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马看着春三十娘,没有答话。
“师姐,”青霞挡在舞马身前,“有胜哥……是谁啊?”
“闪开,”春三十娘的手死死抓着舞马的领口,“我要听他讲。”
闹腾了这么久,舞马早就镇定下来,用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对方,
“刘有胜已经死了。”
……
春三十娘泪流满面的离开之后,青霞强拉着舞马又散了一会儿步。
这的确是一个聪明灵慧的姑娘,虽然舞马能看得出来她心里充满了好奇,但直到最后在舞马屋子门口分别,她都丝毫没有提起任何关于刘有胜此人的话题。
连一个好奇的眼神都没有投过来。
“舞郎君,”
站在舞马房间的门口,青霞用狡黠的目光望着他,“我想了想,为免你疑心我有意吊胃口。我想,我还是将那关于那间黑屋子的推测全说出来才好。”
舞马诧异看着她,仿佛在看自己肚子里一条蛔虫。
“哈,你的眼神说,我的想法很有道理,”青霞笑了笑,把黑黑的发穗又打了个圈儿,“我方才讲的那间黑黑的屋子,可不止贴在四面墙壁上的纸张哦。
最神秘的是,屋子正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线圈,从线圈里面又伸出几百个线头,逐个粘在墙壁的纸张上。
那,整间屋子里就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细线,东一根西一根的。那线圈还在不停地打转,把伸出来的细线越拉越长。怪的是,细线扯啊扯,却没有把墙上的纸张扯下来。
我先前说的那位视力很好的神仙,就阴恻恻的,躲在屋子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机括,看着这些线头转啊转。忽然墙上某张纸动了一下,他就按动手中的机括,连着那张纸的线头跟着就动了。
只需轻轻一扯,纸张就被撕了下来,拽进线圈里面的黑洞——这个意思呢,就是这张纸对应的觉醒徒被拉进神旨世界咯。
再过一会儿,纸张从线圈黑洞里钻了出来,要是完好无损呢,就表明这个觉醒徒顺利通过了神旨,活下来了。
作为奖励,神仙会按动机括,在纸张上面按个手章。这呢,意思就是神仙大发慈悲,送给这位觉醒徒一个新觉术。当然,黑洞里面的世界愈危险,奖励的觉术就会愈厉害。”
舞马被她吊起了胃口,顺着她的思路接着往下问,“要是纸张没有从黑洞里出来呢。”说完,想起自己先前的防备,顿觉有些讽刺。
“那就是死了呗。”
“哦。”
“又或者,就是那个觉醒徒钻进神旨里面永远出不来了,”
青霞转过身,望向夜空,
“她变成了那个世界里的人,永远活在那个世界……也挺好的。不久之后呢,就会有新的纸张从门外面飘进来沾到墙壁上,殊不知,他在墙上占据的位置,其实是前人空出来的。奇妙罢?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直到神仙终于有一天厌倦这样的游戏。”
之后,舞马把青霞邀进门来。
青霞又同舞马讲了一些她关于觉醒塔的有趣又离奇的猜测。比如,神仙把墙上所的纸张分成了好几个分块儿,然后用不同的颜色区分不同的觉醒塔,突厥的腾格里塔可以是灰色的,代表着狼的颜色;大唐塔可以是红色的,够鲜活。
不同觉醒塔之间的团队神旨,就好像神仙有意控制十几根细绳和纸张相互绞斗,最后哪一边的纸张先钻进黑洞里,哪一边就得胜了。
“所以嘛,舞郎君,你虽然很厉害,但也不要太过得意。因为你再强,最多也不过是墙壁上贴着的一张纸嘛。”
青霞笑嘻嘻离开以后,舞马躺在**,却愈发睡不着了。
这是很反常的状况,要知道虽然在隋唐主世界他彻底告别了睡眠的需求,但是在神旨世界里面,他总是能睡个好觉的。
他躺在**,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青霞说的话,全是离别前她关于觉醒塔的猜测。
这是怎样一种可怖的猜测呢。
所有的人都成了神灵游戏的棋子,被一双眼睛戏谑又阴森的注视着,命运早已注定,全都驶向线圈漆黑的深洞里。这么一来,他对觉术的研究,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也变得很可笑,很幼稚,很徒劳。
何不把这种猜想当作一种无稽之谈呢?
可青霞的解释和描述又如此清晰真实,点滴细节,如亲视之,只凭胡思乱想是绝无法做到的。
舞马越思考,情绪就越低沉,躺在**一动都懒得动。
猛然间,他忽然想到,不能再这样沉陷下去了。所有因为未曾发生的事情而陷入惶恐的人,都是可悲的,都是懦夫。而舞马,绝不做懦夫。
他刚丢掉青霞的猜想,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青霞绝美的面庞。本能地摇了摇头,又在眼前挥了挥手,试图打散她的虚影,显然徒劳无功。
他索性回思北上草原之后,与青霞交往的情景,她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一不是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这个女人在他脑海里的形象也愈加清晰而立体起来。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青霞,舞马很想用神秘两个字。是的,青霞身上其实无时不刻散发着一种叫人很想寻找、想探查、想挖掘的魔力。即便她看起来对舞马足够诚实,似乎到了知无不言的地步。但一想到她的面庞和身姿,舞马仍是忍不住想知道她的过往。
如果舞马不是打从一开始便和青霞站在了对立面,打从一开始便被迫和她绑在了一条危险的独木舟上,恐怕早就被她说服,栽入深不见底的黑洞里,而义无反顾了。
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郡丞府里那段离奇又造孽的缘分,青霞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缠着自己。到底是命运使然吧。
紧接着,他又想起青霞向自己隐瞒的那件事,为什么她要对田德平的死故作全无所谓的姿态呢。青霞至今没有给出答案,这个问题才是让舞马一直如鲠在喉的隐患啊。
想不明白。舞马很快将这一切抛之脑后,连一根线头都没有在脑海里残留下来。
于是,更快的,他睡着了。接连做了三个梦,第一个梦里面,深夜,巨石,广场,一群黑乎乎的小妖,眼眶很黑、头发很乱、穿着很邋遢的牛魔王把巨大的影子投在广场上,兴高采烈地说道:“五百年了,我终于找到唐三藏的踪迹了!”
第二个梦,就在五指山脚下,土匪窝一处门洞口,一个手拿浮尘、身着白衣的光头和尚自言自语道:“糟了,被那两个家伙先到一步,我菩提老祖一定要想个办法通知这群无辜的人。”
第三个梦,他又回到了水帘洞里,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那声音说:“一个人离开家久了,总是想回家。”
醒来时,舞马已想不清楚三个梦的细节。
只是对第三个梦印象格外深刻,就好像大学时代的广播喇叭在冲着自己喊话,声音隔着千万光年传了过来,抵达时已只剩下两个字——“回家。”
那声音在水帘洞里来回游**,久久不绝,终于在梦醒时刻消散了。
到了白天,舞马就带着一干土匪,逐个盘查过路的旅人,抢劫只是顺带的事,最关键的是要查看脚底板有没有三颗痣。
怪的是,接连盘查了几天,都是一无所获,且全无波澜。而在原电影之中,众匪徒在盘查了一个没脚的老人之后,菩提老祖很快就出场了。
舞马头两天还带着队伍认真盘查,后几日,却因为青霞的打扰,不得不脱离队伍单独行动。
青霞非要带着舞马赏玩大漠风光。
她现在是有法力加身的人,舞马很难抗拒的,只好被她手拉着手,把附近一带的景色逛了好几遍。
这段经历再次印证了青霞是一个健谈而又充满奇思幻想的姑娘。
尤其有两件事,使舞马对她的印象更加深刻。
第一件,青霞对着沙漠里凭空生出的一株浑身冒刺的植物说了很多话。
她问舞马:“这个植物叫什么名字?”
“仙人掌。”
大概是吧,不过这个年头就有仙人掌了么?有点奇怪,不过既然是电影的世界里,电影又是二十世纪拍摄的,有什么都很正常吧。
“仙人掌,”
青霞望着仙人掌,“她的模样好奇怪啊,为什么会浑身冒着刺呢?我知道了,她是一株有故事的仙人掌。”
于是,青霞为这株仙人掌编造了一个凄惨的身世——它的阿耶如何成了仙人掌世界的王啦,母亲却是血脉低贱的族类,这样两个仙人掌生下的小仙人掌理所当然就是仙人掌中的杂种,非常卑贱,惹人憎恶。
她的阿耶看不惯她,母亲又死于意外,于是受人迫害,不得已逃了出来,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但又不肯认命的自生自灭,保经风吹日晒,终于长了满身的刺,才好保护自己。
“舞郎君,你别看她浑身都是刺,”青霞说:“但是刺下面的肉却很平滑的。不信,咱们可以……”
她说着,把手指伸向仙人掌,小心翼翼避过上面的刺,指尖触在了仙人掌的肉上面,手指轻轻抠了抠,就和挠痒痒似的。
“你看吧,果然很滑,”青霞微笑着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仙人掌很像一个人。”
舞马以为青霞要说:仙人掌很像她自己。
但青霞说出口来却是:“它很像你啊,舞郎君。你浑身都带刺,但是里面却很滑溜嘛……”
舞马对此不屑一顾。青霞又道:“当然,它最像你的一点就是——如果你没有故意触碰它,它的刺就算再锋利、再狰狞,也不会伤到你的。”
舞马愣了一下,怔怔看着青霞。
“所以啊,我十分肯定,只要我对你保持善意,从始至终,”青霞轻轻拨动仙人掌最上面的一根长刺,“我就不会被扎破流血的。”
……
第二件事,有一天接近黄昏的时分,两个人在荒滩上发现一只黄皮花纹的蜥蜴。
青霞也不知起了哪门子的兴致,非要追着蜥蜴跑,不紧不慢的,一直把蜥蜴追到藏身的洞口,这才一脚踩在那蜥蜴的尾巴上,眼瞧着蜥蜴挣断了尾巴逃进洞里。
“你这又是何苦呢?”舞马问道。
青霞全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反而看向远处半落的夕阳,“大概是我八岁的时候,阿耶带我到浑义河附近狩猎,”
她指着夕阳,
“就是这样的黄昏罢,忽然冲出一队蒙着脸的杀手,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阿耶的队伍打散了。
起初,阿耶带着我逃跑,因为我到底有些分量的,马儿奔跑的速度便慢了一些,阿耶渐渐要被敌人追上了。那时,我便和阿耶说,把我丢下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活下来。”
“八岁?”
