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站在候机大厅里,对缓缓走向安检区的叶戎峥说道:“去了那边要注意安全。”
“不知道,或许一两年, 或许三四年。如果不混出个人样,我没脸回来见你。”叶戎峥苦涩地说道。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秦青面前是那么幼稚,笨拙, 甚至是不堪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有所改变了。若是没有满身星辉, 又怎么能够让秦青看见?
“知道吗, 我曾经想要改变你,”秦青无奈地笑了笑,叹息道:“我想让你别赛车, 别打拳, 别四处冒险。可是那天晚上, 当晋鹤给我发来你一边哭一边打拳的视频,看着你眼里放射出的野性的光芒,我忽然就意识到, 原来我错了。”
他倒退着踱了几步,身后就是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
人潮在他周围涌动, 阳光在他头顶遍洒,而他就在这喧嚣与灿烂中温柔地笑了。
他挥了挥手,带着不舍,却也带着更多的鼓励:“我意识到如果你是一头雄狮, 我应该给你的不是一个铁笼子,而是一片大草原。去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再度挥了挥手,笑容里散发着阳光般的温暖。
叶戎峥丢下行李箱, 几乎是奔跑着冲上去,狠狠把秦青抱住。
为什么要让他在这个时候遇到秦青?在最为青涩,最容易冲动不计后果,也最爱犯错误的年纪。如果一开始就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如果没有那些误会,如果多点耐心去探寻真相,如果……
“秦青,对不起!”叶戎峥哽咽低语,沙哑的嗓音里满是哀伤和懊悔。
“你能不能,”他艰难地斟酌着用词,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种话,却还是极度渴望地哀求着:“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为你挡风遮雨。在这之前,请你不要爱上任何人,好不好?”
他紧紧抱住秦青,微微摇晃着对方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动摇秦青的内心。
秦青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叶戎峥宽阔的后背:“好,我等你。”
除了这个答案,他还能说什么呢?他穿越无数个时空,无数个世界,不正是为了眼前这人吗?
叶戎峥忐忑的心便在此时安定了下来。不曾长成参天大树,他就已经找到了自己需要扎根的泥土。秦青就是这块泥土。
大厅里响起航班信息的播报声,晋鹤也站在安检区的另一头冲这边招手。离去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叶戎峥不得不放开秦青,两只手却还牢牢握着秦青单薄的肩膀。他微微发红的眼,眷恋不舍地凝视着秦青的脸。
如果早一点认识秦青,在一切误会都没发生的时候。如果晚一点认识秦青,在已经获得成功且拥有了辨别是非的能力的时候……
哪怕被母亲那般残害也能做到释然的叶戎峥,却永远都无法对这件事释然。他想,自己一辈子都会因为这个错误而悔恨。
“我走了。”这是一句不得不说的话。
“路上小心。”秦青拍了拍叶戎峥的肩膀。
叶戎峥这才彻底放开秦青,慢慢倒退着走。他想多看秦青一眼,就一眼。
秦青却在这时上前几步,摊开自己的掌心:“那颗玻璃珠呢?”
叶戎峥愣了愣,立刻把裤兜里的玻璃珠拿出来,放在秦青的掌心上。黑色的珠子与嫩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见珠子投射出的暗灰光芒,叶戎峥觉得有些不适。
“把它扔了吧,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伸出手想把珠子拿回来。
正是这个东西凝聚着罪恶,折磨了他十几年。秦青的手不能被它弄脏。
然而秦青却侧过身子,避开了叶戎峥的手。
“起初它是一个罪证,也是一道枷锁。保存好它就能让你乖乖承受那些本不该由你来承受的罪恶。但是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玻璃珠。”
秦青抬起掌心,把这颗玻璃珠置于自己微红的唇边,笑着低语:“你的外公赋予它一个邪恶的定义,今天就让我来改写这个定义好不好?”
