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年不见阳光的乌暮国,昏沙漫漫,阴风哀嚎。
连绵的洞口,铸成一张张面目狰狞的面容。从洞口走入,里面幽深曲折,洞壁两侧,挂放燃着暗红色光芒的火烛。
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在只能容下一人的石路上。石路两侧,是滚烫火红的岩浆,稍有不慎,跌落下去,便是死无葬生。
女子穿着一件蓝紫色细带束腰衣裙,手臂耷着一件黑色曳地长衫,露出细腻嫩滑的香肩。她发梳倭堕髻,仅别一支珊瑚点翠排串步摇。女子样貌不过十六七岁,生得貌美如花,额上长着一对如白玉般剔透温润的鹿角。
脚下的路越来越窄,还未能淌过底下的火海熔岩,路走着走着便没了。
女子垂眸朝熔浆望去,轻启朱唇:“秽灰头灰脑的回来,你还有心情在下面游泳?”
底下,滚烫的熔浆冒气火泡,咕噜声溅起,一具壮实的身躯从岩浆中冒出:“是鹿女啊,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鹿女睨眼看着岩浆中的无头身躯,嫌弃地翻出一记白眼:“现在过去,大概差不多都到齐了吧。”
“好,咱们也出发。”无头身躯从岩浆中一跃而起,落到鹿女身前。
细窄的石路在无头身躯落地时晃了晃,石屑从石路两侧掉落至岩浆。
鹿女扶着发髻,凝眉不满道:”蚩尤,你上来就上来,搞这么大动静作何!“
蚩尤身躯高大健硕,他赤、裸上身,下身着一条黑裤,脚穿高筒黑舄。蚩尤无头,故五官长在肚子上:“嘿嘿,不好意思,一时兴奋控制不住。“
······
北方,极寒之地。
暴雪肆虐,寒风如刀,阴暗之下,幽蓝整齐排开。
风雪中,淳于昱身着鲜艳红衫,只身一人,赤足走在寒冰大地上,她沿着厚雪,盈盈而步。
淳于昱衣衫单薄,除了**的部位,或是裸、露,或是以红纱附体。寒风狂啸,吹起她的衣衫下裙,露出一双白嫩修长的美腿,她的手腕与脚腕,皆带着金色的镯子。
淳于昱生得绝美,可谓是倾人之貌。她冷艳高贵,相貌年纪大约在十**岁。
淳于昱的一身打扮,皆是红色,红色仿佛因她而生一般:绯红的眼影,猩红的双眸,朱红的嘴唇,鲜红的指甲,赤红的衣衫,甚至是雾髻上的钗环,同样是艳丽夺目,而这些汇聚在她身上,竟有清雅脱俗之态。
身处极寒之地的淳于昱似乎感觉不到冰冷,她压低气息,明目张胆地缓步而行。她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在雪地上,实际上,她心中无比清楚,此行她要走向何处。
天兵守卫处。
阴暗的天空下,暴雪侵占着天兵天将的大部分视线范围,即便有幽火照明,在能见极低的寒地中,也难以用肉眼查看四周。
今日的暴雪比往日的还要猛烈,风泠铖和风泠若一大早坐着坐骑,奉旨上天回命。
驻地的天兵天将们和往日一样,他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地戒备在这一片苍茫严寒之地中。
今日,表面看似平静的极寒之地,暗地里,早已风起云涌。
连墨封印处。
淳于昱来到此处的时候,她的同伴们早已等候她多时,她凌空而立,面容冷峻:“什么嘛,原来你们早就到了。”
淳于昱在雪地而行,好不容易找到封印连墨的冰山,外面又是重兵把手。
此次他们商量前来,决定先不打草惊蛇,故而她在冰山下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才将那一群天兵天将支开,偷跑进来。
西海鹿女香肩半露,风情万种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腾空的椅子上,含笑戏谑道:”是啊,比你早到,真真是不好意思了。“
淳于昱冷脸不答,似是不屑。她看向被四条万年玄铁铁链禁锢的金鼎,冰冷的面容变得柔和,眼中尽是心疼。
面目狰狞丑陋的夜叉手持三叉戟,坐在玄铁链上,扫了一眼四周,尖着嗓子嘲笑道:“这极寒之地说是重兵把守,还不是被我们轻而易举地偷溜进来了。”
蚩尤躺在灼热的熔浆上,肚子上的嘴巴朝两侧抬起,露出一嘴獠牙,似是在笑:“这事若是被天帝小儿知道,那脸色,啧啧啧……绝对相当精彩。”
獓因牛头熊身,魁梧强壮,他身披蓑衣,背挂两把巨斧。他神情暴厉,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俺们要不干脆趁现在将这极寒之地砸了,然后借此将冥主救出!”
“不可!”洛姬雅的声音甜美轻柔。她相貌清丽,如小家碧玉一般,我见犹怜:“獓因,别忘了我们的计划!”
“嘁!要俺说,俺们根本就没必要弄些什么狗屁计划出来!俺们憋屈了多久,你们可有数过!?俺不信,俺们现在杀上三十六重天,不说落花流水,至少也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何必在这里鬼鬼祟祟!”
洛姬雅的外表年纪与淳于昱相差不大,都是看起来像十**岁的漂亮姑娘。她发梳飞天髻,头戴水玉双花簪,身着淡紫色广袖留仙裙,仙气飘飘,超凡脱俗。
“但你别忘了,现在诩渺苏醒,你确定你能打得过她?”
獓因脸色不由一滞:“所以早些时候为何不抢占先机,下手为强!?”