“你可别小看我,我小的时候就很懂事了,”
青霞说着,眼神一黯,
“当然,谁不想活下来呢。何况我才八岁,害怕更是本能。但我分明瞧出来阿耶有把我丢下去的打算,只是一时还不大忍心。不过,也便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我那时便想,与其等着阿耶亲自动手,到最后强行抹杀这段过往。倒不如,我主动放弃,还能在阿耶心里留下点什么。万一能活下来,阿耶更要对我另眼相看了。”
强行抹杀这段过往……舞马默默念着这一句话,反复咀嚼着,不禁为八岁孩童的深刻见识而感到震惊。这是有过怎样童年经历的小孩子,才能洞穿成年人的思维,推测到这样的可能性呐。
“你猜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阿耶深受感动,没有丢下你罢。”便是如此,她才能活到今天,才是合理的嘛。
“别用自己的思维去考量别人哦,”
青霞笑了笑,“我说完那些话,阿耶的眼神可是复杂的很,有些犹豫,又有些……说不清了,我忽然明白——阿耶并非不忍心抛下我,只是不想亲自动手而已。
那事情便很好办了,我趁着他往身后看的时候,一个猛子跳到了地上,待阿耶反应过来,马儿已经跑出好几丈远去了,追兵赶了上来,救我便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如此一来,阿耶心里也无有愧疚了。”
舞马听罢,无言以对。半晌才道:“你是怎样从那些蒙面人手里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事嘛,反倒没有被追杀的时候精彩。倘使你有兴趣,我找时间再讲给你听好了,舞郎君,”青霞眨了眨眼睛,“我讲了这些话,你有没有明白我的用意呢。”
“大抵想到一些。你该是想说,如果把你阿耶比作蜥蜴,你就是蜥蜴的尾巴,为了活命全可以抛弃。”
“说对了一半,”
青霞瞧了瞧蜥蜴消失的洞口,又瞧向舞马,
“更重要的是,我想予你一些告诫呢——舞郎君,要说冷酷果断,你其实也不差。可你这人应该是打娘胎出来就带了些天性的善。照常理来讲,这种天生来的善根是极难拔出的。
只不过你往前一定经历过惨烈至极的事情,才在这善根之外包裹了一层坚硬外壳。于是乎,你能用一双冰冷的眸子观瞧世界,观瞧世人,准确分辨出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狠手摧毁敌人。
但那善根毕竟只是包裹了一层外壳,而非彻底拔除了。对于和你亲近的人,对你存着善意的人,以及有恩于你的人呢,你便有着极强的欲望去帮助、去相救、去保护,义无反顾,不撞南墙不回头,哪怕自身受损也在所不惜,这样迟早要倒大霉的!”
“我没这么爱管闲事。”舞马当然要否定。青霞说的话,在他听起来简直是对自己这样一个经历过末世残酷考验的战士的侮辱。
“譬如那领路的兵士?譬如火烧大营时的宇文剑雪?”
青霞瞧向远处,一个身着红纱的靓丽身影在大漠远处若隐若现,
“又譬如她?”
舞马也瞧向那道红衣身影。他晓得那是春三十娘在尾随自己和青霞,这样的状况从那晚他亲口说出“刘有胜已经死了”这句话开始,已经好几天了。
春三十娘再也没有上前质问自己,但只要他和青霞在一起,春三十娘就会远远尾随,直到目送自己平安回屋。
“虽然我不清楚你和我这位便宜师姐怎样相识的,但倘使她有了难,你能眼睁睁瞧着不帮忙么?……别嘴硬了,你最擅长的不是谋算,是逞强,舞郎君。”
青霞摇了摇头,“你所依仗的,不过是自己的本领高强一些,人又聪明一些,到最后总能化险为夷。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你我所经历的这个觉醒徒的世界,正如我先前所猜测的一般,是游戏,又绝不是简单的游戏。想想那黑漆漆的屋子,再想一想那冰冷转动的线圈,被卷进黑洞里的纸张大有可能永不复还的。
故而我想奉劝阁下的是,及早把你那善根斩断罢。那些你亲近的,你感恩的,便如蜥蜴的尾巴,危难时刻是可以抛弃的,否则便会成为你的累赘,甚至会因此送了命。
我这些天与你讲了不少啰嗦话,旁的你可以抛之脑后,这一句,你千千万万要记得,时常拿出来警醒自己才好!”
……
对于青霞给予的这一番恨铁不成钢的奉劝,舞马当时虽有些感动,但回到屋子里细思一番,的确再次警醒了,只不过没有警醒到青霞所指的道路上来。
他只是更加认定,青霞这一番激烈的言辞,有更多的表演成分包含其中,而其所展示出的苦口婆心、忠言逆耳,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取得舞马的信任和亲近,还是为了让自己助她杀死义成公主。除此,无他尔。
而青霞被始毕可汗抛弃的经历,以及其在那种复杂又危急情形中展现出来的,远超同龄人的应对,反倒让舞马更加警觉。八岁的青霞都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那么如今的她更要了不得了。
大话西游的神旨仿佛也在等待青霞将这一番诚恳的言辞说出来。
于是,在青霞说完的第二天,原电影的剧情再次启动,菩提老祖化成葡萄找上门来。
他把照妖镜给了舞马,舞马则从镜子里看见了青霞此时的本体——一个面容丑陋、满脸惨白、五官皆洞的尸妖。说实话,亲眼见到这幅画面,还真是让人有些瘆得慌。
到了晚上,舞马带着一干兄弟,拿着菩提老祖给的乾坤袋和一堆隐身符去捉拿两个妖怪。
一众土匪光着身子,把隐身符串成**,偷摸摸靠近妖怪。
却不知二当家的早就被施了移魂之法,隐身符被替换成了破纸,众人的身形早被妖怪看在了眼里。
舞马的**型样格外别致,穿起来走路都穿风的。
他大摇大摆走上前去试探,却被春三十娘一个反指戳过来,把隐身符做成的裤头点着了,裤裆上着起一团火。
众匪徒对着舞马的裤裆一顿踩踏,好不容易灭掉,舞马痛的呲牙咧嘴,却不敢吭出半声。
“哼!”
春三十娘却是又来一指,再次点着。她目光中恨意十足,只凭这双眼睛就能把整个匪寨烧着了。
如此反反复复,足有七八回的样子,舞马都来不及如电影中一般挑明了开打。
青霞也趁乱在舞马裤裆上点了一把火。
之后,舞马忍无可忍,掀杆而起,便是一番乱战。
菩提老祖假扮的二当家反水将两个妖怪装进了乾坤袋里。寨子里的小狗又把绑着乾坤袋的绳子咬烂,放出了两个妖怪。菩提老祖吓坏了,把舞马的脖子掐住做人质,并道出舞马的真实身份就是孙悟空托世。
青霞用三味真火点着舞马的手验明身份,舞马虽然痛的要死,但在剧情的绑架之中还是装作一副潇洒的模样。
菩提老祖趁着舞马和青霞说话的时候逃掉了。两个妖怪反而为了争夺舞马内斗起来。青霞一掌击伤春三十娘,春三十娘施以暗手,反叫青霞中了毒。
青霞跪在地上和春三十娘求饶,“师姐,我再也不敢了!”
“哼。”
正说着,菩提老祖逃回来了。
舞马在地上爬着起身,“终于良心发现了你!”
菩提老祖跌跌撞撞跑过来,“不是啊,外面来了个更狠的。”
紧接着,便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顷刻间地动山摇起来,一个巨大身影出现在匪寨中央,往这边走过来。
是了,也该牛魔王出场了,要不然这神旨真得没完没了下去。
青霞还在朝着那边张望着,春三十娘忽然一把抓住舞马,飞遁往远处逃去了。
“师姐,你要去哪儿?”
青霞回过神来,连忙去追,可毕竟师妹比不过师姐法力高深,反被落得越来越远。
舞马却是有些发懵,按剧情走势,应该是牛魔王和两个妖怪激斗一场,两个妖怪使尽各般法术,到底打不过才逃跑的。
春三十娘这么一搞,剧情又乱了。
旁的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按照剧情走,待会儿应该去盘丝洞——月光宝盒也该出场了。
舞马便问春三十娘:“你要去哪儿?”
春三十娘抓着舞马的手,头也不回,“有胜哥,我们回刘家庄成亲。”
——————
昨天做了肠胃镜,检查结果一是糜烂性胃炎,二是肠炎。唉,人到中年,要好好锻炼身体了,不比年轻时候啊。
第140章 【5200字章节】大婚日,燕芝诉情长(至尊宝和白晶晶五)
(有读者问我,为啥这本书一章这么贵啊,因为字数多啊)
听见成亲两个字,舞马挣扎着就要溜走,奈何春三十娘素手轻点,法力上身,他全身都动弹不得了。
春三十娘拉着他的手,踏着半空中的浮云,一路往西遁去。
不知过了多久,瞧见远处一片灰雾迷蒙。
“有胜哥,咱们到家了。”
春三十娘说着,拉着舞马一头扎进灰雾里面,一团团迷蒙又虚渺的雾气迎面扑来,再睁眼时,只见参天古树,藤蔓野花,青翠竹林,白土宅院,一条小溪蜿蜒向南,石板桥儿轻轻搭上,不正是刘家庄么。
春三十娘拉着舞马进了庄子,却见庄子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舞马不禁问道:“乡亲们都去哪里了。”
“你走了以后,黑虎大圣便留在两界山上守护庄子,”春三十娘道:“只是黑虎大圣本就是个急躁性子,若不然怎么会那般冒失来庄里吃人报仇,以至于恩将仇报,中了你的诛心计,把自己给坑了。
有胜哥你与黑虎大圣约好守护刘家庄百年,他哪有这等耐心,又苦于自家誓言所束不得脱身。便是他后来收的一只鼋怪出了个变通的法子——想办法把刘家庄的乡亲们迁出去,刘家庄的人不在了,刘家庄便也不复存在,于是他也不用在困于一地,去找仇家报仇,也不算违背誓言了。
黑虎大圣听了自然高兴,便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物产丰富之所,把原先主人赶跑了,又花了数月时间,新建了一个庄子,家家院院样貌翻新,牲口棚圈宽大敞亮,耕地水田接连不断,总之远比从前的刘家庄要好的多。
建好了新村,黑虎大圣便将庄里的人带过去瞧看,只说:乡亲们,这是我为大伙儿盖起的新居,你们若是喜欢,即日便可搬过来,不必花费一分一毫。众乡亲眼瞧这里丰饶景美,个个喜滋滋乔迁去了,原先的刘家庄便空下来了。
我修成道法后,因与旧庄子存有执念,便施法将庄子藏了起来,留存至今。有胜哥你瞧,这里仍同从前的布置一模一样,是否很有亲切感呢?”
“倒是挺想见见乡亲们。”
“这可就难办了。”
“怎么?”