“怎么改写?”叶戎峥不由自主地看着秦青妖冶的脸,以及那微微开启的,正喷吐着浓烈香味的唇。
真是不明白,他怎么舍得离开这样的秦青?
“你把它送给我,那么它此刻的定义是一件礼物。”秦青弯了弯桃花一般温柔多情的明眸。
“我再把它转送给你,那么它的定义就是一个幸运符。”
秦青微微撅起红唇,对着那颗暗光流转的玻璃珠轻轻吹了一口气。这气流裹着极浓极甜的香味,在光滑的球体表面凝聚成微小的水珠。
“现在,它是幸运的了。”秦青伸出手,把这颗蓄着他的体温,裹着他的香气的玻璃珠,递到叶戎峥眼前。
叶戎峥愣愣地看着这颗玻璃珠。它躺在秦青雪白细嫩的掌心上,之前还显得那么面目可憎,连放出的光都是灰暗阴森,邪恶诡异的。然而此刻,它竟变得如此圆润可爱,叫他欢喜。
叶戎峥拿起这颗珠子,漆黑眼眸里已涌上一层薄薄的泪光。
叶戎峥再度把秦青抱进怀里,比之前更加紧密,更加难舍。是他想错了!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认识秦青……不是错误,而是幸运。这样的幸运,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等我回来。我一定会长成一棵大树,为你撑起一片天。”叶戎峥把脸埋在秦青温暖的颈窝,宣誓一般说道。
“不必为我,为你自己。”秦青摸了摸这人的脑袋,笑着低语。
为我自己?如果不曾认识你,只我独自一个,陷在泥潭里又有什么所谓呢?叶戎峥不无庆幸地想着,却没有把这种自暴自弃的话说出口。
他想再抱一抱秦青,闻闻秦青的香味,细细地看一看对方的眉眼。但时间已经到了。
晋鹤在安检区那边大喊:“叶戎峥,要误机了!”
攒够了一股劲儿,叶戎峥这才咬着牙松开秦青,大步朝机场的另一端走去。
他不敢回头,因为只要回头再看一眼,他就会失去离开的勇气。手心里紧紧握着那颗玻璃珠,却再也不觉得负罪,只觉得温暖。
秦青站在原地不断挥手,哪怕那人不曾回头说一句再见。
“回来了?”秦青拎着一袋啤酒走进家门,慢腾腾地换上拖鞋。
996躺在阳台的茶几上,腆着大肚子,翘着二郎腿,颓废地吸着一根香烟。
“云思羽留在叶家了。”它不情不愿地说道。
“哦,预料之中。”秦青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叶戎峥走了?”996觉得很意外。它还以为那小子死也要死在秦青的西装裤下呢。
“走了,去南非挖矿了。”秦青一点儿也没在开玩笑,叶戎峥就是这么说的。
“噗!”996喷出一口烟圈,差点被呛地咳嗽,“好家伙,真是好家伙,遇上你,未来霸总竟然跑到非洲去当矿工!要说毁人不倦,还得属你秦青!”
996百般讥讽,又气又急。
“他不会有事的。你应该担心的是云思羽。”秦青一句话就转移了996的注意力。
996一咕噜爬起来,小胖爪子利索地弹了弹烟灰,困惑地问道:“你说天道是怎么挑选命定之人的?有什么特别的标准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命盘连在一起了吧。”秦青把一罐啤酒打开,放在996面前:“喝吗?”
五毒俱全的996立马端起易拉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既然他们的命盘连在一起,你又是怎么抢走主角攻的呢?”996一口酒一口烟,整个猫都颓了。
“因为啊……”
秦青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盛开在阳台上的绚烂海棠,低低地笑了:“因为我能偷走红尘,所以我也可以轻易地偷走别人的心。”
“呸!我听你吹牛!”996不屑一顾地翻着白眼:“你这么厉害,怎么搞不定原世界那个渣男呢?”
