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扮新娘(1 / 1)

问题太太 杨东明 9317 字 2天前

那念头和**的欲望一样,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无法摆脱。于是,乔果给卢连璧挂通了电话。

“嘟嘟,我想逛街买东西。”乔果说。

“你想买什么?”

“安雅那边的墙上光秃秃的,应该挂几幅画。”

“好,我去买。”

“你买的我要是看不中呢?”

“那就你去买吧。”

“我想和你一块去。”

卢连璧明白她的意思了,他用委婉的语气劝道,“果果,别任性。”

乔果不依不饶,“不行,我就是要跟你一块儿去。”

卢连璧还想耐心开导她,“果果,你自己不是说,这个城市太小,满大街都是熟人嘛。”

“我不怕。”

“果果--”

“你去不去吧!”

语气象是通牒。

卢连璧在那边叹口气,答应了。

文心街可以算得上是一条文化街,那里有专卖文具用品的“新文化”,有展销油画的“感觉画廊”和挂卖名人字画的“藏宝斋”,有“开卷书城“,有“跨世纪影都”……听上去都带着些文化色彩。

卢连璧本来打算驱车直奔“感觉画廊”的,没想到车开至文心街口,乔果就连连点着指头说,“停这儿停这儿,就停这儿。”卢连璧按照她的意思,在街口泊了车。

看来乔果真是要将那条街从头逛起的,她挽起卢连璧,一脚就跨进了街口的“新文化”。卢连璧踌蹰着说,“来这儿干什么,你买作业本啊?”

乔果扯着卢连璧的胳膊只管往里进,“不买作业本就不能看看呐。”

卢连璧虽然随着她,手却摆脱了出来,低声说道:“别扯着,让人瞧着不好看。”

说着,一双眼不住地到处瞧,象是老鼠四下张望着在躲猫。

“瞧你吓的。”

乔果抿嘴儿笑着凑过去,卢连璧下意识地往一旁躲了躲,乔果也就不再勉强,由着他若即若离地一起走。

从“新文化”出来,又挨着店门进了“开卷书城”。说是书城,也就是几十平方的营业店面,几十个书台书架罢了。插在书架上的书只能看到窄窄的一条书脊,摆在书台上的望上去就缤纷多了。乔果一本本地看,一本本地翻,卢连璧自然着急,在旁边不停地叨叨,“走吧走吧”。男人的思维是直线性的,既然买画,去画店就是了。就象**,一上手,就直奔主题。女人不同,寻的就是那份迂回曲折,要的就是那个去往目标的过程。

好不容易从书城出来,接连又进了几个不相干的小店,终于来到“感觉画廊”。画廊给人的感觉挺奶油挺咖啡的,木画框都是那种刻意的雕凿,涂饰成辉煌的金色,犹如西人的宫殿廊柱一般华美。画面上的人多是高鼻隆颧金发碧眼,景物建筑或斯拉夫式或哥特式,不一而足。科技手段高了,仿制出的西人名画几可乱真。乔果浏览了一番法兰西意大利俄罗斯,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满足。但问起想买哪张画,却轻轻摇摇头,并没有要将哪个异邦买回去挂在墙上的意思。

“感觉画廊”的隔壁是“藏宝斋”,卖的是名人以及尚不够名人级别的山水人物啊,翎毛花卉啊什么什么的。乔果饶有兴致地看着,卢连璧在旁边凑趣说,“来这幅山水吧?”

乔果撇撇嘴。

“瞧这幅钟馗——,哎,还有那幅仕女,都还有点儿意思。”卢连璧又说。

乔果笑了,“嘻,挂他们?还不如挂咱们自己呢。”

这是一句说笑的话。可是到了隔壁,就成了现实。

“藏宝斋”的旁边是“扮新娘婚纱摄影服务部”,这是潢阳市最大也最有名气的婚纱摄影店,潢阳市的新娘差不多都由他们装点过。摄影部的店面鲜亮而气派,临街的一面全部装修了落地式玻璃橱窗,里边摆放着一排拿姿作态,身着各式婚纱裙装的模特儿。乔果走过去,手指轻抚着橱窗,将那些云霓般的婚纱一一看过,然后一闪身,迈步进了摄影店。

服务小姐热情地迎上来,“太太,先生,要照象吗?”