“黑虎大圣搬家是四百年前的事情,”刘燕芝远看村庄,神情间唏嘘不已,“乡亲们哪有这等寿命,早已不在人世了。那,两界山都改名字了。”
舞马听得心中一怔,暗想依照大话西游的剧情,电影最开始的西游线,孙悟空谋杀唐僧是五百年前的事情,自己在两界山神旨经历的事情是在西游百年之后,至尊宝和白晶晶的爱情故事则发生在四百年后,这样一来时间线就完全对上了,只奇的是两种西游世界观却诡异的融合在了一起。
舞马随她往庄子里面走,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青墙灰瓦,小桥流水,顿觉如梦幻影,距离神旨结束离开刘家庄不过寥寥时日,却有隔世之感,曾经面容清晰的乡里乡邻皆已模糊不清,那时稀里糊涂嫁给舞马的宇文剑雪又成了未出阁的大姑娘,那时大胆热情又懵懂青涩的刘燕芝变成了法力高强的春三十娘。唯有舞马,只身孤影,一尘不改。
春三十娘拉着舞马径直到了刘有胜家里,远远便瞧见大门口贴着一幅大红对子,上联是【百年恩爱双心结】,下联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往进去走,只见院子里大红绸布高挂,院中央置了几桌酒席,上面摆着各色菜肴、水果美酒,竟有数十名乡亲坐在酒桌旁,举杯夹菜,欢闹呼喝。
舞马认得这些乡亲们皆是上次神旨经历时的旧识,好几位和舞马上山抓过黑虎,后来死在了山林里。
刘莽和莽阿娘也在席间,刘莽给阿娘夹菜,阿娘笑眯眯看着刘莽,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酒席之间,有一名身影极为熟悉的老妇人,身形矫健,端着一碟小菜和一壶酒,往一桌酒席上摆放,满面春风笑容,嘴里叨叨劝吃劝喝。那亲切徐和的眉眼,慈祥微笑的嘴角,正是有胜的阿娘。
舞马揉了揉眼睛,眼角登时湿润起来,喉咙有些哽咽,“燕芝,你不是说……”
“我舍不得你,”春三十娘拉着舞马往前走,“也舍不得乡亲们,所以我又让他们活过来了。”
舞马随她行到近处,冲着阿娘颤巍着唤了一声:“娘!”
阿娘却不答话。
舞马心头一沉,仔细左右瞧看,才发现院中众人神情变换间略有些僵硬,于是伸手去抚摸阿娘脸上,竟是冰凉凉的。
再瞧阿娘脖颈后面,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按钮。按下按钮,原本热情招呼众人的阿娘旋而停了下来。舞马继而去查看每个人脖颈后面,都有一个差不多模样的按钮,按下去之后,便如同玩具被拔掉了电池。
舞马这才晓得院里面所有的人,都是假的,是死物。可她们的眼神却是那样的真切和灵动,仿佛真的死而复生一般。
舞马皱起眉头,回头冷脸瞧着春三十娘,心里莫名的不舒适,总觉得她对着已故的阿娘,对着死去的乡亲们,施展了邪恶的法术,比如,将他们的灵魂注入冰冷的玩偶之中,才能做出眼前这样温馨而又残忍的景象。
春三十娘眼含泪光,“有胜哥,人死不能复生,我学了些许法力,却也不是十殿阎罗,不是牛头马面,没本事叫阿娘她们死而复生。
可我又想,到了咱们俩的大喜之日,怎能没有乡亲们见证,怎能没有阿娘坐在高堂上,所以我这些年修习法术时,专与盘丝大仙学了一门傀儡之术。你看到的这些都是傀儡,虽然只是傀儡,但因我刻苦用功,傀儡术修得高明,看起来便很像真人亲至了。”
舞马听到这里,才晓得春三十娘对刘有胜的执念何其之深。
酒桌上这些菜品水果看起来很是新鲜,饭香酒香四溢,猜想都是不久之前新做的。可春三十娘这几日一直尾随自己和青霞,怎么有时间来鼓弄这些东西呢。
舞马又想起自己和青霞总在傍晚时候分别,那时候春三十娘也不见了踪影,想来她肯定是独自离开了匪窝,来到刘家庄遗址,布置了成亲的热闹场面,准备了可口的酒菜。
眼前的场景是何等的熟悉,门口的对联,桌椅的摆放,在院落上方飘**的大红绸缎,都与舞马和宇文剑雪大婚时的场景倏为相似。
这些傀儡呢,绝不可能是三天五天里做的出来的简单物事。恐怕春三十娘自打开始学习傀儡术的时候,就打起了算盘。
她必是打定主意,再见到舞马的时候,一定要与他拜堂成亲,还要刘有胜和阿雪成亲时的乡亲们都来见证这个场面,所以早早的就制作起傀儡,积年累月,终于把所有人,甚至将死在黑虎腹中的故人也制了出来。
想到这些,舞马鼻尖一阵阵发酸。又不免为刘燕芝的切切深情而感慨。可这仍然不妨他心中起疑,总觉得她言有不实之处,其中很可能藏着很可怕的隐情。于是,继续冷着脸问道:“只是傀儡术修的高明么?”
“我不明白有胜哥的意思。”
“你该不是把阿娘她们的魂魄之类注进了傀儡之中罢,不然怎么会……”
“有胜哥,你晓得的,我哪里会是那样歹毒之人。”
春三十娘面露苦涩,“我修习道法之时,山中岁月过的很快,本以为只过了十年有余,哪里晓得出山之日,世上已过百年,待我回到众乡亲迁居之处,庄中已全无故人,最后一个故去的相识孩童也有耄耋之寿,离世十余年。
我去众乡亲埋葬之处悼念,魂魄早就入了地府,说不定还有投胎转世的,我便算真有歹心恶意,如何能从地府之中,从现世找到转生之人,把魂魄拘回来?
你若是还不信我,我可以带着你去安葬乡亲们的坟地瞧一瞧,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自然会去看的。”话虽这么说,舞马心中的疑虑仍未打消。若是真的没有做这些事,她怎么能把从地府和转生中拘魂的事情说的这样具体呢。
春三十娘却似乎以为他打消了顾虑,脸上焕发先前的容光,又将舞马方才关掉的按钮挨个按起来,院子里又热闹起来了,呼喊声、哟呵声、碰杯声交错,阿娘喜滋滋张罗酒菜,招呼客人。
春十三娘拉着舞马往里面走,“有胜哥,今天是我俩大喜的日子,你可再不许说这些扫兴的事情。”
舞马叹了一口气。两界山神旨的时候,他没有选择和刘燕芝成婚当然有充足的理由。何况,他经历了末世之变,全无寻找心爱之人的打算,更想着孤身到老才叫干净利落呢。他直以为自己离开刘家庄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刘燕芝会渐渐忘掉自己,怎能想到她竟然因此走上了脱离凡人的道路。
“燕芝,咱们别闹了,好不好。”
春三十娘身子一僵。
“燕芝,咱们两个没有缘分。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你又何必勉强?”
“咱们这不是又见面了么。倘若没有缘分,怎么会相隔四百年,又于从前的两界山,如今的五指山脚下见面了呢?倘若没有缘分,怎么你全然变了模样,我还能一眼就将你认出来呢。”
舞马看着她热烈的眼神,决定将一些真相告诉她,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咱们两个分属不同的世界,我迟早要离开的。我现在与你成亲,便是害了你。”
“不同的世界?”
“我所生活的世界,应当叫作隋朝罢,我其实是个觉……”说到这里,舞马发现自己只能上下张合嘴巴,却连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瞧,”舞马接着说道:“我很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可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存在监视着我,我也没有法子。”说到这里,舞马想到了青霞所说的那件黑屋子,还有躲在黑屋子角落里的阴恻恻的神仙,密密麻麻的细线搅动着,呲呲作响。
“我只能告诉你,我来到这个世界纯属偶然,也只能停留非常短暂的时光,等我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又极有可能永远无法回来。也就是说,若你同我成亲,以后几乎等于做了寡妇,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知道。”
“你知道?”
“你若不是非凡之人,怎么会凭白就杳无踪信的。”
春三十娘听了舞马方才那席话,脸色反而好了许多,脸上满是欣慰的神情,
“有胜哥,我不在乎你是哪个世界的,我只想和有胜哥在一起。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会离开,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叫你留在这个世界上。
倘若你必须要走,或者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离开,我仍然愿意嫁给你,永世做你的妻子,哪怕只有一眨眼,一弹指,一盏茶,一炷香,一刻钟,一时辰,一晚上,都可以。我这一辈子,只要有这么一次足够了。”
“可我也不是刘有胜。”
“这我也晓得啊,有胜哥……哪有傻子凭白变聪明的,那时在刘家庄,是你抢了刘有胜的身子。可我喜欢的刘有胜,是被你夺了舍的刘有胜,也就是你,也就是至尊宝,对不对?”
“我也不是至尊宝。”
“不管你是刘有胜,还是张有胜,李有胜,是至尊宝,至尊贝,还是至尊宝贝。我知道你就是你,我喜欢的就是你,你逃不掉的。”
春三十娘越说越动情,抓着舞马的手更紧了。
舞马被她毫无保留的热情触动,身子一震,
“燕芝,你先冷静一下。你从前喜欢我,是因为我本领高强……至少比庄子里的旁人要强。现在呢,你可比我厉害多了。”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这样简单的事情?”春三十娘摇头,望着舞马眼波若水徐转,“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说话的声音好听。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独自走进山林里打虎的背影很好看。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为了保护阿雪姐姐断掉的手臂很结实。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孝敬阿娘,虽然她不是你的亲娘。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有时温柔,有时冷酷;有时谈笑风声,有时木讷少言;有时好的不得了,有时狠心的让人很想痛快地咬你一口,脖子上,嘴上,脸蛋上,哪里都可以。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坚韧不拔,聪明机智,到底打赢了黑虎,抓住了伥鬼刘莽;是因为你饶过了莽阿娘,因为你又给了刘莽一次重生的机会。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骑着铁驴冲在尸怪堆里的模样太好看、太潇洒,因为你被韩薇用匕首捅伤的眼神太让人痛心和揪心。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唱歌唱得好,因为阿耶是太阳、阿娘是月亮这一句好词儿,因为月光照在你身上,投下的影子很深刻。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娶了天底下最漂亮的阿雪姐姐,因为你和阿雪姐姐折腾了一整夜都不睡,因为你长久,你健壮,你不知疲倦。
你明白么?我喜欢你,所以喜欢你的一切。”
“事实上……我和阿雪那天晚上……”舞马想说的是,没那么久。甚至,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不在乎,”春三十娘说道:“我在乎的只有你,只是你,那天晚上你不辞而别,我知道是你的脚步太快我追不上,你有一双看不见的翅膀可以飞到天上我只能在地上奔跑。
我想飞到有你的天空里,就苦苦哀求黑虎教我妖术。黑虎走了以后,我好不容易又拜盘丝大仙为师,盘丝大仙说我为了一个男人这么拼命,根本就是发了春,又因为我拜她为师那年刚好三十岁,所以给我赐了一个师门名字,叫作春三十娘。
我虽得偿所愿,得在大仙门下修习妖法,却因资质粗浅,凡人的寿命太短,妖术也学不好,只怕没等见到你就步入地府之中,便向盘丝大仙求了一门活人转生之法,狠心弃了人身,把魂魄注入蛛妖体内,成了蜘蛛精,这才安然活到今天,得与你见面。
可那拔魂的痛,注魂的苦,撕心裂肺的,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年少时的悸动是最刻骨铭心的。
舞马一言不发,凝望春三十娘的眼睛,心想世上还会有第二个姑娘对自己这样深情么。
“有胜哥,”
春三十娘拉着舞马走进了正屋,“为了今天,我等了很久很久,我准备了酒宴,锣鼓,大花轿,准备了行礼人,准备了成亲的每一步,我不求和阿雪姐姐一样,全村人包括我自己,都真心实意来祝福,只要新郎是你就好。”
春三十娘说着,轻轻拍了拍手掌,院中刘莽傀儡高喝一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入正堂!”