提起不堪的往事,秦青竟然显得很平静。他身上的伤,心上的伤,以及灵魂上的伤,都在痊愈。
“在我之前,已经有人把他的心偷走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又哪儿来的心让你偷呢?”秦青饶口令一般说着,然后眯着朦胧的桃花眼,懒懒地喝了一口酒。
“谁这么牛啊,竟然能从你手里抢人?”996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个人啊,他是山巅上的雪,高岭上的花,云雾里的月,夜色中的星。没有人不爱他,除了生来就缺乏灵智的魔。”秦青一边讲述一边漫笑,明明说着赞美的话,偏偏眼里全是冰冷的讥嘲。
“这话怎么酸溜溜的,你该不会是嫉妒人家吧?”996斜着眼睛瞟向秦青。
“我从来不嫉妒。”秦青摇摇头,转而问道:“留在叶家,你猜云思羽会怎样?”
996的脸立刻垮掉了,心存侥幸地说道:“他是命定之人,应该不会怎样吧?”
“可是叶戎峥也是命运之子啊。”
秦青一句话就让小肥猫炸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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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齿轮改换了轨道,开始发出吱嘎吱嘎不祥的轰鸣。
在叶家庞大财力的支持下,云思羽在D市最豪华的画廊开了画展。作为他的干妈,叶珮盛装出席了当天的开展仪式。失去了亲儿子的她竟然在短短数天时间内就恢复了以往的荣光。
脸颊吃得胖了一些,皮肤变得白了一些,穿上奢华的礼服,竟然也十分有风韵。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叶父始终站在她身边,牢牢握着她的手。
叶父唯恐妻子当着诸多镜头的面发疯,但是并没有。
叶珮表现得非常得体。疯了十几年的她竟丝毫也没忘掉少女时期接受的礼仪教导。如何回答记者提问,如何吹捧云思羽的才华,如何赏析一幅油画,如何凸显自己的慧眼识珠……
她站在镁光灯下侃侃而谈,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明星。她用自己的高贵和优雅,征服了所有人。
她表现得如此之好,以至于叶父再一次悲哀地意识到——妻子果然在装疯。为了折磨他们的孩子,她竟然假装疯癫地过了十几年。
亲手摔死了小儿子,又嫁祸给大儿子,她一点儿也不痛苦,更不会为之内疚。正相反,她乐在其中!看着大儿子那般绝望挣扎,看着丈夫日日焦虑难安,她享受极了。
叶父猛地一个用力,掐紧了叶珮的手臂。
叶珮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微微发红的,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病态双眸,淡淡地瞥了丈夫一眼。
她很享受站在镜头前接受采访的感觉。她要让世界上所有人都绕着自己打转。
云思羽站在她身边,原本还笑得很开心,最后竟慢慢沉了脸。
正在观看这段采访视频的秦青指着电视屏幕里的两个人,饶有兴致地说道:“主角与配角是不是颠倒了?这是云思羽的画展吧?为什么接受采访的一直是叶戎峥的母亲?”
996哼了一声,没说话,心里却极为担忧。
现场的情况明显不大对头。叶珮一直在讲述云思羽的悲惨童年,然后又提及云思羽在认识自己之前仅仅只卖出去两幅油画的糗事。
记者们都在夸赞叶珮人美心善,眼光独到,渐渐就把真正的主角云思羽忘到了脑后。
云思羽的表情越来越尴尬。
经由电视机看见这一幕,秦青支着额头,倦懒地说道:“叶戎峥的母亲在用云思羽的不堪来凸显自己救世主的形象。她想把云思羽捧红,但目的不是为了帮助云思羽,而是让更多人关注自己。但是她忘了,这种主人翁的意识不仅她有,云思羽也有。他们极端自我的性格其实是不相上下的。当云思羽无法再忍受这样的利用,想要抢夺主角光环时,他们之间的争斗就开始了。叶戎峥的母亲是个疯子,她不吝啬使用任何手段。”
996吓得心肝直颤,小声问道:“你说叶戎峥的妈妈会怎么对付云思羽呢?云思羽应该很聪明吧,他可以防范——”
最后这句话在秦青似笑非笑的嘲弄目光中渐渐消了音。
云思羽聪明吗?如果他聪明,就不会在得知那般恐怖的真相后还选择留在叶母身边。如果他聪明,就应该有多远逃多远。
“这不是我们该管的,毕竟我们只是小小的配角。”秦青一边低笑吟语,一边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996伸长脖子看了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喵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把主角逼到墙角的配角。你的任务是给主角当垫脚石,不是把主角当垫脚石!”