乔果未及答言,卢连璧在旁边先说了句,“用不着了吧。”

乔果挑挑眉毛说,“怎么用不着?”

卢连璧噎了一下,再不说话。

服务小姐将他们俩略一打量,即刻乖巧地说,“其实,现在来补拍婚纱照的夫妻也很多。”

一句话,把乔果逗乐了。她斜了一眼卢连璧,说道:“就是嘛,我就是想拍拍婚纱照。”

“我们店员里提供的服务有套餐甲,套餐乙,还有套餐丙。太太想拍哪一种?”

乔果饶有兴致地说:“你们的套餐都是什么内容,先介绍介绍吧。”

服务小姐说,“套餐丙是小套餐,两张婚纱照,一张站姿,一张坐姿,就在店里拍,价目是两百八十元。套餐乙是中套餐,两张室内婚纱照,四张室外婚纱照,价目是一千八百元。套餐甲是大套餐,四张室内婚纱照,十二张室外婚纱照,价目是两千陆百元。”

乔果听了,偏过脸望着卢连璧说:“嘟嘟,你看拍哪种啊?”

题目出来了,卢连璧不敢怠慢,即刻拿出答案说,“当然是大套餐啦。”说着,就打开腰包付钞,让服务小姐去开票。

“扮新娘”,扮新娘,原本就是要细细打扮新娘的。乔果由两个化妆师伺候着,先弄去洗头洗脸,然后又坐下来做头发画眉眼儿。虽然男人也是这道工序,工艺却简单得多。不一会儿,就把卢连璧完工了。对着镜子照一照,那套拍照用的西装,那张拍照用的脸,全都陌生得很。然而正是由于陌生,又让人生出一些新奇来。

对自己新奇着的卢连璧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乔果一点一点变得新奇起来。乔果的头发盘起来了,是那种耸如螺壳般的发式。乔果顿时觉得她的脸儿长了一些,身材也更高了更挺了。婚纱裙服是那种低开胸露肩背的式样,化妆师在那些**的部位处下着工夫,于是,乔果的前胸和肩背就变得格外粉嫩起来,望上去犹如细腻的白藕。换穿上的纱裙在腰肢那里可可地束紧了,然后又轻盈地撒开,让穿裙人的心情也象花一样地开张着。

乔果久久地望着镜子,满心好新奇地欣赏着镜子里这个鲜嫩欲滴的女人。她简直不能相信,那个女人竟然就是她!

“你瞧瞧,怎么样嘛?”乔果转过身来,带着几分羞涩地望着卢连璧。

卢连璧一时无语,他情不自禁地将乔果延揽入怀。感觉里,象是拥着一个光艳夺目的新人。

有了这份感觉,当镜头对准他俩的时候,两人就有了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耳鬓相触,情融意合,不用摄影师摆布,就天作地合般地拍完了。

乔果仍旧痴痴地呆在那儿。

“果果——”卢连璧轻唤着。

“噢,完了吗?”