洛姬雅神色平静,淡然道:“为什么?为的就是韬光养晦,你以为天界那一帮是吃素的吗?”
“所以,接下来,我们该听谁的?”女魃凌空侧躺在用沙子做成的卧榻上,她身形窈窕袅娜,身着青衣,一头乌发,随意倾洒在身上。
女魃相貌端丽冠绝,看似二十出头,却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这······吾也不知。”犼飘在女魃身旁,一边喷着火焰,一边道。
犼身着幽蓝色锦袍,样貌英俊,模样年纪看似不过二十出头,只是,他脸颊、手背皆布满鳞片,而且他只要一说话,嘴里就会喷出火焰。
鹿女转动双眸,带着试探,问:“那······要不我们现在抓阄决定?”然后她看见犼动了动嘴,立马指着他道:“你别说话!你一说话就喷火!万一烧着我,你赔得起我这副如花似玉的样貌么!?”
她还要凭这副好皮囊去勾引更多的男子,来充实她的后宫。
淳于昱飘到金鼎前,抬手穿过结界,轻抚于金鼎上。
淳于昱撇去平日的清高孤傲,此时的她,是一位如水的女子,柔情万种。
“冥主请再忍忍,很快,您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鹿女轻蔑地白了一眼淳于昱,阴阳怪气道:“说话就说话,装出这副嘴脸要给谁看!?”
淳于昱收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她转身抬起下巴,高傲道:“你管我给谁看,反正不是给你看。”
“你!”鹿女愠怒,指甲深陷于椅子扶手中,咬牙切齿。
淳于昱傲然而笑,说话间,白骨森森的掌心血肉交织,眨眼恢复先前的白嫩细滑。
极寒之地,耸入云间的冰山内的黑洞底下,气氛紧张微妙。
“是阿昱在外面吗?”金鼎突然传出磁性魅惑的嗓音,打破僵持不下的气氛。
“是!是属下在外面。”淳于昱忙转过身,难以掩饰地激悦道。
鹿女、女魃、夜叉赶忙从椅榻、铁链上起身。
“还有谁在外面?”
诩渺来极寒之地所设下的结界,不仅在原有的基础上加牢加固,还同时斩断了连墨对金鼎外的感知。
今日,淳于昱不顾锥心之痛,伸手穿过结界,轻抚于金鼎,从而让布在金鼎上的结界有所松动。
连墨虽然不是很确定,但他可以肯定,金鼎之外有来人,而且全是熟人。
“禀帝君,冥界七魔皆在此。”淳于昱刚想开口,却被洛姬雅抢先一步。
淳于昱不悦,瞪了一眼洛姬雅。
洛姬雅平静的面容下闪过一丝得意,眉眼浅含笑意地对上淳于昱的目光。
獓因难抑激动的心情,留下两行热泪:“呜呜呜呜……帝君,您终于说话了,您知不知,俺已好久没听过您说话了,俺对您,甚是想念。”
“……”
獓因突如其来的铁汉柔情,让其余六位一时间来了个措手不及,深陷尴尬。
六位魔王,皆是满脸嫌弃地往后退一步,为的就是与獓因拉开距离,唯独金鼎里那一位,传出了一声轻笑。
獓因眼角挂着泪珠,先是诧异了一会儿,而后继而大哭:“帝君,您怎么还笑得出来?您是不是在里面待得太久了被关傻了?”
“嘭——”的一声,獓因的头顶伸出一个大包。
夜叉站在他身后吹了吹发红的拳头,然后一边甩手一边道:“怎么说话的,说谁傻呢?”
獓因收回眼泪,摸着头顶,神情呆滞说不出话。约莫片刻,他转身怒道:“夜叉,你居然敢揍俺的脑袋!”
夜叉对眼前发飙的壮汉丝毫不惧怕:“揍你怎么了,瞧你怎么说话的!”
“你!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给俺受死!”獓因突然发现自己说不过夜叉,于是一把将他拎起,抡起拳头就要往夜叉的脸上揍去。
夜叉身型不及獓因强壮,力量也相差悬殊,被拎住的他只能挥动四肢挣扎。
就在獓因的拳头即将落地夜叉的脸上,连墨的声音从獓因身后传来:“獓因,住手。”
獓因的拳头停在夜叉的眼前,夜叉直觉一阵拳风袭来,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硬拳。
连墨道:“许久不见,如今见到你们这么有精神,我很开心,但是这并不是你们起内讧的理由。”
“就是!帝君这话说得太对了!今日难得我们七个聚在这里,帝君还能与咱们说上话,咱们不应该其乐融融,和和美美吗!?”蚩尤附和道。
犼一脸不明白,皱眉道:“和和美美?其乐融融?你们是当帝君是真的傻了吗?咱们之间啥时候到这种地步了?你们不觉得这样渗得慌?吾说咱们大可不必这般虚伪,相互恶心,难道真实点不好吗?”
犼一说完,登时觉得气氛变得不对,眼前的五位,目光含怒,一同瞪向自己。
他退到女魃身后,问:“他们看起来怎么像是生气了?”
女魃打了个哈欠,道:“你难道不知什么叫做审时度势吗?若是不知,那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啊?什么意思?”犼挠挠头,不解地问。
女魃听后,侧头看了一眼犼,对他笑笑。
犼向女魃回了一个笨拙的微笑。
女魃不语,顿时收起笑容,扭头不再与犼说话。
犼一脸雾水,脑子也像是打了结似地,想不通,对任何事情都想不通!
“夜叉。”连墨出声打破洞内短暂的沉默。
“属下在。”夜叉拱手抱拳。
“替我去办件事情。”
夜叉听后,敛了敛神,激昂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