便瞧见有胜阿娘和燕芝的爹娘急匆匆走进正屋,坐在高堂之上,慈祥看了过来。
“我都准备好了,”春三十娘道:“拜高堂,拜天地,夫妻对拜,还有待会儿的敬酒,闹洞房,可我又等不急了,我怕好梦太短,怕一阵冷风吹来,让我从梦中醒来,结果又是一场空。我不要拜天地,拜高堂了,我要入洞房。”
说着,春三十娘拉着舞马的手,往屋子后面走。
舞马却定在原地,如打桩的木头一般,不肯往前走。
春三十娘回头,看着他,满脸失望。
“都到了这种地步,怎好落在你的后面。”
舞马往前走了一步,拦腰抱起春三十娘,大步往前走去,
“燕芝,你记住,我的名字叫舞马。”
第141章 (七千二百字章节)无悔的一夜(至尊宝和白晶晶六)
舞马醒来的时候,空气中溢满一种舞马非常熟悉的香味。这种味道,在教学楼顶层避难的时候,他曾在韩薇的身上清晰的嗅到过。
他原本是半睡半醒的,但嗅到这气味之后,就全然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春三十娘已不在身边。摸向床铺边,仍有残存的体温。
昨晚是癫狂的一夜,春十三娘的热情奔放、毫无保留,与她平日里的主动和活泼一脉相承,让舞马仰倒在**,几乎没有施展真正本领的机会。
挥散夜梦,舞马又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种无牵无挂、随心所欲的状态,从此以后,有一根无形的细绳缠绕在自己身上,很难将其剪断了。
舞马很清楚,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自己做的很不对。和一个极端喜欢自己,而自己对其只有一点点朦胧好感的姑娘春风一度,其实是很不负责任的。
可当舞马听闻这些年发生在春三十娘身上的事情之后,便晓得即使自己再怎样铁石心肠,再怎样把春三十娘残忍又果断的推开,也不能斩断春三十娘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情丝,也无法帮助春三十娘在这个对她而言孤独到只剩舞马的异界里生活的更好。
于是,舞马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舞马这一生,做错过很多事,可舞马从不后悔。这次也一样。因为后悔是懦夫的喜好。
……
“轰!轰!轰!”
外面又传来沉重又浩**的脚步声,春三十娘端着一盘点心从门外急匆匆闯了进来。她已告别保留了四百多年的少女的发饰,换上了新妇典雅的发髻,脸上细嫩的想出水,眉眼之间满是昨夜的余韵,
“郎君!”
春三十娘放下手中的点心,从地上拾起凌乱的衣服,递给舞马,“是牛魔王!”
舞马心头一紧,按电影的剧情,牛魔王这会儿本应该在盘丝洞群山里到处找人来着,可因春三十娘把自己拐到了刘家庄,他竟然也追了过来,却不知又灰雾隔绝,他是怎样发现的。
“这个王八蛋,”春十三娘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来凑什么热闹。连自家媳妇儿都看不紧,还到处瞎跑,早晚让他倒大霉啊!”
“赶紧溜先罢,牛魔王不好搞的。”
“我们去盘丝洞,那里山连山洞连洞,够他找个十天半个月的。”
……
春十三娘带着舞马去了盘丝洞,方到洞口,春十娘忽然拉着他,“等等,我嗅到师妹的气息喽。”
“那又怎样?”
“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师妹对你有意思,”春十三娘嘻嘻笑着,“这可不是因为你是孙悟空转世哦,她喜欢的就是你,至尊宝也好,舞马也好,都行。
郎君,你诚实告诉我,想不想让师妹变成姐妹呢,你要是喜欢,就告诉我,我帮你嘛。”
舞马看着她,眼神诧异。
“你啊,也别装模作样了,”
春三十娘戳了戳舞马的腰,“我看你那老练程度,过往绝不止三五个女人。我早就讲过,我喜欢你的,自然喜欢你的全部。你好也罢,坏也罢,痴心也罢,多情也罢,我通通都喜欢。
你想要多讨几个老婆有什么,我帮你去讨,讨到你自己都吃不消,苦苦求我:娘子,不要啦,我受不了啦……更别提我这师妹,从小专爱合我作对,你要是把她纳进门来,可一定要排在我后面做小,叫我好生欺负她,排房给她最少的,活计给她安排最多的,每天烧火做饭洗尿布,才够我出气呢。”
我还真没有那么多。舞马听得满脑门黑线,回道:
“你不晓得我和白晶晶之间恩怨,我们两个有生死牵连,死仇难解。她对我需多于恨,言行举止多是在演戏,一旦了却了她的‘需’,只怕死仇就要结算了。”
“竟有这等故事……郎君可否与我细细道来。”
“这就说来话长了……”
舞马想大抵与他讲一讲关于诅咒的来龙去脉,可但凡牵扯到一点关于青霞的事情,便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仿佛只要多说一个字,就该被活活掐死,试了几回不成,只好作罢。
春三十娘倒是很体谅他,忙说自己也只是随口问问,又谈起白晶晶,
“我这师妹,的确自小和我是死对头,可正是如此,才好知根知底。她眼睛滴溜转一圈,我就晓得她今日亵衣穿的什么花色儿形样。
你们俩之间什么恩恩怨怨我不清楚,可论起女人家的心思,我要比你通透。
依我看来,白师妹分明是对你很有意思,大有意思,你要是不相信,咱们两个演一出好戏,看看白师妹对你到底如何。”
舞马想,青霞的心思的确难以揣测,正好有春三十娘愿意配合使诈,倒不妨以此为契机,看看青霞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郎君,”
春三十娘见他答应下来,满脸喜色,“怎么我一想到要和你联起手来,一起戏弄白师妹,便觉得一定好玩有趣,花样多多,兴奋的不得了呢?
咱们两个打个赌如何。我便赌,白师妹肯定对你有心思;你便赌没有。我赢了你就依我一件事,你赢了我今天晚上偷偷来找你,好不好?”
“又打赌?”
“又?”
……
春三十娘拧着舞马的脖子到了盘丝洞。她满脸怒气,形态凶恶,进了洞中便把舞马关在一个黑洞里。
待入了洞中,春三十娘连忙给舞马揉脖子,手指软和的像棉花棒,“郎君痛不痛啊……我是不是用劲儿重了?”
“这般真实,才好骗她上当。”
春三十娘伏身靠在舞马耳边,轻笑道:“今晚好戏连场,你就好好配合我,保管给你个惊喜。”
舞马便想,只怕到时没有惊喜,全成了惊悚片。
春三十娘在他左右脸蛋各亲了几下,便说:“我亲你左脸蛋六下,右脸蛋六下,便是六六大顺,保佑咱们两个平平安安、顺顺当当、一生一世、和和美美。”
说罢笑眯眯去了。
洞内重回一片幽寂。
舞马的心思便活泛起来了,琢磨按照神旨提示,通过神旨的关键在于月光宝盒,而月光宝盒就在盘丝洞中某处埋着,大话西游的电影舞马过了好几遍,拍摄现场也走过,网上的场景分析和解密也都仔细看过,对月光宝盒埋藏的位置很有些把握。
于是,当即起身,循着洞中小径,找到与至尊宝发现月光宝盒那处洞穴一般不二的场景,凭着对电影画面的记忆,十分肯定地找到了埋藏之处,土地倒是松软的很,徒手也可挖刨,好一番努力,挖了足有一米多深,把自己都埋进了一半,竟然还没有找到月光宝盒。
便寻思,按照电影中的设计,月光宝盒埋藏处也就半尺来深的样子,如今挖到这般地步还寻不着,只怕设定有变,再往下挖也无甚用处。
可心里面到底有些不肯甘休,在此地附近又挖弄了一番,在地上留下十几个浅坑,仍是一无所获。又猜想一定是神旨作怪,有意控制难度,好叫他不得轻易通关,非得剧情行到电影中的部分,月光宝盒才会出现。如此一来,只好如牵线傀儡一般,接着往下走。
这般一想,便是又回到先前被春三十娘丢下的洞穴,静静等待剧情发展。
过了不知多久,月光从洞顶细口照下,二当家走进洞内,鬼鬼祟祟的。稍许,一张丑脸披着月光露出来,盯着舞马,“我主人要见你。”
“你主人?”
“就是盘丝大仙座下大弟子蜘蛛精春三十娘啊。走罢,臭猴子。”
“你疯啦,我是你的帮主。”
“我是疯了,可你还在装傻啊,在山寨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承认自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了嘛?”
两个人一通争吵,为了证明清白之身,舞马从怀里掏出菩提老祖给的照妖镜,“你要是不相信,拿照妖镜看看我是不是?”
二当家拿着镜子照舞马,仍是原先的模样。拿着镜子看自己,冷哼一声:“骗我,这根本就是……”再看镜子中的自己,满脸惊恐,“猪啊!!!”
二当家没把镜子朝向舞马,但舞马当然晓得镜子里面是一个戴着蓝色圆帽、圆脸圆眼圆鼻子的猪脑袋形象,这便表明二当家就是猪八戒转世了。
而舞马,也就是至尊宝,此刻还是人身。他还没等到给自己三颗痣的人,一旦等到了,镜子里就该是满脸长毛的孙悟空了。
二当家拉着舞马去找春三十娘,远远瞧见青霞跪在春三十娘身后,苦兮兮的,“姐姐,你可怜可怜我罢!”这便是中了春三十娘毒药的缘故。
春三十娘转过身来,“你急什么?在这段时间里,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没事。”
“主人!主人!”
二当家急吼吼把舞马拉了过来,“臭猴子来了!”
春三十娘冷哼一声,走到舞马身边,冷冷看着他,“臭猴子,唐三藏到底在哪里?”
昨天晚上分明还热情如火的姑娘,如今变成法力深厚的高冷女人,一夜春风变成冷若冰霜,舞马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十分奇妙。
照实讲,当刘燕芝和春三十娘这两个形象融为一体之后,不论是刘燕芝,还是春三十娘,在舞马的心里头都凭空增添了一股异样的魅力,就仿佛一片暗夜之中忽然多出一颗夜明珠,夜更迷幻了,珠更耀眼了。这或许也是昨天晚上,舞马犯错的根源。
当然,戏还得接着演下去,
“这个误会好大呀各位,这个误会大到……我要偷偷跟你说,我虽然属猴,可我不是臭猴子,多说无益,我照妖镜也有,什么都有,你自己来照照我看是不是……”
二当家吓了一跳,忙道:“假的,假的!”
