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春天,迎来夏日。
幻术世界里的时节,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过。
日上当头,闷热的空气,引得蝉声鸣鸣。
诩渺坐在床尾处,手上的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朝躺在床上的郑诗诗,也就是狰,扇着风。
窗外是刺眼的阳光,映得诩渺昏昏欲睡。她耷拉着眼皮,脑海里,全是将床占为己有,并将狰从床上拉起为她扇风的情景。
她羡慕狰,同时感慨这服侍人的活计不好干。感慨之余,她越想越气。那两只狐狸崽,居然让她当宫女!
诩渺凑上前,仔细打量着狰。还别说,成了女子的狰,娇柔怜人,加之小产,身体大损,倒成了一个十足十的病弱美人。
酷暑燥热,狰躺在床上,汗水将她的衣衫浸湿,嗓子干哑难耐。她缓缓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诩渺倾人的佳颜。
狰启唇虚弱道:“絮儿······”
狰的呼唤,令诩渺汗颜,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奴······婢在。”
虽说她已经在狰的身旁贴身服侍已有一段时日,可她每次都觉得甚是别扭。无外乎其他,只因她服侍的人是狰。当然,这些等狰醒来,固然是要他还的。
“······我······口渴。”狰皱眉,嗓子干疼得难受。
诩渺恍然,放下绢扇,为狰端来一杯暖茶。
作为狰的宫侍,她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诩渺将狰扶起,伺候她喝茶。她摸着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嫌弃却又不好发作,“娘娘的衣衫被汗水浸透了,奴······婢叫人来,伺候您更衣。”
狰喝下茶,嗓子不再难受得紧。她将茶杯递还给诩渺,点头应允。
诩渺双手接过茶杯,走出寝房,唤来三五个宫女,为狰准备沐浴更衣。
折腾过后,便到了午后。诩渺的睡意,散去不少。
自从狰小产,连给皇后请安的礼数都免了,更别说到殿外散步谈心,每日不管是起床还是沐浴后,只需简单梳整头发,这倒是让诩渺省去不少麻烦。
换上新的床褥,诩渺伺候狰到上床躺息。
狰刚躺到床上,苏慧怡扶着近侍姑姑走了进来。
狰扶着诩渺赶忙从床上起身福礼。
苏慧怡快步上前,将她虚扶而起。
“你身子弱,眼下无他人,这些虚礼便免了。”
狰搀扶着诩渺的手臂,回到床上垫着软枕,靠在床头,“谢皇后娘娘体恤。”
苏慧怡坐到软塌上,宫女为她送来茶点。
“近来身体可还好?”
狰身体掩着薄被,有气无力地道:“劳皇后娘娘挂心,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诩渺站在一旁,突然玩心大起。她照着话本,准备来一个“火上浇油”。
“皇后娘娘,您别听奴婢的娘娘说的话,她是害怕您担心,所以才不敢说实话。奴婢的娘娘,身子那是一日比一日差,整日冷汗淋漓,不得安眠。奴婢看得,实在是心疼。”
“絮儿!休得胡说!”狰激动地道,紧接着,咳了起来。
诩渺将参茶端到狰面前,一边为她顺气,一边情深意切地道:“娘娘,奴婢哪是胡说,您可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啊!”
苏慧怡抬手揉揉眉眼,问:“太医开的药,可有按时吃?”
诩渺将参茶喂于狰,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医开的药,是真真不敢落下。只是······娘娘这是心病,心病不解,再好的药,再好补品,也无济于事。”
苏慧怡无奈,对狰道:“自己的身子,自己若不爱惜,还能指望谁来爱惜?我知道你伤心,但也总不能揪着这事一直不放。人,终究还是要往前看。”
狰抹去眼角的泪水,“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自然懂得。只是,说得容易,做得难。”
苏慧怡叹气,“可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贵妃专宠,这是你想看到的?”
狰神情悲切,“我自然不想看到,可陛下·······”说到这,狰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拭掉泪水,努力使自己恢复平静,“臣妾失礼,望娘娘赎罪。”
苏慧怡摇头,“那你就打算这样自暴自弃不成?想来那日也是奇怪,陛下好好的,怎么从贵妃宫里出来后,就突然要赐药于你?素来与你面合心不合的瑶贵妃,又怎么特地跑来为你求情?你不觉得其中有诈?”
诩渺实在是佩服苏慧怡的口才,直的都能被她说成歪的。
狰这么一听,眼中有了动容。
苏慧怡见自己的话有了成效,继续道:“万事多留个心眼,搞不好被人在背后踩了一脚,还傻傻地把命搭进去。”
苏慧怡扶案站起,临走前说道:“七日后,御花园,夏日流水宴。你好生考虑,来,还是不来。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
狰扶着诩渺起身,吃力地跪在地上。
“臣妾,谢娘娘开导。”
送走苏慧怡,诩渺再次将狰扶回床上躺好。
不管是哪个宫,只要是皇宫,这规矩,就是繁杂。
诩渺看着床上的狰,眼神不同刚才,便试探地问道:“娘娘,您是不是觉得,皇后娘娘的话,说得有理?”