恍若重生,乔果这才从陶醉的意境里脱却而出。

外景的拍摄共有两处,一处选在开发区的万国公寓,另一处是在流花湖公园。万国公寓景点由各式各样的建筑别致着,照片拍出来,或欧陆风情,或大洋特色,看上去俨然新郎新娘出了一趟国。乔果和卢连璧相携而往,由着摄影师在那些罗马式雕塑西班牙式小楼英吉利式咖啡屋前搔了几下首弄了几回姿,然后又驱车去了流花湖。

流花湖公园的景致是国粹味的,苏州园林式的假山,山上有亭台楼阁,雕着花栏,挑着飞檐。当然少不得小桥流水,桥是那种用石块砌的圆拱形,桥下半个月亮,桥上半个月亮。栏干上还有狮首,一个个雕得古朴雅拙。水是流动的,浮着水草,显出一种盈盈晃晃的幽绿。四围的岸边生着婆娑的柳树,树影荫在水里,有水禽在那里悠然地凫着,惬意地拍打着翅膀。

假山前拍了,水榭处拍了,然后上了小桥。乔果偎着石栏,凝望着幽静的湖水和水面上的禽鸟,在这片仿古的景色里,她的心中蓦地涌起了一点仿古的诗意。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还真有点儿欲辨已忘言呢。

卢连璧也靠过来了。镜头对准了他们。

“喂,再近点儿——”摄影师摆摆手。

乔果向男人怀里偎了偎。

摄影师挤着一只眼朝镜头里望了望,然后又摆了摆手。“嘿,能不能再亲热点儿?”

“行啊。”卢连璧应着,面颊贴了过来。

乔果感觉到那种肌肤相亲的温热了,她的身体里沁出了一种冲动。卢连璧想必也是同样吧,因为他忽然响亮地吻了乔果。

“呀!——”乔果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

身前身后的水鸟受了惊一般,扑扑拉拉地拍打着翅膀飞起来。晴空的那片湛蓝衬着翩然的白羽,美得让人心颤。

卢连璧看到摄影师接连按下了快门。“照下来了?”他向摄影师发问。

“当然。”摄影师点着头。

“你觉得,照得好吗?”乔果问。

“你们都很自然,自然的最好。”摄影师回答。

穿着婚纱拍摄那些结婚照的感觉妙得简直无以言说,它使得乔果时常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好象自己真的是在做着新娘。当所有的拍摄都已结束的时候,乔果却不想结束了。

“喂,这样就算把你的新娘娶到手了?”乔果娇嗔地向卢连璧耳语着。

“还有什么要求啊?”

“喜宴呢?还有交杯酒——”

于是,他们俩又去了一家酒店。

他们去得太早,酒店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他俩要了一个雅致的小包间,偌大的一张圆桌旁只坐了他们两个人。精美的凉菜摆齐了,琥珀色的葡萄酒在晶莹的高脚杯里凝固着。

卢连璧将面前的杯子端起来,做出了一个弯臂的动作。“来——”

乔果说,“做什么?”

“喝交杯酒呀。”

“唉,算了算了。”乔果忽然没了兴致。

酒杯停在空中,卢连璧的嘴角浮起了苦笑。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乔果想试着解释。

“我明白。”

乔果不清楚对方明白了什么,但是乔果明白她自己是从换下婚纱的那一刻,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致的。唔,原来让她生出兴致的不过是那身婚纱,不过是穿着婚纱扮新娘的那番行动罢了。从脱下婚纱的那一刻,她就走出了布景,走下了舞台。她不再是她演出的那个角色,她仍旧是生活中那个穿着铅灰色西服套裙,在公司的写字间里整日忙碌的白领女人。

哦,“扮新娘”!这个名字起得可真有意思。

女人怎么会是这样——,乔果自嘲地想。

卢连璧不会想到,就在他和乔果扮着新郎新娘拍照的时候,有位不速之客去了“奇玉轩”。

那是一个矮矮的胖太太,身着一袭黑色的薄料风衣,走起来脚掌臀髋肩膀全都一甩一晃的,犹如一只匆匆登岸的肥企鹅。胖太太进了玉器店,就四下里张望,营业小姐见了,笑迎道,“太太,请问你想买什么?”

“看看,随便看看。”

营业小姐就陪着她在柜台边上转。

说是看玉器,胖太太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走着走着,忽然对营业小姐说,“你们卢老板呢?”

“没在店里,有事出去了。”

“老板娘呢?”