“假的你也让我照一照啊……”
“你不要给我装蒜了!”春三十娘说着,一把扼住舞马的手腕,捏的他一阵生痛,哇哇直叫:“如果我真是孙悟空的话,就不会在这边被你们耍啦,我一个跟头飞上天,然后在你们天灵盖上拉一堆屎。”
春三十娘冷声道:“你还没变身呢,到时候你以为你不拉。”
舞马听了,觉得这句台词真是不错,实在余韵悠长,让人浮想联翩。
春三十娘说着,加重了捏着舞马手的力道,一阵钻心的痛,直叫舞马以为春三十娘借此机会叫他吃些苦头,以报复他从前所谓的有很多女人的经历。
青霞听见舞马的惨叫声,不由地朝这边望了一眼,又急忙转过头不看。这皆是原先剧情中的安排,毫无试探价值。
春三十娘道:“师妹,心疼啦?”
青霞脸色惨白,头也不抬:“没有。”
“没有?”春三十娘再加力道。
青霞转过头来,直视春三十娘,“我不会再为这个男人心疼。”
舞马抬起头,观察青霞的神情。此刻,她面无表情,但眼神里闪动着一层坚毅笃定的光。舞马熟悉原电影此刻的画面,他非常肯定,电影中的白晶晶眼神里绝对没有这样的光芒。
“我真的没有骗你。”
春三十娘挑了挑眉毛,“好啊,没骗我的话,你一剑把他杀了。”
青霞听了,身子当即一震,带着惊诧的目光看了过来,“杀了他,你不想找唐僧了?”
看她这幅反应,舞马立时打起了精神。
时到此刻,青霞口中所说的台词虽然与电影中一模一样,可她的神情仪态已完全偏离。在电影之中,白晶晶在这个画面里看起来是平静如水的,但双眸之中分明压抑着一团火。而此时的青霞明显吃了一惊,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这便足以表明,神旨走到这个阶段,青霞已经开始不受剧情控制,有能力掌握自己的情绪。而舞马和春三十娘的试探,直到此刻才开始体现出真正的效果。
“想啊,”春三十娘面露厉色,“但我不相信你会杀了他。”
舞马绷紧心神,眼睛一眨不眨瞧着青霞。
青霞脸上的表情终于重归平静,大概是明白了春三十娘是在考验自己。她再次瞧向舞马,眼神清澈透亮,但其中的意味舞马却很难看明白了,似乎有些挣扎,又有些伤感。
春三十娘瞧向二当家的,脑袋一撇,“把剑给她。”
二当家的因为方才镜中的可怖猪头受了惊,正一手扶着鼻头扮猪,听见春三十娘的吩咐,双手抓着剑鞘,一趟弓腰小跑,把剑柄递给青霞。
青霞接过剑柄,神情凝重,看了过来。
这便又与电影之中有了差别,须知在电影中白晶晶接过剑第一个反应是原地划了半个圈子,在二当家的大腿上割了一刀。这便表明,从此刻起,青霞已有了抉择自己行动的能力。
“师妹,”春三十娘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极富魅惑,“杀了他,只要你肯杀了他,我便给你解药。你要是不肯呢,再过个把时辰,毒性发作,神仙都救不回你。”
“好!”
青霞目色一正,似乎终于作出了决定,转头朝舞马看过来,“臭猴子,你到了地府记得找我师姐报仇,别找我啊。”
说着,朝着舞马一剑刺了过来。
剑势迅疾至极,转瞬便刺到舞马喉咙处。
春三十娘也没料到她这般果决,出手阻拦都来不及,只好匆匆伸剑去挡。
舞马人是一动不动,可头皮当真发麻了,只觉那剑尖头带着一股劲风杀来,已然触及自己肌肤上的毛发,下一瞬便要穿颈而过。
却看青霞手腕忽地一抖,剑锋抹过他的脖颈,倏地一划,刺向春三十娘。
春三十娘松了一口气,冷笑道:“贱人,我早知道你对臭猴子余情未了。”
“废话少说,拿命来。”
两人便是一番叮叮当当,刀剑激斗。舞马远远观瞧,心想青霞不肯杀自己,那是想让自己帮她报仇雪恨,故而方才这一番试探全无法证明什么,真正的效果还得等到她毒性发作,将死之时,才能看得出真伪。
正思谋之间,青霞和春三十娘已斗至激烈处,你来我往数个回合,各自运了一团法力于双掌之上,双掌一对,便是轰隆一声巨响,两人各自飞了出去。
青霞方好落在舞马这边,落地之后吐了一口黑血,踉踉跄跄走过来,抓着舞马,“跟我走。”
法力注入舞马体内,便领着他飞空一趟逃遁,来到一处密洞之内,进了洞口,忙把一旁关门机括按下。
舞马转头只见春三十娘匆匆追来,冲着他远远眨了眨眼睛,嘴巴虚张几下,看口型似乎是说:郎君,还是我说的对罢。
再听咚的一声,石门瞬间落下。
舞马回头,便见青霞捂着胸口靠在墙壁上,说道:“别担心,这门是盘丝大仙用万年金刚石做的,绝对安全。”说话间喷了一口血在手掌心。
外面传来春三十娘的声音:“师妹,你不记得他以前怎么对你啦?他欺骗感情,背弃婚约,原来你跟赤炼君有段大好姻缘,都被他搅合啦。他现在还没本事,等他恢复真身之后一样不会理你的。”
舞马余光瞧看青霞,只见她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好先与春三十娘回道:“死八婆,你有完没完?”
“臭猴子,你敢骂我?”
“我就骂你怎么样?”
“你别以为躲在里面很安全,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到时候她尸变,意识全无,只凭吞噬活人气息的欲望行动,你会死的很难看。”
这一句台词要比电影之中多了一句解释,舞马当然明白春三十娘是在提醒自己,试探归试探,但一定要赶在对方尸变之前逃出秘洞,否则会有性命危险的。
舞马轻轻叩了三下石门,示意自己晓得了。嘴上却道:“我靠,我是吓大的啊。”
又听春三十娘说道:“白师妹,我方才与你对的那一掌,掌中又添了一些寒毒之气,若是没有解药,你决计活不过今晚。你仔细想清楚罢,只要开了门,把至尊宝交出来,师姐我立刻大发慈悲,帮你解毒。可你若还是对臭猴子余情未了,执迷不悟,不肯交人,明天早晨我便为你收尸!”说罢,便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
最后这一句,还是原先电影之中没有的台词,也是春三十娘设计好的环节,好对青霞极限施压,以见她的真心实意。
此时,电影中的白晶晶已成了青霞,行止看起来又全由其自身掌控,便很可能不会按照电影中安排的,死活都不肯向春三十娘交出舞马。
于舞马而言,也很有意借此机会,把最真实的青霞逼迫出来,这样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是敌是友分个清楚,就算不死不休也能明明白白,干脆利落。而不似现在,青霞把自己藏在一层迷雾之后,舞马完全摸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反倒束手束脚,无从下手,难受的很。
更可怕的是,假使青霞把极大的恶意隐藏在这团迷雾之后,一旦图穷匕见,舞马却没有做足准备,结果很有可能是极其致命的。
舞马转头去瞧青霞,只见她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原先白皙的肌肤上镀了一层白霜,嘴里喃喃着:“冷,好冷,抱我。”
舞马一时摸不准她的心思,便默声站在原地,冷眼观瞧她。
“舞郎君,我好冷啊,”
青霞等了半晌,不见舞马的回应,半睁开眼睛,目光涣散,“我快要冷死了,你当真忍心,眼睁睁瞧着我被冻死在这等寒凉之地么。”
舞马心想,也好,看看她究竟什么打算,要使什么花招。
便走上前去,抓着她的手,打算扶起来。岂料方触到她的肌肤,一阵极寒之气涌了过来,直比寒冬腊月打开房门迎面扑来那一阵冷风。这才晓得春三十娘方才临走时说的寒毒索命绝不是虚张声势。
舞马便将青霞侧身扶起来,搂在怀中,自己则盘腿坐在地上。青霞身上的寒气如海浪一般,一阵阵往他身上涌了过来,令他牙关发抖,浑身打颤,感觉直要被冻僵了。
他不过是在怀里抱着青霞便觉得寒毒这般厉害了,可想青霞此刻该是何等难受。想到这个,便是他自认早就铸造了铁一般的心肠,此刻也由不得稍稍一软,将青霞抱的更紧了一些。
方抱紧了,又很快警觉起来,暗自提醒自己:像这样厉害的女人,我在末世里面见识的还少么?她们哪一个看起来不是柔柔弱弱,毫无抵抗之力,更有人比此刻青霞遭的罪过还要厉害,可到了你无甚用处,亦或者挡了她们前行之路的时候,哪一个不是冷血无情、翻脸不认人、背后捅一刀的狠角色?
念及于此,心态渐渐又重回淡漠。再看青霞,只见她紧闭双眼,眉头直锁,嘴唇发些淡淡的紫,气色比先前差了很多,却仍不妨容颜绝美,还有些类似林黛玉那般病娇的动人气质。
过了少许,舞马亦是冷的受不住,正打算运功行些热气,却听怀中青霞传来虚弱的声音:
“舞郎君,我过往向你隐瞒了许多,也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可回过头来去看,我所作所为,皆是缘我出身突厥,来自草原,咱们立场不同,给为其主,才会有这些较量。可你凭心而论,我所作所为也算不得大奸大恶之徒罢?”
舞马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全世界又能有几个大奸大恶之人,每个人不都是因为自己所处位置不同,才会有这些矛盾冲突,才会有生死较量,才会有豪强竟起、逐鹿中原么。便是末世之中,又有几个人天性就恶的毫无底线,所行所为到底都是为了生存啊。你这些狡辩的言论,实在是立不住脚的。
“我也晓得,”青霞面色更加惨白,“我说这些话,讲这些道理,你多半听不进去。我便是把心窝子掏出来,你也未必相信。可看今日的情形……倘使拿不到解药,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你可否答应我,倘若我真的回不去了,而你有朝一日,有了极强的本领,举手投足间便可杀死义成公主,待到那时帮我报仇可好?”
舞马道:“你若是死在这里,我只怕也要受那诅咒牵连,一并葬身于此,谈何报仇?”
“倘若,我是说倘若……”青霞喘着粗气,“倘若我死了,你却活着出了神旨,可否答应我这请求?”