然而短信已经发送出去了,很简单的一句话:【成名之后更要好好维护名誉,你说是不是?欠债不还的名声可不好听呢。】
数分钟后,秦青的账户里转入了几百万。
他看着那条到账信息,斟酌片刻,又发送了一条短信:【这次画展卖出去几幅画?舍得把钱拿出来做慈善吗?真希望你还像以前那般善良。】
看着短信发送出去,秦青用细长的指尖抚了抚薄唇,清清浅浅地笑了。
996:“……剧情将崩,必有妖孽啊!”
“你说会崩到什么程度呢?”秦青挑着眉梢,颇有兴趣地追问。
数日之后,一人一猫就知道了答案。
云思羽或许真有一点命定之人的气运。开完画展之后,他迅速在艺术圈拥有了一席之地。二十出头的年纪,走到哪儿竟然都有人毕恭毕敬地唤一声大师,一幅油画从最初的几百块,卖到了现在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在这个时候,云思羽便敏锐地意识到,哪怕撇开叶家的扶持,自己也已经不会再失去些什么。他拥有了精明强干的经纪人,也拥有了一大批拥趸。更多资本聚拢在他身边,帮他炒作运营。
他已经不需要叶母了,而叶母整天以伯乐自居,还四处接受采访宣扬他幼时的悲惨境遇。
这让云思羽的忍耐力渐渐到达了极限。
他搬出了叶家,疏远了叶母,通知各大媒体直接来采访自己,不要采访叶母。
面对一个不计后果的疯子,最愚蠢的处理方式就是激怒对方。偏偏云思羽没有半分心机,就采取了这样的方式。
“真遗憾啊,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秦青打开手机,看着新鲜出炉的社会新闻,颇为惋惜地感叹着。
“什么情况?”996立刻从厨房里跑出来,胡子上还粘着一些蛋糕屑。
“云思羽从叶家别墅的三楼滚下来,折断了右手,粉碎性骨折,似乎以后都没有办法拿起画笔了。”秦青把手机递给996,然后走进厨房,从柜子里取出一罐氧气。
等他回到客厅时,996已经掐着自己的人中,翻着大白眼,颤巍巍地倒下了。
秦青熟练地把氧气罩扣在996的大胖脸上,温柔地安抚:“闭上眼睛深呼吸,慢慢来,不要胡思乱想。”
“我不胡思乱想。”996虚弱地哼哼几声,完了忽然挥开氧气罩,抓狂地喊:“我他喵的怎么能不胡思乱想?这个世界的剧情又崩了!崩的连妈都不认!主角受未来是个大艺术家啊!他的成就直逼高尔基!”
秦青抿了抿想要上扬的薄唇,纠正道:“我猜你想说的人是梵高。”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996:“……不,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的剧情又崩了!你知道我的绩效是跟剧情完成度挂钩的吧?年终结算的时候,如果你次次都崩了剧情,我就拿不到工资,我他喵的会饿死啊!”
“不,你不会的。以你的脂肪含量,几百年拿不到工资,你也不会饿死,你顶多饿瘦一点点。”秦青终于还是弯着红唇笑出了声。
996的爪子硬了。它恶狠狠地瞪了秦青一眼,然后飞快跑出了家门。
数十分钟后,它来到云思羽的病房。叶父正坐在病床边,与云思羽和颜悦色地说着什么话,身后站着四名牛高马大的黑西装保镖。
这副架势哪里像是来探病的,倒像是来找茬的。
996悄咪咪靠近,跳上一旁的床头柜。
云思羽努力瞪大红肿的眼睛,威胁道:“我要向媒体曝光你们家的秘密!叶珮是个变态杀人狂!她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杀!我不是自己摔下楼的,是被她推下去的!我要报警抓你们!”
