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张修竹率领的辎重队才再一次启程，不过原本有两千多人的队伍，经历过昨天的战斗后，已经减员到了千人不到的规模，送过来的辎重也有不少被箭矢或利刃划破了包装而散落。

张修竹一行人可没有兴趣去将那些沾染了灰尘的粮食一粒粒捡起，大致统计了一下剩余的辎重数量以后便放出了一队哨兵进入密林之中，收到了确认安全的信号之后，张修竹等人才押送着车队迈入了昨天还强藏着无尽危机，今日却空****的密林。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阙涿骑在战马上，眼中闪烁着忧虑之色。

他不是不能理解张修竹要修整一夜再动身的做法，毕竟血战之后队伍本就疲惫不已，何况为了应对神林军预备役的攻势，张修竹还不得不抛弃了自己的人设，以重典勒令将士作战，如果再不顾这些将士的想法一味追求运送进度的话，极有可能引发兵变之类不必要的危机。

所以即便是霜鉴骑将们也没有催促张修竹上路的意思。

他们虽然没有到普通士兵那种累到不想动弹的地步，但损耗依然不小，一旦哗营，他们怕是连简单构筑的防御工事都跑不出去！

但是昨天整整一个晚上，阙涿都感觉有些心绪不宁，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半。

这种不安的情绪一直伴随到阙涿等人来到了原本的霜鉴骑兵驻地外的时候，这才转变成了恐惧以及不解，因为这个地方已经是一片狼藉，四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其中大部分都是霜鉴皇朝的骑兵跟马尸。

其余的尸体没有穿着任何甲胄，就跟他们之前在密林里遇到的敌人一样，而且身上的伤口一看便是霜鉴皇朝特有的弯刀所造成的。

阙涿无论如何都想不出，除了与血辽骑士齐名的神林军外，还有谁能够不着寸甲，直接以肉身碰撞霜鉴骑兵的弯刀跟马蹄后，还能打出这种双方都异常惨烈的战绩！

因为从来没有跟北境的军队正面交手过，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还是昨天。

他可是眼睁睁看着两千多人的队伍被对方一轮反击压制在防御工事里连头都抬不起来的！

从那一刻起，北境的军队在阙涿的心目中，已经彻底跟精锐扯不上任何关系了，只是一群空有实力的懦夫而已，而懦夫，是没有胆量以这样的状态冲击霜鉴骑兵战阵的！

张修竹双眼微微虚起，声音有些苦涩的说道：“看来我们昨天遇到的那些家伙，并非是单纯的觊觎我们押送的辎重，他们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挡住我们去路。”

“可……”阙涿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啊！”

虽然还没有完全统计这片营地中的尸体，但粗略估计，双方加起来二三十万是有的。

如果再算上之前折在北境军队手中的人马，还有那些陷入山林被妖兽吞噬的战士，五十万大军估计现在就算还有活口，也不过是寥寥数万残兵败将，甚至连数万这个数字都是他一厢情愿。

让霜鉴皇朝为一支被打残甚至是覆灭的军队付出大量的代价，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

阙涿昨天还在思考着自己到底应该站在血辽部落那边，还是应该保持住自己的立场，站在其余所有部落组成的联军这边。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却是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现在…已经没得选了！

“霜鉴皇朝兵力雄厚，五十万骑兵对你们整个皇朝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伤亡数量再分摊到各个部落里，依然是难以接受的损失，而且我可以肯定，进入北境的这些骑兵，身份放在霜鉴皇朝也是绝对高贵的那一批。

毕竟在你们看来，比起老对头神武皇朝，我们新崛起的北境就算未来的潜力无穷，现在也不过是好捏又好吃的软柿子罢了，所以但凡有点关系，他们都会加入劫掠北境的队伍，而不是跑去中原应对实力莫测的神武皇朝。”

虞鼎臣的话不带一点遮掩，血淋淋的语气中透着几分鄙夷，寒声道：“我能看明白，神武皇朝那边自然不会视若无睹。

少族长，你觉得这五十万霜鉴蛮骑死在北境的领土里，你们皇朝内的那些部落能善罢甘休吗？”

“可我们都打算议和了，没必要，没必要的啊。”

“那些部落首领就算不满，也会给大可汗一个面子，不会跟北境开战的！”

阙涿像是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满脸苦涩的摇着脑袋，声音有些哽咽。

虞鼎臣冷笑了两声，再补一刀：“就是因为没有必要，他们才特意这样做的。

神林军预备役被我们打成了溃军，除非神武皇朝有本事瞬间摆平青江皇朝跟你们的麻烦，抽出兵力北上，才有可能将这些预备役给接回中原，但包括他们自己在内，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虞鼎臣欲言又止的模样，相当成功的勾起了阙涿的脑补。

因为他不能将这件事解释的太直白了，否则对方事后一思考，就容易联想到这是北境故意嫁祸神武皇朝，但不能直接明示，虞鼎臣却可以通过暗示的方式将阙涿的想法往那个方向引导。

这些神林军预备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有活路可言，所以在失去渭河城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成为了神武皇朝的‘亡灵’！

他们虽然不至于名义上落到咎氏余孽那么凄惨的地步，但实际上却更惨，起码咎氏余孽还能在死亡线上挣扎两下，而他们却是连半点希望都没了，所以在这样的境地下，他们会做出比咎氏余孽更加疯狂的事情，比如说——拉着五十万霜鉴骑兵陪葬！

阙涿说的的确没错，如果双方执意议和，那这种行为没有任何意义，可如今的霜鉴可汗已经是垂垂老朽，早不复当年纵横草原的英雄气概，虽然稳坐大可汗的宝座，可谁都看得出来，草原上的各部族对血辽部落虎视眈眈，一旦那头雄狮彻底死去，整个血辽部落都会被分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