他们如收割麦子一般砍倒时……”雷秋鸣再次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幽怨,厉声道:“我才明白,我这位好大哥是想借着燕兴池的手,除了我这个威胁!”
林渊的眼神微微变幻。
狡兔死,走狗烹。
这样的故事,在他看来的历史故事中并不少,甚至每一位开国帝王,几乎都干过这种事情,以至于‘功高震主’这四个字,成为了古往今来无数良臣名将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刃。
想要为国效力一展抱负?
可以,但要拿捏好度。
当你做到所有人都赞颂你而不是赞颂帝王的时候,你的死期就该到了,甚至还是那种直接夷九族的惨死。
自古伴君如伴虎的确不假,但林渊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真的能断情绝性到这种地步上,自古皇家无亲情的映照很多,但基本都是兄弟阋墙争夺皇位,可谁有在自己都未必能当上皇帝的时候,就直接下狠手除掉自家兄弟的?
“直到我兵败被擒的时候,我其实也不过是有这个想法,并未肯定,呵呵,毕竟死到临头,难免有些怨恨,不是么?”
雷秋鸣双目含煞,嘶声道:“可燕兴池没有杀我,他只是将我拴在了马后,一路拖至皇都之外,要雷秋生开城投降,否则的话,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我,雷秋生却一直藏在城中没有露面,我便被燕兴池扒光了,挂在旗杆上暴晒了三天,浑身的皮肤都被晒得开裂,连修行根基都因此而毁!”
“是吗……”林渊的声音中似乎带着几分唏嘘。
“就是在…就是在我修行根基被毁的那天晚上,连燕兴池都对雷秋生失望,打算第二天便斩我祭旗,然后全力攻城,结果雷秋生忽然出兵夜袭,打了燕兴池跟星陨军一个措手不及,一战定鼎,将咎氏皇族、星陨军还有我,这三颗绊脚石一一扫平。
我活下来了,却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雷秋生将我远封到青蓬裂地为王,对我的所有僭越之举视若无睹,不是因为他看不见,而是因为他知道,我对他没有威胁。
体内的罡气一点点消弭,修为一天比一天低落,在这种情况下,我连个厉害点的门客都不敢招募,生怕人家鸠占鹊巢,又怎么会对雷秋生产生威胁呢?”
雷秋鸣咧开了嘴,‘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咬着牙关说道:“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