舞马心想,青霞这会儿中的是春三十娘的寒毒,起因是为了帮自己试探青霞,那便与自己大有干系,这其中因果绝对符合诅咒发作的条件,倘使青霞因此而死,自己决计逃不了,要不然还真不妨趁此机会要了对方的性命。
又见青霞微微抬起眼睛,以清澈目光凝望自己,自是在为方才的问题所求个答案,便琢磨,倘使青霞真的死在神旨之中,而自己却能安然出去,从此以后断了诅咒之患,又何妨答应她的请求呢。
更何况,青霞说的是,有朝一日,他有了极强的本领,杀死义成公主易如反掌。这样的请求,毫不过分。索性给青霞应了下来。
青霞见此,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喜悦的红晕,“我晓得舞郎君乃是信人,一言既出一万匹马也追不回来,小女子便在此谢过了。”
“言之尚早,等我活着出去再说好了。”
“相信……我,”青霞艰难瞧着他,目光之中意味深长,“你一定能好好的,活着出去的,一定。”
————
简单说下自己近期关于写书的打算吧。因为工作很忙,所以大多都是在用零碎的时间写小说,今天写一点,明天写一点,东西很零碎。假如每天写多少发多少,故事也会变得很零散,估计读者看得也会痛苦。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打算每天写一部分,把一个比较完整的剧情写出来再发。这样每一章字数会很多,读者每看一章,看得也是比较舒服和完整的内容,我也有修改和完善的余地,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比较幸运也有些不幸的是,这本书成绩实在不大好,很少有书评、有本章说,也从未有人催稿寄刀片,所以我也能比较从容的写下去嘛。
第142章 【6400字大章】愉悦的感觉和过瘾的冷颤(至尊宝和白晶晶七)
随着寒毒的发作,青霞的状态越来越差。虽然她也努力打起精神,调动全身的法力去抵御寒毒,可脸色仍是朝着苍白色的方向一去不返,到最后连一丝丝血色都瞧不见了。
在大话西游的神旨中,舞马只是一个凡人,像这样猛烈的寒气,即便他只是抱着青霞,身体也是遭不住的。
很贴心的春十三娘不知用什么办法从舞马盘腿坐着的地下渡了一道热气给他,舞马身上很快便暖洋洋的,哆嗦也停了下来。
“舞郎君,”
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舞马身上的暖意,青霞的脸色好转了些许,“你身上好暖和啊,可否将我抱的更紧一些。”
说着,却是主动凑向舞马的胸膛,反将他搂着更用力了。
舞马感受到她身上冰凉又柔软的那团,下意识想推开,岂料得青霞看起来虚弱的很,可搂着他的信念却坚定极了,试了几下竟未将其挪动丝毫。
“别放开我,”青霞闭眼喃着,“你一放开,我就要走了……永远回不来了。”
舞马无奈,只好继续抱着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走不了的。”
“那我肯定活不久了,我救过很多人的。你们汉人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过好多好多,怎么也顶个千八百万级浮屠,算不算好人?”
青霞的嘴角很难察觉地翘了翘,
“我在长生天那里是挂上号的,他老人家早就打算将我收走,在天上享福啦……咦,你怎么不说话了?”
舞马道:“太冷了。”
“那我不提这个,”青霞微微睁开眼睛,“舞郎君,你有没有过差一丝儿就死掉的经历?”
“差一丝儿……怎么算是一丝儿。”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就是那种……眼看着就要死去,可到底还留着一丝儿气,将断未断的时候。哦……就是你们汉人常说的,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没有。”
“我才不信哩,你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怎么会没经历过这种情形?我看人很准,你肯定有过,还不止一次。”
舞马哑然,半晌,“你问这个干嘛?”
“我经历过的,有两次,”
青霞再次闭上了眼睛,她的声音又低沉了一些,仿佛方才那次睁眼消耗了所剩不多的能量,
“第一次就是我从阿耶马上跳下来,被匪徒劫走的那一次。
他们把我绑到深山里,十几个精光又恶心的男人把我围了起来,如果不是萨满给我施了贞洁锁链的法术,我恐怕要被活活折磨死。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狞笑着,朝我扑了过来,贞洁锁链一闪啊,就把他下面给烧焦了,烧成了一块儿黑炭。这些人气坏了,拿皮鞭抽我,好痛啊,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我被抽的血肉模糊之后呢,他们又把我丢到山林里喂狼。
黑漆漆的晚上,嗷嗷的狼叫声从来没停下过。我看见林子里飘着数不清的绿幽幽的眼睛,就这么望着我,阴森森的,我都快吓死了。
我想活啊,就使劲儿屙呀撒尿呀,然后抓起一把,糊的满身都是,额……说到这个,你会有些不适感罢?倘使你觉得不舒服,我就略过这段往后讲。”
“没关系,”舞马看着她,目光很复杂,“这种经历我也有过,我被人追杀,直接跳进了化粪池,那种滋味特别酸爽。”
“化粪池?”
“你就当作茅坑之类的吧,接着往下讲啊,我在听。”
“要么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的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而且很正,”
青霞嗤嗤笑了声,笑完就咳嗽,“咳咳……总之我从狼嘴里活了下来。到最后,我也不晓得是因为我身上的味道太臭把狼群恶心了,还是那时的又瘦又小看起来全是骨头实在没什么嚼头,狼就没吃我。
我拼命往山林外面跑。到最后,又累又渴又饿,又流了很多血,昏倒在马上要出山林的地方。
那一次,我的确差一丝儿就死了。我俯身趴在地上,仿佛听到有人在我耳边,用尖锐的声音说:‘你要死了。’
你猜我那时感觉怎样?”
“大概很愉悦罢。”
“你瞧……我就说,”
青霞嘴角再次弯了起来,有点会心一笑的感觉,声音却更加无力,
“你肯定也有过这种经历的……的确很愉悦,一开始有些难受有些恶心,因为身上的屎尿还没擦干净嘛。还有一点点疼痛,鞭子笞打的伤痕还在,火辣辣的,不过这些感受很快就过去了。好像有人从你身上抽了一根丝儿,丝儿没了,痛也就没了。
之后呢,愉悦的感觉就来了。我好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像羽毛一样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轻轻的,软软的,又昏沉沉的,那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舒服的滋味。你晓得罢,舞郎君,你一定经历过的。”
“嗯。”
舞马听她讲着,想起了很多往事,很多细节。何止是差一丝儿的死亡,他是真正死过的人呐。被尸怪啃咬的时候,刚开始的确痛极了,可一旦把胸膛破开,咬到了心口上,那种痛就**然无从了。还舒服的很。
“我活到这个岁数,快乐的时光实在不多。所以对这种滋味映像十分深刻呢,那个时候的点点滴滴,一分一毫都被刻在了脑子里。
不知舞郎君将死之时,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男人?”
舞马想起了韩薇,却沉默不言。
“我那时候感官变的灵敏极了,眼睛也好,鼻子也好,都是好几倍的敏锐。
眼睛虽然睁不开,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得这么清楚过……就在那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我看见一个人影儿从很远的地方向我走来。
伴着他的脚步,好像有很奇怪,又蛮悦耳的声音飘然而至。有点像乐曲,轻快,活泼,毫无悲伤之感。
那个人走到我身边,用很好听的声音对我说:‘跟我走罢,带你去新的世界。’”
讲到这里,青霞叹了口气,“可惜,那个时候,我到底没跟他走成。要不然,也不必受后来的苦楚了。
那时几乎所有画面我都瞧得很清楚,可凭我那般好的眼睛,也没能看得清那人的相貌。只觉得他脸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那人的身形我却记得很清楚,往后很多年都刻在了脑海里……直到后来在晋阳城郡丞府的密室里第一次见到你,我猛然间醒悟过来,那人的身形和舞郎君你十分肖似的,或者说,几乎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讲这些话了么。”
“嗯……全然不明白……”
“我想你这样聪明,本应该明白的,”青霞深吸了一口气,“我师姐的寒毒的确很厉害,叫我从头凉到了脚,从眼睛凉到了心。我能感觉到的,再过个把时辰,我又要飘进那种只差一丝儿就会死掉的黑暗里去了。
我已经看见一大片黑雾朝我涌了过来。我很好奇啊,这一次,那个男人会不会再次从黑暗中向我走过来。亦或者说,那个男人就是舞郎君你呢。要不然,为什么恰好在我差一丝儿就要死掉的时候,你会在陪在我身边呢。
倘使真的是你,那岂不是老天早就注定了,带我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必定是你。而由此也可证,人一生的命运,自打出生那一刻就被刻好了轨迹……生在何处,又死在哪里,都是定好的。
舞郎君,我已下定决心,这次,那个男人走向我的时候,我一定要伸出手……拨开他脸上的雾……”
说到,这里青霞的声音已经低的像夜晚钻进蚊帐里咬人的蚊子那般。
她伸出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朝着舞马的脸庞无比艰难地伸了过来……就在指尖即将触到舞马嘴唇的时候,她却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白如纸张的手笔直的落了下去,陷入了沉静的昏睡之中。
舞马长出了一口气,反复琢磨她方才说的这些话到底有什么用意,可最终毫无所获。
青霞身上的寒毒必须尽快解掉了,否则真的会危及性命。
舞马正打算起身,把青霞放到地上,自己去按下洞穴的开关。可刚把青霞抬起来,正要放下去,却听青霞用可怜巴巴的哀求语气喃道:“别……别丢下我……丢下一次就够了,我害怕。”
舞马试着跟她讲话,又全无回应,只是一个劲儿的哼唧‘着别放开我’,‘抱紧一些’,‘再用力一点’,‘好暖和啊’‘阿耶……他们好凶’‘好多坏人围着我’‘阿耶,那些狼的眼睛都是绿色的,我看得好清楚啊’之类的。
无奈之下,舞马只好抱着她起身,走到洞门口按下机括。
洞门徐徐打开,春三十娘像一阵风儿般,欢快地走了进来,从搂住舞马的脖子。
“郎君,”她满脸喜悦,“我好想你啊,就这么一点时间不见,我就觉得过了好久好久。我都没法儿想象,你要是再像上一次那样不辞而别,我该怎么办才好。”
说着,又瞧向青霞,“你瞧,我没说差罢,白师妹分明对你很有意思,要不然怎么宁肯遭这些罪过,自己死掉,也决不要将你交出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定论为时尚早。”
“就说你这人心狠,”春三十娘啧啧叹了两声,“当初对我就是这般,现在又轮到可怜的白师妹。”
舞马则想到:自己又顺着剧情走了一番,也不知月光宝盒有没有现身。便复去先前挖坑的洞穴又寻了一番,仍是一无所获。
春三十娘便道:“郎君,你在找什么?”
舞马忽而想到什么,便问:“燕芝,你在盘丝洞修行多年,对这里熟悉的很,不知从前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叫作【月光宝盒】的盒子。”
春三十娘茫然摇了摇头。
这般看来,还是得把剩下的剧情接着走完。舞马便与春三十娘说道:“对你家白师妹的试探这才刚刚开始呢,我打算带着她假装逃离盘丝洞,等出去了以后,再旁敲侧击一番。”
“白师妹中毒很深,可撑不了那般久。要不然……我先给她服下少许解药,好让她能多撑一些时间。”
“也好。”
“你看,你还是蛮心疼白师妹的么。”
“……”
春三十娘给青霞服过解药之后便出了洞内,舞马又把洞门关上了。
又过了些许时候,青霞渐渐转醒,眯眼看着舞马,“我果然没说错,带我离开这个世界的就是你,舞郎君。”
“醒醒吧,”舞马没好气道:“你还没死呢,我想了个办法,咱们保管能逃出去。”
“嗯……我觉得好多了,身子也暖和多了,”青霞渐渐睁开眼睛,“也能跑得动了。”
“那好,咱们两个先脱衣服。”
“啊……”青霞楞了一下,“你想通了?我还没准备好啊……那天晚上倒是准备好了,可你不愿意。”
“通个屁,我是说咱们两个先换衣服,你装作我,我装作你,然后设计偷袭,把春三十娘骗进洞来再把门关上。”
“哦……你先脱,还是我先?”
