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樊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然后双手打开了白色的信封。

那是一个名单。

只是大致扫了一眼，雷樊浑身便是一震，脑门上渗出了大量的冷汗。

名单上倒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都是北境这段时间分配在各个基层岗位上推行北境新律的官吏，没有神武皇朝的册封，甚至他们原本就是七位城主、各大世家培养起来的额管事、家仆之类的角色，因为有一定的能力，所以被林渊破格抽调起来穿上了官员的袍子，可以说是北境基石一般的存在。

然而这一份名单，却是雷樊这几天借着各种借口，明里暗里整死的那一批！

倒不是这些人跟雷樊有什么过节，只是这些人属于林渊最坚定的支持者，而且还完全遵从万物平等那一套，毕竟他们从原本的家仆，变成了如今的官吏，虽然身份上离他们这些昔日的主人还差得远，但起码有了平等对话的资格了，不需要见面就直接跪在地上，自称奴婢、下人。

但是包括雷樊在内，昔日的七位城主可从来没有将这条规则当真，毕竟他们几乎都是特权阶层，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可如果放任这条规则继续发展，他们早晚都会失去自己所有的特权，甚至于一些能力出色的草根，将来能爬到的位置，可能比他们都还要高。

趁着林渊被困于秘境之中的机会，雷樊便毫不犹豫朝着这条规则的坚定支持者们挥起了屠刀，虽然没有光明正大的下手，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份名单上的家伙们为什么会被雷樊针对。

当然，雷樊这么做，也是觉得林渊真的出不来了。

燕兴池虽然对林渊没有什么恶感，甚至对林渊推行出的新政很感兴趣，但是真正执行这些新政的却还是雷樊在内的七人，哪怕林渊死在了秘境之中，雷樊只要保留着大多数新政，依然可以得到燕兴池的支持，再加上自己雷家的血脉存在，将来哪怕是神武皇朝平定了乱局，他也能在北境保留相当大的话语权。

再加上燕兴池毕竟是与雷秋生齐名的存在，无论是眼光之老辣还是手段之高绝都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哪怕林渊再不凡，也很难说服燕兴池这样的存在，毕竟林渊身为妖兽在燕兴池看来，便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如果不是因为林渊是妖兽，就凭林渊干出的这些事，燕兴池早就旗帜鲜明的站在林渊身后了。

可是雷樊万万没有想到，林渊不但说服了燕兴池，而且出来的速度还如此之快！

仅仅只是两天的时间，林渊就从秘境之中走了出来，除了实力更进一步，身上还多了几分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气势！

“是我做的，又如何？”

事情到了这一步，雷樊也只能硬着头皮对上林渊的目光，沉声道：“黑蛇，虽然你是妖兽，但是我承认，你的确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雄主，你的新政也有非常多的可取之处，但我希望你再做决定之前，好歹考虑一下我们的意见吧？

你以为，我们能豁出去出性命帮着你做这些事，图的是什么？

图北境欣欣向荣，太平长安？”

“继续说。”

林渊的目光在雷樊脸上停留了片刻，没有直接发火，而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北境护卫军团六十万将士想建功立业，从他们如今泥腿子的身份中解脱，成为北境新贵之一，但是可笑的是，他们完全不清楚，我们这些所谓北境新贵，依然在您妖帝大人屠刀之下站着呢。”

雷樊气急而笑，破罐子破摔的说道：“将我们手里的特权全部收回去，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出的？

等于说我们拼死平活让北境越来越好，我们自己反而要越过越差？

那我还不如就让北境保持下来的这副模样呢！”

“咳。”

胡岩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想说话，但是目光在两位大佬身上停留了片刻，他还是放下了心里那些小九九，只装作嗓子不舒服的样子，继续站在原地。

毕竟如今的北境全仗着这两位大佬的鼻息而活呢，北境六十万护卫军，不说全是雷樊一个人的私兵，但的的确确是雷樊麾下的李忠胜、张启林训练出来的，多多少少还有一份香火情在，所以雷樊在北境护卫军团里开口调动谁去办什么事，远远比他们其余六位城主有用的多。

至于林渊，如今就是北境的守护神、财神爷，改革中的北境在那些流民跟普通人看来好像遍地是黄金，只要努把力就能赚到以往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可是这遍地黄金还不是林渊放出去的，经过他们这些决策层一一发出去的？

无论是少了林渊还是雷樊，北境都会元气大伤，甚至于被人当作一块肥肉吞下。

想必他们这两位大佬，胡岩这个前顺宁城城主，如今的北境首辅，的确只有站在一边旁听的资格。

“你说的特权，指的是什么？”

“让我在北境给你圈出一大块地，让你建立自己的国中国吗？”

林渊的蛇尾轻轻摆动，语气平淡的说道：“那你的特权跟世家有什么区别？

我能开了你这个例子，其他人会怎么看？

等处理掉了北境的世家、宗门，然后看着你们又变成新的世家，那我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还是说，连你自己都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根本就是无用功？”

“我……”雷樊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林渊。

虽然古往今来都是新上位的统治者打压老牌的世家、宗门，然后跟着这位统治者起家的功勋们变成新的宗门、世家，除非是乔家那种超级世家，要不然一旦更换新的统治者，当地的势力往往都是被人吃进嘴里的肥肉。

但是如果林渊按照这种方式来将他们分封出去，那就意味着他们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无用功，因为世家依然不在掌控中，哪怕林渊真的死在了秘境中，雷樊自己能在北境得到的话语权，也达不到他想象中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