“家里没有监控,你有证据吗?”叶父温和地笑了笑,对这种幼稚的威胁浑不在意。
“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我曝光出去,总有记者能挖出真相。大众的猎奇心理和探究欲,一定能让叶珮的罪恶无所遁形!你们完了!”云思羽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
“可是在这之前,你也会万劫不复。”
叶父微微倾身,平静地说道:“开画展之前,你说你的作品数量不够,你的经纪人不是帮你找了几个抢手,画了十几幅画充数吗?那些抢手都捏着你剽窃的证据,随时准备告你。只要我这边给他们打一个电话,自然会有律师团帮他们打官司。那些花费几十上百万从你这里买走画的人,也会向你提出索赔。对了,签合同的时候,你们拟定的索赔金额是多少来着?”
叶父微微凝目,仿佛在思考。
一名保镖走上前汇报:“如果画作涉嫌剽窃,赔偿金额是购画款的十倍。”
云思羽的脸白了。
996扶住自己的大胖脑袋,肥肥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叶父垂眸推算一番,摇头叹息:“你好像卖出去12幅假画,均价在80万上下,合计赔偿金额是9000多万,啧——”
这一声啧,竟与叶戎峥那条疯狗像了十成十。原来温文尔雅的叶父,骨子里也是疯的。
云思羽红着眼睛看向叶父,原本还觉得自己可以翻身,此刻竟已感觉到了落入地狱的绝望。9000多万,他怎么赔得起!
“赔款还是小事,你好不容易积累的名望和声誉,也会一并毁掉吧?说起来真是可悲,那天画展总共卖出去16幅画,其中12幅都是抢手作的,你自己的画只卖出去4幅。你这个大画家到底有几分天赋,想必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吧?我很好奇,是怎样的自信才能让你产生离开了叶家,你也能在艺术圈立足的错觉?”
叶父用打量弱智的目光,满怀怜悯地打量着狼狈不堪的云思羽。
云思羽败了,彻彻底底。他以为自己可以从叶家毫发无伤地捞走许多好处,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赔上了自己。
他睁大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无比恐惧地看着叶父。
叶父缓缓起身,走向门外,语气再无一丝温度:“那份遗嘱经医生鉴定,是在我妻子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订立的,它完全没有法律效力。我叶家的一切,自然是留着等我儿子回来继承,你算什么东西。想离开叶家是吗?好,我成全你,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你的医疗费叶家会承担,再多没有了。如果你乱说话,我毁了你也是分分钟的事。”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病房里只留下云思羽一人。
他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然后打开手机,悔恨又恐惧地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
或许是为了向秦青证明自己是一个本性纯洁善良的人,开画展的当天,他不但把几百万欠款还给了秦青,还捐出去八百万,这件事上了新闻头条,为他的好名声添加了重墨重彩的一笔。
那时候他觉得来钱很容易,都不用自己画,只要署上“云思羽”的大名,稍微炒作一番,就能源源不断地来钱。所以捐款的时候他非常慷慨,甚至有些兴奋。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仅仅只有数千块的银行卡余额,他的手开始颤抖。
他终于明白了那时候全部财产加起来还不足四百块的秦青是怎样一种绝望的心情。失去了绘画的右手,失去了资助,被人拿住把柄出头无望,活在世上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成了酷刑!
云思羽把手机扔到一边,捂住脸庞痛哭起来。
996跳到病**,握紧猫猫拳,对着云思羽的脸隔空捶了几捶,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现在哭有什么用!我叫你走,你不走!你还找枪手卖假画!要不是天道不允许我伤害你,我真想给你一个大逼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