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眇眇下意识就要喊他,张了张嘴,又想到白予之前已经跟自己告别了,现在又在自己身后出来,觉得有些别扭,不知道他为什么明明没有走,却要躲着自己,于是闭了闭嘴巴。
目光触及到他身后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笑的校长,丁眇眇脸『色』大变,猛地低下了头,直觉自己见了鬼。
成绩不够好的学生,看到老师等长辈,下意识就是躲避。
就像丁眇眇看到自己妈妈一样。
不够优秀,有时候也是罪孽。
白校长就没想那么多,他走的不是铁面校长风格,自以为给学生塑造的是如春风般和煦的形象。
所以当他一脸慈祥看着丁眇眇,打算打个招呼,但是后者却像看见瘟神一样把头低下去的时候,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他不解地问白予,“我平时对同学们都还挺和蔼的吧?不是那种学生看了要躲着走的老师吧?”
白予目不斜视,余光却偷偷地打量着玻璃橱窗里的人,没吭声。
丁眇眇死命低着头,也没发现头顶那道炽热的目光,丁墨吹买了单走过来,看到她这幅样子,心里奇怪得很,敲了敲她的头,“你干什么呢?缩头乌龟。”
丁眇眇抖了他一下,压着嗓子吼他,“别跟我说话,我们学校校长在外面呢!等下知道我看到他了!”
她一边吼一边伸手去揪他的手臂,又不敢抬头真的瞪他,只能着急忙慌地扯着他往下走。
丁眇眇对老师的恐惧,一直都是认真的。
丁墨吹无奈地坐在她旁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强烈要求要买的卤鸭脖子放到一边的桌上,拿起桌前面的柠檬水喝了起来。
刚一抬头,就看到玻璃窗外有人盯着自己。
丁墨吹只觉得那人视线不友好,眼皮子一掀,眯着眼睛想看清楚是谁,就被丁眇眇又给扯了回来,“走没走走没走?我们校长走了没有?”
两人的头被丁眇眇这一扯,几乎快挨到了一起,两只『毛』绒绒的脑袋靠在一块,看上去亲密又暧昧。
当然这是在白予眼里看来。
对于丁眇眇和丁墨吹,还有天底下感情好的兄弟姐妹来说,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亲昵。
但是对此并不知情的白予,只觉得丁眇眇是在早恋。
还是跟一个长得并不输自己的男生。
对上丁墨吹视线的那一刻,他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探究和打量。
下一秒,他就看到那个男生跟丁眇眇脑袋挨脑袋靠在了一起。
是挑衅么。
他咬牙想,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头走了。
警报信号解除,丁眇眇才抬起头,猛地喘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可没把我给吓死!谁知道都这会了还能碰到校长?”
“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丁墨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想起刚才走在校长前面那个男生看向自己那略带敌意的眼神,不由得有些玩味。
该不会……
他家的猪,开始拱外面的小白菜了吗?
居然还是这么帅气阳光,根正苗红的一根!
“我怎么可能做什么亏心事?”丁眇眇不服气地拍了他肩膀一下,突然叹了口气,“就是家长会快来了,我……”
“有些担心会给妈丢脸,有点草木皆兵了吧……”
说着,丁眇眇沉沉地垂下了头,眼神一暗,语气也开始闪烁。
她漫不经心地咬着吸管,不一会儿,上面就布满了她深深浅浅的牙印。
丁墨吹看得不禁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她跟妈的关系,不近不远,不亲不疏,总是隔着些什么。
他看得出丁眇眇很想获得妈的认可,甚至一直在偷偷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给她看。
虽然丁眇眇表面上看上去没心没肺,其实私底下心思很多,特别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特别不想让亲人失望。
她很没有安全感,但是又怕别人看出她没有安全感这件事,怕别人为她伤心伤神,所以只能用表面的喧嚣和浮夸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
她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如果不提起的话,谁也想不起,她其实还是本市最好的高中里,清北班的中游学生。
这意味着,她相当于是全市顶尖学生里的一员。
只要进入清北班的,都以此为荣,哪怕吊车尾的,也是比其他重点班的任何一个学生成绩都要优秀一些。
这个班里不管是谁,总有些好学生的调调。
只有丁眇眇,一直都是差生的即视感,被班主任,任课老师,自家老妈,当作最差最不自觉的学生来看待。
她一边说着自己没有关系,想去玩,一边狠命地学习,但是其他人好像就只觉得她在玩一样。
她得到的回报,不是因为努力,也不是因为天赋,不过幸运而已。
因为不管她到了哪个高度,总有一个人在她上面压着。
一个不管她到了什么时候,都无法摆脱与他比较的命运的人。
也就是他,丁墨吹。
生而是她的哥哥,他很感恩,也很抱歉。
抱歉给了她这么大的压力,让她无法不戴着无所畏惧的面具,脚踩刀尖地去追他。
然后还没有等丁墨吹感叹一会,丁眇眇就立马把注意力转到了别处。
“哥!哥!刚刚校长走过去的时候,前面是不是还有一个长得很帅,跟你差不多高的人?”