狰摇头,“这可难说,在这宫里,能又能谁信得过?絮儿。”
诩渺为狰整理着被子,应道:“奴婢在。”
“你想法子让阿娘进宫一趟,眼下,只有她能帮我。”
“······是。”
七日后,天朗气清,阳光难得地温煦。夏日流水宴,如期举行。
北周国,皇宫,御花园处。月季,杜鹃,百合,三色堇等花朵,争先夺艳,不分高下。
碧波粼粼的湖面上,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睡莲。
九曲流觞回廊处,溪水冰凉清透,娇嫩欲滴的花瓣,在溪面上,沿着水流悠悠荡漾。
精致的点心,香醇的美酒,被托放于溪面,沿溪而下。
案几临溪侧放,垂缦随风飘摇。
各宫后妃,打扮得艳丽动人。贵妇小姐们,盛装出席。
苏慧怡坐在主位上,典雅高贵。
坐于下位的宫妃贵妇小姐们,纷纷起身朝她行礼。
苏慧怡脸上是大方得体的笑容,她举起描有远山纹,翠绿如玉的酒盏。
“大家难得一聚,祝吃好喝好玩好。”
宫妃贵妇小姐们,举起宫人为他们从溪面呈上来的青窑叠峰酒盏,恭敬地异口同声道:“劳皇后娘娘操办宴席,愿皇后娘娘,福泽绵长。”
苏慧怡将盏中美酒一饮而下,座下的宫妃贵妇小姐们,随即也一饮而尽。
酒水清冽而醇香,透过溪水浸润,更是冰凉爽口,惹来座下阵阵赞叹。
苏慧怡的忠实追随者-舒妃,在放下酒盏后,便迫不及待地夸道:“皇后娘娘这宴席不仅办得好,就连酒也酿得好喝。难怪天爷今日赏脸,在炎炎的夏日里,难得起风。”
舒妃话音一落,席中贵妇小姐们纷纷议论起来。无外乎是对苏慧怡拿出亲手酿的酒露来招待她们表示惊呼,顺带不忘夸奖一番。
好听的话,任谁听都觉得开心。苏慧怡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灿烂。
“这是去年春天酿的桃花酿,不是什么名贵的好酒,酿得也一般,大家就将就将就。”
席中一贵妇立马起身拍马屁道:“皇后娘娘这话就不对了,娘娘的酒,不知比那些所谓名贵的酒还要名贵上几许。臣妇能喝到皇后娘娘亲手酿的酒,是臣妇的荣幸,也是在座的荣幸。”
此贵妇的话一说完,席上的宫妃贵妇小姐们,纷纷掩嘴轻笑,小声议论。
冯昭仪贴向身旁的夏昭媛,眼中充满嘲笑:“就是她,瑶贵妃的母亲。”
夏昭媛噗嗤一笑,“我要是有这样的母亲,非上吊自杀不可。”
冯昭仪附和,“岂不是,简直丢人现眼。”
苏慧怡依旧是纹丝不动的得体大方,“既然如此,亓夫人便多喝几杯,尽尽兴。”
亓夫人点头应下,她拿起酒盏,又喝上几杯,脸带细纹的脸,因酒染上了红晕。
亓夫人这状,惹得周围的人,皆露出戏谑的笑容。
跪坐在风之瑶身侧服侍的猊狞兽气道:“这个老不死,不知是谁授意,竟让她跑进宫里,丢娘娘的脸!”
风之瑶对酒提不来兴趣,小嘬一口后,便吃起点心。她觉得点心好吃,至于酒,她倒是想给诩渺装上几盏,带于她喝。
风之瑶咬着点心,问:“什么老不死?”
猊狞兽诧异,道:“娘娘,夫人便是老不死,你不认得她了?”
风之瑶放下手中的点心,“······呃,这种惹人厌的家伙,记得她作何?”
猊狞兽愤然,“说来也是,这个老不死,以前在府里就整日针对娘娘,记住她这种人渣作何!”
风之瑶见糊弄过去,提起的心得以放下。她干笑着拿起点心,心想这剧中的亓夫人和亓瑶轩,难道关系不好?
风之瑶打算来个套话,还没来得开口,一个小太监跑进来通传。
“禀皇后娘娘,贞妃娘娘来了。”
小太监的话,引得宫妃又是一阵议论。
贵妇小姐们则一脸疑惑,她们虽然听到过一些风声,但议论宫妃,并不是她们所能为之。
苏慧怡眼中充满喜悦,“快让她进来。”转而对宫女道:“贞妃身体刚恢复,撤去酒盏,上暖参茶。”
狰扶着诩渺的手背,从九曲流觞院外,施施然然地走进来。
她身着浅粉荷花宫纱广袖留仙裙,阳光下,明艳生辉。大病初愈的她,皮肤白得透净,惹得一些宫妃,不由得嫉妒起来。
狰朝苏慧怡跪下福礼,“皇后娘娘万安,不知臣妾是否来迟?”
苏慧怡脸上是掩饰不了的开心。
“不迟不迟,任何时候都不迟!到席上坐下吧。”
狰起身,脸上是自得的笑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