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动乱
包厢之中,阿利耶笑了笑,道:“今晚可真是热闹啊。”
说着,他回头向暗黑法师看去,却见夏尔蒙正看着门外,若有所思,目光越过了大厅中彼此对峙的人们,落到了他们身后的包厢上,黑色的眼眸中有异样的光芒闪动。
大厅中,蓝衣人与灰衣人迅速看清了那四个黄衣人的立场,下意识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形成了三角对峙的局面。
支持希拉尔的四个黄衣人虽然在人数上少了一人,但气势却是更加嚣张,四个人一起走出,其中一人傲然道:“相信经过刚才那一幕,对于希拉尔王子殿下才是合适的王位继承人一事,诸位应该没有什么意见了吧?”
“哎呀!”一个灰衣人紧接着他的话,大惊小怪地道:“这好酒楼上,怎么会有一只狗叫个不停呢!”
黄衣人脸色一变,却听另一侧蓝衣人中也有人道:“对啊,而且叫得特别大声呢!”
“哈哈哈哈……”蓝衣人与灰衣人同时放声大笑,满是不屑之意。
那黄衣人怒容满面,踏出一步,就要发作,却被身旁一人拉住,只见他身旁之人从容道:“原来克里斯汀殿下麾下之人要跟随乌勒殿下的手下,莫不是克里斯汀殿下打算拥戴乌勒王子了么?”
此言一出,大厅中登时乱是一片,灰衣人个个点头称是,笑容满面,蓝衣人却无不破口大骂,或指责黄衣人所言无状,或呵斥灰衣人痴心妄想。
三派诸人吵到激烈处,个个神色激动,奋勇睁先,惟恐自己声音不够大,动作不够强劲一般。大厅之中,吵闹之声震耳欲聋,夹杂着无数问候对方父母长辈的粗话。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动的手,当时便只见白光一闪,一只盛菜的盘子飞了出来,片刻后,无数的盘子跟着飞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优美的曲线,或滑行,或直冲,或撞击,“噼里啪啦”、“稀哩哗啦”响个不停,摔得粉碎。
弹尽粮绝之后,众人无视店家在一旁面无人色,操起手边桌椅也扔了出去。罗德三人抱头鼠窜,逃到一边,只见桌影椅下,人影交错,三派众人已然近身肉搏,“砰砰”之声,拳拳到肉,不绝于耳。
打了一会,黄衣人毕竟少了一人,吃亏不少,明显处于下风,在连挨了几下之后,一个黄衣人向后退开,拉住同伴,愤然向其他人喊道:“有种的你们便下来决个胜负!”说完,“蹬蹬蹬”下楼去了。
一个灰衣人冷笑一声,道:“难道还怕你不成?”手一挥,带着同伴便往楼梯走去,正要下楼之际,又回头向蓝衣人喊道:“不过你们这帮懦夫,也和主子一样胆小,不下来也罢了。”说罢大笑而去。
蓝衣人一起勃然大怒,怒道:“无耻之徒,等一下叫你不知道后悔怎么写的!”说着也是一拥而下。
好酒楼上,大厅之中,遍地狼籍。这场纷争的源头,三个看起来很无辜的人,正呆呆地站在角落,不知所措,满脸茫然。
“你们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罗德呐呐道。
塔尔吞了口口水,道:“好象是因为我们说了几句话,他们十几个人就大打出手,几乎把这里都给拆了。”
“错了!”维西突然以很肯定的语气回答了这个问题。
罗德和塔尔异口同声道:“什么?”
维西得意之色溢于言表,道:“是因为我机智的一句话挑起了他们不和,让他们大打出手,这才让我们渡过一个难关的。”他嘿嘿笑了不停,很是骄傲的样子,“你们还不快谢谢我。”
“呸!”
罗德和塔尔今天头一次这么合拍。
“三位好啊。”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罗德三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吓了一跳,以为又有什么,连忙回头,只见身后一个包厢门帘一掀,走出一人,面容平凡朴实,一身蓝衣,向三人拱手笑道:“请问诸位可是夏尔蒙公爵大人的朋友么?”
罗德上下看了他几眼,不答反问道:“你又是谁?”