她突然摇晃着丁墨吹的身子,语气激动地问道:“他有没有朝这边看?他看我的时候,我的形象还好吗?”
丁墨吹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刚才他们走的那么快,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但他心里却暗暗想着,这小胖子果然和刚才那个冷面冰山有点什么。
丁眇眇毕竟还只是个小女孩,这个年纪到了青春期,春心萌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丁墨吹沉思了一会,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不开明的哥哥,不会做什么大义灭亲的事,把丁眇眇的一举一动都告诉自家妈妈。
但是——
这个小胖子毕竟在读高三,面临着高考的重要关口,可不能出什么分心的事情,让她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所以……
尽管他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哥哥,但还是要忍痛割爱,在必要的时候,将丁眇眇不必要的火苗斩断,掐灭一下的。
想着,他回头看了丁眇眇一眼,突然就觉得有些内疚,在她头上轻轻地『揉』了『揉』,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杯,你不是一直说还想喝葡萄味的『奶』茶吗?”
丁眇眇被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还是说你想让我在妈面前给你背锅?”
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丁墨吹无语地白了她一眼,同时也有点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欺负她,欺负得太过分了?才让她对自己难得的良心发现,持有如此大的怀疑!
他看丁眇眇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招手跟服务员说,要一杯葡萄味的『奶』茶打包,顺手拿起桌上的背包,掂量了两下,“你这里面装的是铁吗?为什么会那么重。”
丁眇眇没好气地嗤笑一声,“哼哼!我之前跟你说什么?说了让你把包给我背,你不信,非要装『逼』!现在知道怪我包重了,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太弱鸡?”
丁墨吹微眯着双眼,有些危险地看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小胖子,“你是不是对力量一无所知?”
丁眇眇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行了!我知道你一个大男人拉不下面子,就当做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好吧?我来背包。”
士可杀,不可辱。
丁墨吹白了她一眼,见『奶』茶已经打包好了,径直走到柜台上,拿起打包好的『奶』茶,丢给丁眇眇,然后自己顺手拿过放在门口的巨大粉『色』行李箱,右手边的肩膀挎着背包,径直往门外走去。
丁眇眇只能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句:鸭子死了,嘴巴还是硬的。
她急忙提着『奶』茶,跟着他跑了出去。
害怕丁墨吹这样提着走回家,手臂真的会脱臼,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嚷嚷,想让他把背包让给她背。
谁知道刚走了没几步,丁墨吹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一脸不耐烦地将手里的背包递给丁眇眇,顺手还把手里的行李箱扔进了她怀里。
“嗯?”
丁眇眇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丁墨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戏谑道:“你不是要拿吗?就让你拿个够,全都拿着吧。”
他云淡风轻地留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要走。
丁眇眇崩溃了,没想到丁墨吹会直接破罐子破摔,在他身后无奈地大吼,“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帮我提箱子!”
“你不是心疼我,怕我提太多吗?”丁墨吹往前走了几步,无所谓地回头挑衅到。
看着丁眇眇气鼓鼓的包子脸,却又无能为力的小模样,心里别提有多愉快。
然后他才走了没几步,脚步就突然顿住了。
丁眇眇在后面追得很急,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已经停了下来,顿时就撞上了丁墨吹的后背。
“啊!疼死我了!”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揉』着自己的额头,不满地抬头一看,瞳孔猛然放大——
“白……白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