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来自北境各地的世家家主或话事人们尽数集结于胡府之中,看着满桌奢华至极的酒菜,却连一个下筷子的宾客都没有,几乎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坐在主座之上的胡岩,想听听这位身处于北境王府阵营,却跟他们同气连枝的北境王有什么话要把大家都召集过来一起说。
胡岩将一筷子鲜鱼夹入嘴中咀嚼了片刻,然后擦了擦嘴,沉声道:“诸位是远道而来,胡某身为北境王却未尽到地主之谊,实属是罪过,今日略备薄酒,算是为诸位接风洗尘。”
话音落下,场中依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定定的看着胡岩。
他们来北境要的是确切的消息,关于北境王府对他们这些世家开刀的事情,总得有个说法。
“北境王,大家伙的聚集于此为的是什么,您心里比谁都有数,别玩这套虚的,您要是觉得动动嘴皮子就能打发我们回家,那我劝您还是早点休息吧,梦里什么都有。”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天庭饱满,看起来不像一位养尊处优的世家主,倒像是一位经常在沙场上搏杀的悍将,尤其是那一身华贵锦袍都遮掩不住的肌肉,更是足以让一些如狼似虎的妇人定睛良久。
胡岩微微颔首,眯着眼睛说道:“诸位为何来顺宁城,胡某自然清楚。
但胡某要说,能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你们打发了,也未必不是句实话,我且问一句,在场诸位,有几人能下定决心要跟北境王府翻脸,敢冒着触怒龙王大人的风险,去对付李忠那厮?”
胡岩话音落下,场下瞬间就议论开了。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敢当面接过胡岩的话茬。
他们为什么敢在北境王府开始清丈土地以后,还跑来顺宁城打听消息,甚至还对李忠派出去进行清丈土地的书办、卫士进行阻扰、贿赂?
因为林渊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对这些世家下死手的意思!
世家在土地的问题上跟北境王府争锋相对,主要是因为他们这么多年,都是在在想办法减少皇朝的收入来填满自己的腰包,在北境商会上他们没有发言权,即便当上了会长,横断山脉每天匀出来多少灵物,是林渊说了算,各家商队离开顺宁关的时候能带多少东西,要纳多少税,依然是林渊说了算。
虽然自由度极低,但是各个世家依然对北境的灵物贸易甘之若饴。
可是土地问题就比较敏感了,因为失去了这些土地以后,世家每年的固定收入会变少,那些养着不少农奴的世家还好说,他们这些没有豢养农奴的世家留着自己的耕地,荒废田地,还必须每年给北境王府纳税,毕竟这是世家的义务,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要不然,各大皇朝怎么可能允许类似于土皇帝一样的世家的存在,还不是因为他们能够组织农民进行耕种,不至于荒废大量的田地?
但如今北境王府就是在耍混的,人家先是釜底抽薪将农民全都弄到新聚集地里耕地,清丈完土地以后还要各个世家纳税,他们总不能指着自家的万顷良田说那都是荒地吧?
要么捏着鼻子认栽,每年耕地无收入的情况下还给北境王府交税,要么就老实点,将自己的土地上交给北境王府,虽然可以通过北境商会赚取大量的财物,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不是每个世家都跟乔家一样,对自家后辈严于要求的。
他们家里那些少爷小姐不说个个都是一无是处的纨绔,可真逼着他们去做生意,起码要做好几年都赔的砸锅卖铁的准备,等他们吃足了亏,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看看,都哑巴了,我就知道在座的列位,不过是一口气顺不下去罢了,所以想着都汇聚在顺宁城,看看能不能给北境王府施压,让龙王大人撤销这道政令,是吗?”
胡岩满脸对着冷笑,寒声道:“那你们可打错主意了,实不相瞒,如今土地清丈,只是李忠那厮的第一步罢了,下一步,他就会要求世家、农民往后都交一样的税款,也就是五成税,你们谁家的地多,以后就交的多,谁家的地少,该挨的这一刀也还是要挨。”
轰!
胡岩这番话,像是扔了一颗重磅炸弹一样,整个胡府都宛若市集一般嘈杂了起来。
混得最差的世家才是每年给官府缴纳五成税款,北境混的好的世家交的可不多,除了像乔家那样每年只交一成税的之外,交二、三成税的世家也不少,而且他们家的地也是最多的,现如今没了农民耕地,他们缴纳税款已经是捏着鼻子吞苦药了,税率再一提升,他们还活不活了?
更关键的是,北境王府对于那些农民的安排简直要把他们逼上绝路,只要那些肯耕种土地的农民愿意,他们就能到新设立的聚集地附近按自家的能力、人口,领到比以往还要大得多的土地进行耕种。
再加上北境王府的政令发出,只要是耕种新地的农民,十年里只要缴纳两成税款即可,虽然十年之后,他们交给世家跟交给北境王府一样都是五成税,但是从北境王府领到的耕地,可是要远远大于他们原本土地的,依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年月,最底层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为了一点减税,就将祖上传下来的耕地诡寄给了各个世家,虽然没有契约,但名义上,他们也从自由农变成了各个世家的农奴。
所以这些北境子民想的问题很简单,根本就不在意他们耕种的土地属于自己,属于世家还是属于北境王府,只要每年收成之后,落到他们手里的粮食能比原来的多就行!
所以世家不可能在福利问题上比北境王府做的更好,哪怕他们压下一两成的税收,那也只算止损,绝对算不上盈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