那人微笑道:“在下名叫德亚,如今在乌勒殿下手下办事。久闻三位大名,今日得见,真是荣幸之至。”
罗德三人对视一眼,显然不知道居然有人会久闻自己的大名,当真少见,一时间众人腰背都挺了起来,看去连塔尔也似乎高了不少。
罗德咳嗽一声,道:“哦,算你有眼光,那死木头……呃,夏尔蒙公爵正是我们的生死之交,对了,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德亚面有欢喜之色,道:“请问三位,今晚可是与夏尔蒙大人一起来这里喝酒的?”
三人一起摇头,齐声道:“不是。”
德亚怔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可太遗憾了。不过见了三位也好,眼下这大厅中一片狼籍,三位刚刚才到,应该还没来得及吃东西罢。不如请先到我这包厢之中,我请三位先喝上几杯,如何?”
维西眼睛登时一亮,面露笑容,正要答应,忽见从德亚左边的包厢中走出了一个老者,两鬓如霜,但精神健旺,丝毫不见老态。
“罗德、维西,我们可是许久未见了啊!”
德亚脸色微微一变,塔尔不明所以,但罗德与维西都认得他,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拉凯尔大人。”
此人正是纳斯达帝国重臣,与大王子克里斯汀有甥舅之亲的前苍云前线总将拉凯尔公爵。自从玛咯斯大会战结束之后,夏尔蒙统领苍云集团,拉凯尔与拉曼两大名将都随皇帝巴兹回到了帝都梵心。
当年夏尔蒙初到苍云走廊时,罗德与维西都见过拉凯尔,但大战过后,拉凯尔随驾回到梵心。这次夏尔蒙回援帝都,大胜之后,百官来贺,罗德等人也见过他一两次。
拉凯尔微笑道:“两位这些日子还好吧,另外夏尔蒙大人我也许久不见了,他身体可好?”
维西嘿嘿笑了两声,道:“大人放心,我们两个人好得很。至于死木头,他还是一天到晚阴阴沉沉的,不过怎么看估计也会比我们命长一些。”
拉凯尔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然后像是这才看见德亚这个人似的,瞄了他一眼。他二人身份悬殊,拉凯尔自不会把他放在眼中,随即对罗德等人道:“我们许久不见,想请你们进来叙叙旧,你们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罗德等人都是一怔,向那德亚看去。只见德亚脸上怒色一闪,但立刻忍了下来,对三人微笑道:“三位请便,不过在下,还有不在这里的乌勒殿下,可都是成心想与各位以及夏尔蒙公爵结交的。”
“哎呀!”一声银铃般的悦耳轻呼,从德亚右边的包厢中传出,只见一只雪白手掌拉开门帘,走出一位美丽女子,水绿衣裳,明眸善睐,红唇玉颜,手中一把淡绿小扇,轻轻扇动,风姿楚楚,动人心魄。
这人不是席娜,又是何人?
罗德片刻间已然目光呆滞,便是在包厢之中,阿利耶也忽然感觉到,身后暗黑法师的情绪上也一阵隐约异动,只是他并没有回头看去,只在眼角余光中,发现青瞳一双淡绿色的妖异眼眸,正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看着暗黑法师。
“怎么,自己不行,便要搬出主子名号来压人了么?”大厅中,席娜语调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颇为刺人。
德亚皱紧眉头,脸上怒色又现。对于一介平民的席娜,他便没有对拉凯尔那么客气了,“莫非席娜小姐对我或者乌勒殿下有什么不满么,尽管直说便是了。”
席娜小扇掩口,作害怕状,道:“啊,我一个小小女子,怎么敢得罪乌勒殿下。现今梵心城里,谁不知道乌勒殿下权大势大,若要害我,便如掐死一只蚂蚁一般。”
德亚冷笑道:“乌勒殿下宽仁对人,决不会任意害人。而席娜小姐你,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迫害的吧?”说着转过头向拉凯尔道:“拉凯尔大人,你说呢?”
拉凯尔看了席娜一眼,微笑不语。
席娜斜看了拉凯尔一眼,却全然不把这位位高望重的公爵放在眼中,转头对罗德笑道:“罗德先生。”
罗德全身都酥,正要说话,却听维西抢道:“席娜小姐,有什么事就说吧?”