“男女有别,毕竟不方便……这样,”舞马想了想,“咱们两个背对背,各自面着墙壁,脱下来衣服之后就扔给对方,待穿好了再转过来,怎样?”
“也好。”
舞马便半转过身,面着墙壁开始脱衣服。
脱衣服这件事舞马还是很拿手的。假使世界上有一个脱衣服吉尼斯纪录,那记录一定属于舞马。
他眨眼便脱了精光,把衣服团起来扔给青霞。
扔完之后,忽然觉得不大对劲,连忙转过身去瞧,却见青霞衣衫完整,站在自己的身后不远处,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瞧了过来。
舞马吃了一惊,“你干什么?”
“你把衣服丢的太远了,我过来捡衣服嘛,”青霞拾起舞马的衣服,嘻嘻笑道:“不过,你身材真是蛮好的。”
“突厥女人都是这样没羞没躁的?”
“你羞什么个劲儿啊,那时在郡丞府的密室里,你浑身上下,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器官,我什么没看过?”
“别胡扯……”舞马话说到一半,想了想也是,在密室的时候,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一块儿黑布遮掩,后来为了对付田德平,还从黑布上撕下了一小半儿,凭着自己的身量,恐怕什么都挡不住……真是难为了青霞,那密室里乌漆麻黑的……
也不对……舞马记得很清楚,自己和田德平斗法的时候,青霞还昏迷着,等青霞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和田德平斗法已经结束,田德平化成了一团尘埃,而舞马呢,已经穿上了田德平的衣服。
“不对!你那时还在昏迷……”
“舞郎君,你忘了放在你祭台上那一盏油灯么?只要那油灯亮着,我的魂魄便会绕着那盏油灯游**啊,我的意识便也还在,便能看得清楚周围的事物……你想一想嘛,油灯就放在你身旁,你又赤着身子,你说我的眼睛这么好使,能看不见么?老实讲,每一根毛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你不是说,将死的时候眼神才便好么?”
“是啊,我那会儿始终都是在那【差一丝儿】的状态里嘛。”
舞马不言,又想到一个问题——在那段魂魄离体、看似昏迷的时间里,青霞有那盏青油灯,便始终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也就是说田德平,亦就是阿跌葛兰,为她所作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了。
他的跋山涉水,他的以身涉险,他的身死道消,点点滴滴,也全都被她亲眼见证,这和从别人口里听故事可不一样的。青霞之前也承认了,她对田德平怀着很深的感恩之情,便应是由此而来的。那么,自己和青霞的仇怨,其实根本是无法了解的罢?会不会,等到义成公主死去,就该轮到自己了?这种情况,绝不能不考虑。
“你在想什么啊?舞郎君。”
青霞的问题又把舞马拉回到现实的尴尬之中——他浑身赤着,青霞睁大眼睛看着。
舞马索性转过身来,正面朝向青霞,“你想看就看罢……尽情看,我不收费。”
“啊!”
青霞捂住脸,连忙转过身去。
外面传来春三十娘的声音:“打什么情骂什么俏!”
……
天色渐渐暗下来,月亮往上走,洞里一片银光。
青霞趴在洞里的石头上,把脸埋在胳膊里,舞马战战兢兢走过去观瞧她,“你在干什么?”
春三十娘在洞外喊道:“里面怎么样?死了没有啊?”
舞马冲着洞外冷笑:“你死了我们都不会死!我们是快乐的不得了,晶晶姑娘美的一塌糊涂,我是帅的乱七八糟,我们两个是俊男美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天昏地暗,天塌地裂,天公不作美……”
洞外,二当家的给春三十娘端来一盘各式各样的饭菜,“唉,吃饭了,三十娘。”
春三十娘看了一眼,正要拿起筷子,忽听洞里传来舞马一声惊叫。
春三十娘连忙起身,跑到洞口,又听见舞马气喘吁吁的声音:“啊……啊……救命啊……尸变啦!”
春三十娘贴在门洞上:“开门!”
“开不了啊……”
“嘴对嘴过阳气给她,这样就可以阻止她一下。”
稍许,洞门打开。舞马冲了出来,连忙抱住春三十娘。
春三十娘也不看他,反而看向洞内,青霞趴在地上抽搐着扭动身子。
春三十娘冷笑道:“师妹,你斗不过我的。”
趴在地上的青霞忽然抬起头,露出舞马俊气的面庞,嘿笑道:“是吗?”
下一瞬,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咙,转头一瞧,穿着舞马衣服的青霞目光凶悍:“别动,你动一下我就扭断你的脖子。”又向舞马瞧去:“快拿钥匙,把她关进去。”
“你这么爱进去是不是?”舞马把钥匙从石洞口的机括李抽了出来,一把将春三十娘推了进去,“进去!”说着把钥匙插在了门外的机括里,扭动两下又拔了出来,“古德拜!”
石门很快落下,一转身再瞧,饶是他心里早有准备,也不禁吓了一跳,只见青霞面目全非,满脸灰白色,双眼赤红,眉毛全无,额头生了道道横纹,鼻子皱成腐朽的苹果皮,总之可怖之极。她嘶吼一声,高举双手,朝着舞马扑了过来。
按照原先的剧情走,至尊宝这时候应该吓的够呛,趁着石门还没有完全落下,抖了一个机灵,往地下一滚,滚回了洞中。
不过,这一段剧情舞马是绝不打算走的。因为再走下去,春三十娘为了逼迫白晶晶开门,打算对至尊宝使用催情大法,先奸后杀。
春三十娘数了三个数,对着至尊宝方使了催情术,结果术法红芒还没落入至尊宝眼睛里,巧不巧的门外面二当家冲了进来,一把推开春三十娘。于是,催情大法就对准了二当家的。二当家一阵哆嗦,说自己在春三十娘身上打了个冷颤,感觉好过瘾的。
年轻时候看这段,舞马真是不明白什么意思,完全不明白,一头雾水。直到很久以后,他在韩薇那里打了一个这样过瘾的冷颤。
春三十娘则直接被吓傻了。到后来,春三十娘还给二当家的生了个孩子。
若是原先的春三十娘,舞马倒也无所谓她和谁相好。可现今春三十娘已经变成了刘燕芝,又在荒诞又真实的异界里和舞马有了夫妻之时,舞马是决不允许这种帽子剧情胡乱上演的。就算他许了,观众也不会同意。
这么一琢磨,舞马当即迎面冲向尸变的青霞,一把抱住她,嘴对嘴给她度了一口阳气过去。这个差事原先也是二当家的,如今舞马替他受难,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说青霞这幅模样骇人的很,可到底比末世里的尸怪要可亲可爱的多。舞马又不是没有被尸怪亲吻过,现在的情形只是小场面。
阳气方入口,尸变青霞身子当即软了下来。舞马一边和她嘴对嘴渡阳气,一边一个公主抱将她抬起,急匆匆往盘丝洞外跑去,顺手把石门的钥匙丢到了地上。
跑到洞外便琢磨:至尊宝和白晶晶逃出盘丝洞以后,骑马去了一处山崖。现在问题来了,第一,路线电影里面没演出来,舞马找不到;第二,两个人找马的过程也没拍出来——无马。
正抱着青霞在洞口发愣,便听青霞一声闷哼,呼了一口浊气到舞马嘴里,下一瞬青霞便恢复了原本的面貌,眼睛一睁,才发现自己的唇被舞马张大嘴含着。
青霞瞪大眼睛,伸手推开舞马,“你!你,你……”
“你什么你!你尸变了!要不是我嘴对嘴给你渡阳气,我早就嗝屁了!”
青霞这才清醒过来,向四周张望,“我们……逃出来了?我师姐呢?”
“被我反锁在石洞里,你要是再犯傻不走,二当家的把石洞门打开,咱俩谁都跑不掉。”
青霞便将手指含在唇间,吹了个口哨。
哨声方起,便从一侧山谷中奔出两匹马儿来。舞马真是瞧呆了,“那边儿我方才瞧过,连只兔子都没有!”
青霞也不多话,抓着舞马的衣服,便丢在了马背上。
天空阴云密布,微薄的阳光寥落撒下来。一阵马蹄声促响,遍布石子的荒滩上,二人二马,挥鞭疾行,渐行渐远,不久,只剩两个指甲盖大小的影子,消失在天际。
春三十娘从盘丝洞里面走了出来,二当家的紧随其后。
“主人,就这么放他俩走?太便宜了!”
“你懂什么?好戏还在后头。”春三十娘说着,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双足蹬地,红袖轻扬,化作一道赤光追了上去……
——————
努力了一把,终于赶到十二点之前发出来了。有没有推荐票还没投的,别浪费嘛。
第143章 【6400字大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至尊宝和白晶晶八)
鸟语清香,芳草茂盛,马儿被拴在树下吃草,舞马和青霞寻了一处灌草高密处,各自躲在一边,交换衣服。青霞扔过来一件,舞马扔回去一件,便瞧见衣服在半空中抛来抛去。
青霞穿好了衣服,把最后一件外套丢给舞马。舞马正要穿上,忽然发现自己的行止又不归自己控制了——
他的双手自行抓住青霞扔来的衣服,缓缓靠近鼻子,深深吸了一口。
呸。舞马自己都觉得这动作实在猥琐至极,又臭又宅,不堪睹视,但也没辙,这是电影原定的剧情,而舞马此刻又被剧情绑架,便是想要反抗也毫无办法,只得把那香气乖乖吸进肺里,细细品味。照实讲,真是挺香的。再吸一口。
青霞穿过的衣服是香的,这倒也还合理,此地虽处西北荒漠之中,但匪寨之中专门安了一处澡池子,每日温水不断,春三十娘和白晶晶每天都要洗澡,还得往池水上撒各种花瓣,整日泡着花香身上能不香么?