席娜微笑道:“自从克顿城一别,我们不觉已许久不见,我想与各位喝上几杯,一述离别之意,不知几位可愿意赏光吗?”
罗德、维西还有塔尔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只见席娜、德亚还有拉凯尔都各自站在包厢门口,身后门帘轻动,隐约见房内有人,但是却看不真切。
大堂上一片沉静,他们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儿,等着罗德等人的回答。虽然没有刚才十几个人打架那么激烈,但他们所带来的压力,不知怎么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罗德三人手足无措时,忽地一声熟悉长笑,阿利耶从包厢中掀开门帘走出,高大的身子挡在门口,向在座众人笑道:“想不到大家今天都是这么好兴致啊。”
大厅之上,登时人人动容,眼光一时都向阿利耶那里看去,然后,不约而同地盯着阿利耶的身后。
那里,是一段轻轻摇摆的门帘。
阿利耶从容道:“塔尔,你不是说要带罗德和维西来这里等我,让我好好请你们吃一顿的吗?怎么我一个人在此等了许久,你们也不进来啊!”说话间,他似乎把“一个人”三个字说得重了些。
塔尔兀自一脸迷惑,但罗德与维西对看一眼,异口同声道:“是啊,原来你藏在包厢里,难怪我们找不到你了。”
阿利耶微微一笑,向席娜三人拱手道:“诸位,在下与这几位朋友早已约好,就请下次再让他们坐陪,可好?”
德亚首先抢道:“无妨,阿利耶先生请便。”
拉凯尔也笑道:“那就下次吧。”
只有席娜注视阿利耶良久,似乎没有让步的意思,看她的样子正要开口,忽然间好酒楼外一阵喧哗,人声大起,此起彼伏,粗言秽语甚至金戈声不绝于耳,怕没有几百人以上的规模。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快步走到窗前,向街道上看去。只见整条大街之上,人山人海,几乎都是身着蓝、灰、黄三色衣裳的壮汉,从各个角落不断汇聚而来,在大街上彼此对峙,怒目而视,领头的正是刚才在好酒楼上打架的几个人。
很快的,三方人数几乎都超过了百人,这数百个壮汉云集在大街之上,气氛紧张之极。
维西倒吸了一口凉气,悄声对罗德道:“这年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流氓?”
罗德大有同感,道:“就是,看来如今已经找不到个人英雄,而是群殴的年代了。”
阿利耶看着大街上人山人海,目光闪动,微一沉吟,回过身向罗德三人道:“我们还是先回包厢吧。”说着他微笑着其他人行了一礼,便带着三人进了包厢。席娜看着他们的身影,欲言又止。
进到包厢里,维西等人眼前一亮,只见暗黑法师坐在桌旁,看着他们。罗德干笑一声,走过去坐了下来,道:“木头,你也来了啊。”
夏尔蒙缓缓点头,嘴边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坐吧。”
维西眼见桌上的酒菜大都没动,坐下后老实不客气地先大吃了几口,嘴里含着美味佳肴含糊不清地对夏尔蒙道:“死木头,刚才那么危险也不出来救我,真是没义气,不过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但你欠我的钱利息再加一分。”
夏尔蒙微笑一下,也不介意,看向阿利耶。阿利耶摇了摇头,道:“看不清他们身后包厢里的情况,不过应该有人,估计就是……”
他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夏尔蒙点了点头,示意他也坐下。阿利耶依言坐了下来,忽然惊觉,这个房间里少了一人。
那如鬼魅一般,有着淡绿双瞳的女子,不知何时,已从这个房间里消失不见了!
※※※
大街之上,一片肃杀。
远处***,远远照来,映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的利刃锋芒,折射出点点寒光。
原来还有人破口大骂、彼此恐吓的,现在也渐渐收了声。天上有月,此刻也钻进了云层,朦朦胧胧,让大街上显得有些昏暗。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或许所有人心里都已明了,只是生死之间,又有多方牵制,多有顾忌,这才保持了暂时的平静。这条街很大,但在一段路上挤了数百人,也一样是拥挤不堪。甚至于在最接近处,两派人只有一步之遥,各自把手放在怀中或藏于身后,虎视耽耽,杀意浓浓。
直到,那夜色忽地一暗。
有风,吹过。
苍穹如墨。
黑暗里,阴影处,冥冥中,那一道淡淡光芒,轻轻掠过。
“啊!”
一声绝望的呼喊,一朵艳丽的血花,一个垂死的人,踉跄地走出,踩着死去的步伐,旋转着倒在地下。殷红的鲜血无声地流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这个世界静了下来,那一个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然后,利刃向天,圆睁双目,人们紧咬着牙,呼喊着冲上。
厮杀!
黑暗里,是谁在无声地狞笑?
黑夜里,鲜艳的血花霍然绽放!
血色的河流迅速汇聚,人们如失去理智的野兽,狂怒地撕咬争斗,锋利的刀锋划破夜色,黑暗如潮水一般向血腥冲来,拥抱死亡。
绝望的呻吟与兽性的吼叫,在黑夜里久久回荡,人影层层,刀光阵阵,无数的血花一齐绽放,灿烂向苍穹,片刻之后便枯萎。
喘息着,追逐着,生命如此脆弱与渺小。
大笑着,怒吼着,灵魂浸染鲜血与杀戮。
三色衣衫的人们,杂乱的混在一起,眼前仿佛都是敌人,听到了冥神在耳边低低狞笑,于是失却了理智,握紧了刀,奋力冲杀。
多杀一人,也许自己就多活一刻。
夜色中,长街上,这一场**裸、血淋淋的杀戮!
“住手,全部住手!”马嘶声响起,长街远处响起了急呼声,得到情报的一队数百人的帝都禁卫军冲了过来,当先一人,骑马飞驰而来,五十余岁,好酒楼上诸人看在眼中,都认出此人是禁卫军统领坎纳托。
只见坎纳托脸色肃然,马不停蹄,指挥着士兵冲进人群,呼喝敲打,强行要分开正在群殴的众人。但那些人杀的性起,个个眼睛都红了,哪有那么容易分开,过了半天,费了老大力气,禁卫军士兵才隔开了三派。
坎纳托下马,下四周看去,一颗心不由得向下沉。大街之上,一片狼籍,污血四溅,血流成河,自己每走一步,都似踩在血泊之中,连鞋底都染红了。
黄、灰、蓝三派,此刻都已经在斗殴中死了一半的人,大街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尸体,一具压着一具。
而活着的人们,依然怒目而视。
坎纳托强忍住泛上心头的恶心与憎恶,向那几个看似带头的人走去,他年过半百,担任梵心城禁卫军统领已有八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大乱,但他心中却知道不能盲目行事,此间之事,大有背景。
禁卫军从街道两头包抄过来,围住了这一群人。
“你们是什么人?”坎纳托冷冷地向一个黄衣人道。
“哼”,那人盯了他一眼,目光凶狠,竟无一丝惧色。
坎纳托身旁卫兵大怒,一脚踏前就要一个耳光摔过去,却被年长的主将拉住。坎纳托目光从面前之人脸上移开,看向另一人,然后又是另一个。他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军靴踏在血色的街道上,溅起了血污。
“国之将亡了吗?”他在心头这么痛苦的念了一句,人群中有几张面孔,他分明认得,可是他却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把这一干聚众滋事的流氓都给我抓回去!”坎纳托一声大喝,手下官兵立刻开始了行动,只是那些犯人却并不合作,而且大有反抗之意,摆明了不把这些禁卫军放在眼中。
“凭你也想抓我们?”
“坎纳托,你不想活了!”
……
“住口!”一声怒吼,震慑全场,坎纳托圆睁双目,怒意现于言表,“我知道你们很有背景,但今晚在我职责之内,谁敢反抗,就地正法!”
他疾言厉色,一时竟无人敢接口。坎纳托随即大步走到刚才那黄衣人面前,盯着他,冷冷而低沉地道:“你要反抗?”