只是这大西北的荒滩上找这么些花瓣真是不容易,找不到就要挨打挨骂,搞得一众匪徒怨声载道,齐骂女人真麻烦。
舞马连吸了好几口,自是一阵神清气爽,忽听一道破空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远远飞去了。
他站起身朝远处望去,只见清清蓝天,雾气一般的白云散乱飘**,一处高高得山崖之上,青霞抱膝坐着,仰头朝远方天际望去。从舞马的角度看青霞,她正好悬在山崖边,露着半个身子和脑袋,被一团形如莲花般的白云包裹住,显得空远而幽静。
“如果不是妖怪那有多好。”这句台词口不由心道了出来。
时至此刻,舞马已完全不由自己掌控。他绕过山崖壁,循着一条小径上山,走到山崖边,才发现这一带山崖其实并不怎么高,呈半圆的形态环绕住一片洼地,洼地里面生着一些灌草矮树。从这个角度看来,其实草木也不怎么茂密。
青霞悬于崖沿,换了坐姿,左腿曲前,右腿拖后,左手靠前撑地,右手轻轻搭在右脚腕上,挺胸抬头,面无表情,驰目望远。配合这副动作,再把身下的山崖换作白云,就有点像仙女飞天时的画面了。
忽地,青霞抬起手来,手掌青黑,便是中了春三十娘的蛛毒还未解开。掌心之中,托着一块儿系着红绳的玉佩。
“你中的毒越来越深,”舞马从青霞身后走过,蹲了下来,“再不解会死的。”
青霞忽然抬起头来直视舞马。
阳光照在舞马的身上,影子投在青霞的脸上。她淡淡说道:“解了又怎样。不开心,长生不死也没用。开心,就算活几天也足够。”
舞马撇头看向另一边,“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孙悟空,你会怎样。”糟透了,这完全不是舞马想说的话。
青霞抬起头,迫近舞马,逼视之,“我会杀了你。”
“我真的不是孙悟空,”舞马从怀里掏出镜子,递给青霞,“这块儿真的是照妖镜,你照照看就知道了。”
青霞瞪着舞马,咬牙切齿,“什么!你不是他?”
“不……是。”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怕……不过没办法。”舞马黯然低下脑袋,“因为我不希望你看到我的时候,心里面却想着另外一个人。”
“我把你给杀了!”
青霞狠狠一掌挥向舞马,眼看拍中舞马的脑袋,却停在了相距寸许处。
“来罢,”舞马已放弃抵抗,或者说这根本是没法抵抗的,“就像你说的,做人不开心,就算长生不死也没有用。”
青霞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好久,始终难以落下去,最后只好把手收了回去,捂着脑袋大哭起来。
青霞哭的可惨了,远远要比电影里面白晶晶不带泪的干哭要厉害的多。舞马透过青霞胳膊和脸颊之间的缝隙,看见她脸上有些泛红,泪水从眼角顺着脸颊滑下来,溜到脸蛋最低点啪的落下,一滴,一滴,又一滴的。
她的声音也很凄厉,舞马也不知道自己形容的准不准,有点像夜晚山林里死掉伴侣的母狼的叫声。至少给舞马的感觉是这样。
舞马身不由己凑过去,伸出手,大抵是要拍拍青霞的肩膀宽慰她。当然,走剧情的话,作为一个新手,至尊宝又把手收了回来,杵在一旁犹豫着。
青霞哭着,忽地抬起头来,抓住舞马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罢了,又趴在膝盖上,捂起脑袋接着哭。
舞马当然熟悉这段情节,他心道不好,扑通扑通跳起来,可身子仍是缓缓靠近青霞,眼瞧着要搂住她。
青霞猛地直起身子,闭着眼睛,低着脑袋就往舞马怀里钻。
明明是很干燥的西北地,可天空上好像要下起雨来。
舞马的呼吸有些困难,推开她,深吸了一口气。
青霞又把他拉了过来,又是一片天昏地暗。
雨越下越大,似乎也响起了打雷声,呼啸的风声,好像有人在天上急促的喘着气。青霞仰倒在了地上。
接下来就是剧情里面一番艰难地解开腰带的过程了。
电影里面当然没有解开,至尊宝的腰带系的特别紧,两个人折腾了好一番,衣服都快撕烂了,腰带上的疙瘩纹丝不动。
舞马咒骂:“他母亲的,是谁绑的那么紧。”这就得问电影的道具工作人员了。青霞说:“我来解!”可惜还是解不开。
舞马倒是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松了口气。
这段剧情的焦点矛盾解腰带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剩下的就该是舞马安慰白晶晶,白晶晶则说出了那段经典台词:“白天我不习惯,晚上再说。”至尊宝:“晚上也好,白天也好,你随时需要,随时吩咐。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陪着你。”二人相拥,画面定格,场景结束。
根据之前已经摸清的规律,电影画面之外的故事,舞马是可以控制自己行动的,这个时候,他和青霞才将开始真正的对手戏。
可意外的是,剧情根本没走到那一步,就被打断了——青霞忽然抬起头来看舞马,“舞郎君,你小心点,我可要使劲儿了。”
说罢,双手各抓着腰带一边,猛地往两边用力,似乎还为此动用了法力,便听一声“撕拉”响,腰带碎成了数截,在半空中飘扬散落似婚喜上撒下的礼花。
这回可好了,完事想穿腰带都没了。
舞马觉得身下窜来一阵凉风,才发现裤子也从前面被撕烂了一大口子,窗户敞亮。
他连忙要伸手挡住,青霞却扑了上来,一把摁住他的双手。
“你要干什么?”舞马皱眉。
“舞郎君,”
青霞红眼望着他,嘴角微翘,一双眼眸熠熠生辉,比过夜空明星的,
“不管你信不信,自从那日在密室之中见到你,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就开始砰砰直跳。
离开密室之后,我明明晓得你是杀死我恩人的生死仇家,却还是忍不住跟着你,和你孤男寡女住在一个院子里,随你加入大唐塔。
我曾经跟你说:我入大唐塔是为了长生,我只想要这个。可你殊不知,长生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要长生做什么?是草原上无休止的收继婚,还是被仇家盯上,誓死方休?
其实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把你从晋阳城骗到草原上也是,虽然说的确很有想让你帮忙解决麻烦的需求,可心里面到底还是想见你一面的。要不然世事无常,我葬身义成公主之手,咱们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很奇怪罢,明明你是我的大仇人,对我又不是很好……”
因是青霞施了定身法,舞马完全动弹不得。当然,此刻他也无心动弹。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观察青霞的神情,看她的眼睛,听她说的话,推测她的真实想法,面无表情看着她。
青霞接着说道:“我说错了,岂止是不好!你简直憎恶我到了顶点,对我冷冰冰的,说话冷,眼神冷,呼吸也够冷,任何时候都恶声恶语,恨不得一脚将我踹到天涯海角,永世都见不着才好。
真是可恨的透顶!你越是这样,我倒越觉着有意思。越是想和你作对,跟你斗嘴,戏弄你,直想将你耍的团团转才叫痛快。
怪的是你这个人,模样生的这般好看,脑袋瓜子还聪明的要死。我在你这里耍脑筋、斗心眼儿,费劲巴拉,结果半点便宜不占,净是吃亏了。
咱们两个算是不打不相识罢?唉,你越是奸猾似鬼,我就对你越是在意,嗯……就好像是苹果树上最高的,被太阳晒的最红的那一颗——眼瞅着想吃,可就是够不着。”
青霞越靠越近,呼吸吐在舞马的面庞上。她脸上还有方才哭嚎时残留的泪水,恰好落了一滴在舞马眼睛里,冰凉凉的,
“那次骷髅院幻境,我分明有几次机会杀死你,可不知为什么,每每拿起刀我就落不下去。到最后,你被一大群骷髅围在一起,将要死了。我便把自己身上的剑丢给了你。
我分明很清楚的,在那样可怖的骷髅院里,没有武器抵挡,我也只剩求死一条路可走。可我还是义无反顾丢出去了。
那时我明着是要说服自己,倘使你死掉,我一个也不好逃脱的,但潜意识里,我心里存着一个念头:要是能和你一起死在骷髅院也挺好的。
这样一来,你是被我引到骷髅院的,你死在这里呢,我便也算是为阿跌葛兰报了血仇啦。”
“你有这种想法,倒还算合理。”舞马说。
“你听我说完——而且,咱们两个一块儿死去,就可以一块儿上路嘛。
虽说你是汉人,走黄泉路,最后肯定要去地府,要见阎王的。像你这样的冷血动物,以前肯定做过不少坏事,什么欺负良家妇女,什么杀人如麻之类的,你们汉人的阎王爷铁面无私,到最后定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里。
啊呀,到时候油炸,火烤,蒸笼,割肉,放血,烙铁,剔骨,各般残忍的刑法通通招呼上来,管够叫你喝一壶的。你该痛哭流涕,鬼哭狼嚎,整日以泪洗面。
我呢,是突厥人,腾格里会为我指一条明路往天上去的。当然,先得由冥域王子尓其尓可汗来审判一番。比你好很多的是,我生前做了不少好事,尓其尓可汗会让我升天的,而且是天上最舒服、最快活的地方。”
“你们的冥域王子真是够宽容的。”舞马嘴角弯起。
“让你别说呢,等我一口气说完才叫过瘾呢——
那……倘使我死后不做抵抗,顺着神明指引而行,我当然会是这样一个好的结果。
可是呢,我偏不。
等冥王的使者来勾魂的时候,你看,左边是你们汉人的牛头马面,或者是黑白无常,右边是我们的布尼。我就对我家布尼说:对不起啦,虽然我本应该随您而去,可是我在汉人家地府里还有牵挂的人呢,我得去瞧瞧他,要不然他一个人在地狱里面遭罪,多可怜啊。
说完,我就很硬气地向布尼挥一挥手,然后转过头,大步走向牛头啊,马面啊,黑白无常啊,我就跟她们说:带我去你们十八层地狱,我要去看看舞马那个可怜鬼。”
“到了十八层地狱,你会发现我很坚强,一滴眼泪都没掉。”舞马冷笑,“没得热闹看。”
“我才不要看热闹。
等我到了那里,就要指着被绑在刑具上的你,跟牛头说:喂,老兄,把尔等对这个讨厌鬼使的各般刑具,给我通通来上几遍,使的力道要比对这个讨厌鬼使的还要狠一些,最好将我折磨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越痛苦越好。”
“你这又是何苦?”舞马不解道。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啊。”
青霞说道:
“要不然,你叫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生死仇人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我手里握着刀子,却捅不下去?
要不然,我有何面目跟着布尼去那边的天上,阿跌葛兰在那里等着我呢,我该怎么面对他啊,我该说什么?难道要跟他说:对不起,我喜欢上了杀死你的仇人!
草原上的天堂我已经回不去了,索性跟你去汉人的地狱罢,用最厉害的折磨为我的背叛和软弱赎罪。下辈子,我可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青霞所言,直穿肺腑,动情之极。以至于舞马明明晓得她完全是在表演,也几乎以为她多多少少对自己动了一点情,否则怎么会叫人不得不相信,不得不动情,不得不生出想怜悯她,爱抚她的情绪。
青霞诉说其间,舞马曾几次被她的倾诉打动,险些软化了心肠。每到此时,他就强使自己回忆起那日在密室里,田德平死掉之后,他和青霞单独相处的情景。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从青霞口中说出来的那些残忍又冷血的话,便是什么【我从来没求他救我】【他愿意救,便只管救他的】【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