黄衣人在他目光之下,不知怎么心中有些发毛,犹豫了一下,忽地冷笑一声,终于把手中染血的刀丢下。
坎纳托看了看他,眼中满是不屑,又走到旁边一个蓝衣人身前。那蓝衣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涩声道:“好,今晚我就给你这个统领一个面子。”说完也丢下了手中利刃。
坎纳托哼了一声,转过身一挥手,禁卫军官兵立刻向那些人围了过去。
这时夜色正浓,除了大街之上,四下无声,但在远处,却隐隐有什么东西,低低咆哮了一声,如狰狞妖兽,对月狂呼。
坎纳托一阵恍惚,似乎眼前闪过了一道影子,间中仿佛还有淡淡的绿色。
“大人!”一声惊叫,从他旁边士兵的口中突然传出,坎纳托呆了一下,刚想回头询问,忽觉胸口一凉,一柄断剑,从他胸口刺了出来。
坎纳托全身一抖,踉跄一步,回头看去,却见是刚才那蓝衣人手中持着那柄断剑,脸上仿佛大有古怪惊疑之色,喃喃道:“什、什么?”
鲜血如泉,从伤口喷涌而出,带走了生命活力。坎纳托无力地倒下,意识也渐渐模糊,周围士兵怒吼着杀向那些凶手的争斗厮杀声也慢慢远去了。他在临死之前,心头浮现的最后一个意识,却还是思索着:
那一个有着淡绿色的阴影,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个夜晚,这条大街上的人们似乎都失去了理智,杀戮成了无可奈何的结果。黄、灰、蓝三派近三百人,彼此争斗先死了一半,剩下的全部死在禁卫军的手中,事后追查,竟找不到一个活口,而禁卫军也付出了死伤近百人的代价。
这一场大流血大动乱,震动了纳斯达帝国上下,史称“梵心血夜”。
※※※
纳斯达帝国,梵心城内,大殿之上。
巴兹苍老的脸上一片铁青,被病痛折磨的身躯似乎根本容不下他的怒气,于是散发到整个大殿之上。
“好啊,好啊!真是太厉害了。几百人规模的大斗殴、大血战,连坎纳托也给杀了,当真厉害啊。”巴兹一拍身下宝座,厉声道:“这个国家已经亡了吗,他们当朕也死了吗?”
殿上群臣,三为王子居前,百官在后,都低头俯身,不敢说话。
“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响起,巴兹痛苦地弯下腰,手抚住了胸口。
“父王!”
“陛下!”
众人大惊,早就侍立在一旁的医生立刻跑了过来,查看了一下,紧皱眉头低声说了几句,巴兹却把他一把推开。过了好一会,年老的皇帝才止住了咳嗽,苍老的脸因为用力而显得微微发红。
甚至连他的声音,此刻也变地沙哑,听起来那么沉痛:“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谁能告诉我?”
大殿之上,一片沉默。
巴兹目光向下看去,看过三个儿子的脸,没有人和他对视。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三个儿子身后的百官,如今,那黑袍男子已站在了百官的前列。
那清澈却深邃的黑色眼眸,一如往日,没有逃避的意思,直看着年老的皇帝。
巴兹注视着他,片刻后突然沉声道:“拉曼。”
拉曼应声而出:“臣在。”
“朕令你即日接管禁卫军,梵心城自今日起全城戒严,入夜宵禁,你调派军队,日夜巡逻全城,严加防范。”
拉曼身子一震,低声道:“是。”
巴兹看着他,说出的话一如离弦之箭:“朕给你三天时间,你给朕彻查此事。在此期间,朕给你莫大之权,上至王子下至百姓,你尽可搜其府问其话,如有不从者即可斩之。”
拉曼脸色忽然大变。
“但三日之后,你不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就自行了断了吧。”
拉曼抬起头,欲言又止。看着巴兹苍老却坚毅的脸庞,他低声道:“臣遵命。”
※※※
夏天的午后,暗黑公爵府中,半兽人族长杰拉特和阿利耶、青瞳一起坐在大厅里,听着站在中央的几个人口沫横飞地说着昨晚的事。至于夏尔蒙,则是突然接到巴兹召见,进宫去了。
罗德此刻正发挥着他的特长,手舞足蹈地道:“……那时候我只看见刀光剑影,听见杀声震天。那条大街上血流成河,真是惨不忍睹。”说到这里,罗德兀自心有余悸,“到了最后,三百多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全都死得干干净净,我在好酒楼上亲眼看到了那个景象,真是惨啊!”
维西接口道:“还不止,禁卫军也死了不少人。说起来他们也是因为我们几句话才会起了争端,我到现在心里还有些难过呢?”
听到这里,座上的阿利耶突然有意无意地看了青瞳一眼,只是那有着淡绿色眼瞳的女子面无表情,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塔尔白了维西一眼,摇头道:“说你白痴你还不服气,连这么明显的事你也看不出来?那些人分明就是早有预谋埋伏在那里的,我猜搞不好就是那三个王子的人。”
罗德道:“他们胆子也真是够大的,居然在帝都也敢乱来,当皇帝死了啊?”
维西接口道:“不死也差不多了。前几天不是说皇帝因病连续好多天没上朝了吗,梵心城里到处都有人说皇帝死了呢。”
杰拉特微笑道:“哦,你们从哪里听到了这个传言?”
维西道:“还有哪里,不就是酒馆、茶楼这些地方。呃,好象梵心城里爱传这些传闻的人似乎特别多呢!”
阿利耶突然转头向杰拉特道:“族长,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的流言似乎多了点?”
杰拉特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道:“我也听到了一些,不过如今梵心城里山雨欲来,也不足为怪。”
阿利耶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青瞳的身子忽地一动,似有所觉,向门口看去,只见夏尔蒙缓步走了进来,杰拉特与阿利耶一齐站起,夏尔蒙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阿利耶首先道:“大人,陛下突然召你进宫,有什么急事吗?”
夏尔蒙淡淡道:“还能有什么大事?昨晚一场大杀,梵心城里人心惶惶,陛下令我约束下属,不要添乱。”
“添乱?”阿利耶与杰拉特同时失声道,就连青瞳也抬眼看来。
阿利耶皱着眉头,低声道:“大人,这可是陛下的原话么?”
夏尔蒙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对杰拉特道:“族长,你即刻动身返回军营,近日内除你之外,不要再让半兽人士兵进入梵心城。至于日常生活供给,你与暗黑骑士团的迈尔斯联系一下,由他派人进城办理。”
杰拉特犹豫了一下,道:“大人,你的命令我会遵从,但……”
夏尔蒙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意,道:“族长放心,眼下梵心城里是多事之秋,这是权宜之计。今日巴兹陛下在盛怒之中,上意难测。不过只要你我一心,放眼天下,又怕得谁来?”
杰拉特眼中异芒一闪,道:“大人放心,半兽人族自然与大人共进退。”
夏尔蒙点头,道:“你去吧。”
杰拉特应了一声,转身走出。
夏尔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转过身来,对罗德等人道:“你们最近也小心些,不要再出去了。”
罗德怔了一下,维西已然叫道:“什么,死木头你想把我们关起来啊?是不是你也怕我们给你惹麻烦!”
夏尔蒙摇头道:“不是,我是怕有人为了我找你们麻烦。”
维西还要再说,却被罗德拉了一下,只听夏尔蒙又道:“眼下梵心城里,剑拔弩张,一点小事都会引发流血厮杀。你们几个都是我的人,如今在梵心城里,我的地位微妙,朝堂上敌友难辨,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仇人。”他苍白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丝的暖意,“我是不想你出事。”
维西怔了一下,嘴巴一扁,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你突然这么有人情味我不习惯,反正不出去又不会死人,大不了发呆就是了。”
众人都笑,只有夏尔蒙淡淡道:“你放心,我们过不了多久句要回克顿城了,到时你想怎样就怎样。”
维西等人大喜,阿利耶脸色却是一变,叫了一声:“大人……”
暗黑法师却没有回答,把目光投向窗外,那里阳光明媚,是一个好天气呢。
※※※
大陆历一零七七年六月十一日晚,在纳斯达帝国帝都梵心城里发生的“梵心血夜”事件,影响深远,波及全国,而帝都梵心城更是首当其冲,在血案的第二天,巴兹一声令下,梵心城几乎立刻成了一个孤城,全城宵禁,大街上来往巡逻的禁卫军一队接着一队,比行人还多。
这座巨大城市原本的宁静被一扫而空,而一直压抑在平静下的紧张却终于撕去了伪装,**裸的登场。数十万的梵心民众,屏息以待,注视着这逐渐进入**的权争闹剧。
暗黑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