“她在经理室。”营业小姐再次打量了一下胖太太,然后说道,“太太和我们卢老板熟吗?”

“熟。”

“要不要叫卢老板的太太来?”

“对,对,你去请请她。”

营业小姐不敢怠慢,赶忙去了经理室。

罗金凤听说外面有熟客找她,即刻走了出来。远远地看到一个穿黑风衣的胖女人向她笑吟吟地打招呼,“哎,忙着呐!”,罗金凤也就笑吟吟地答道,“哎,不忙不忙。”

走到近前仔细看,来客却并不认得。

“卢老板没在,啊?”对方仍旧是很熟份的口吻。

客人可以不认识老板,老板是绝不可以不认识客人的。罗金凤也就很熟份地答道,“说是有事,出去了。有什么要办,尽管说。”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挑件合适的玉件送人呗。”

“送什么样的人?送多少钱的吧。”

胖太太略做沉吟,回道,“送,一位年龄大些的老同志。人家也不稀罕钱物,是个意思吧,三四百块钱的就行。”

报出这价钱,罗金凤先就泄了,然而脸上并不带出来,仍旧热情地附和着,“可不是,送礼就是送个情嘛,只要情意到了。”

先让胖太太看的,是个玉桃。桃形丰满肥盈,圆嘟嘟地托在一个栗色的木盘中,玉料是白的,也还通透。桃尖处有些粉色,望上去却不大自然。胖太太拿在手里,转着看了又看,然后说道:“桃尖的这点儿红,不是玉的本色吧?”

罗金凤回道,“老熟人了,能瞒你嘛。要是本色玉料,就不是这个价啦。”

再看的,是个玉龟。土黄色的玉料,杂着些斑驳的褐色。那些斑驳的色块工巧地配成了龟壳的纹路,望上去也还算得上浑然天成。胖太太沉吟良久,只是不吐口。

罗金凤在一旁说,“不是个年纪大些的老同志吗?送个玉龟给他,挺合适的。”

桃和龟,都是给上年纪的人贺寿用的,胖太太自然懂得。只见她将脑袋微微一摇,说道,“是老同志,可也没老成那个样子。”

“噢——”罗金凤笑了,她转身拿起一匹玉马,“那就送马吧,送马最合适。”

那是一匹雪青马,虽然粗了些,笨了些,但是昂着头扬着蹄,很有些精气神儿。木座上题着词,“志在千里”。没有伏枥的老骥之态,却昂扬着心志,还真是件好东西。

“多少钱?”胖太太问。

“四百二。”

“四百吧。”

“行啊,老顾客了。以后常来吧。”罗金凤笑着接受了。

“拿好了,四百块。不用开票了。”胖太太一边收起包装好的玉马,一边将钱递到了罗金凤的手里。

四张百元面值的钞票紧紧地卷在一起。罗金凤拿在手里,隐约地感到那种卷和那种紧,好象有些过于刻意、过于经心。

抬头看,扭动的胖脚扭动的肥臀居然快要消失在店门口了。

莫非是假钞吗?

罗金凤顿觉不妙,赶忙将那钱卷打开。一张纸条赫然呈现在她的眼前。

可怜人:你想知道你的丈夫背着你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吗?你到安雅小区九号楼三单元一号去看看就清楚了。

那几行字犹如强光一般,眩得罗金凤睁不开眼。一颗心虚弱得颤跳不已,胸口也闷得透不过气。稍稍稳住神,罗金凤才急急忙忙追出店门。眼前是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流,哪里还能看到哪个穿黑风衣的胖女人。

罗金凤呆呆地站在街头,心中恼怒万分地想:好你个卢连璧!怪不得你整天要出去办事,你办得是什、么、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金凤才重新回到店里。见女主人进来,营业小姐们立刻围上来不住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没事没事,”罗金凤竭力掩饰着。她能想到,她脸上的神色想必很难看。

“是假钱吧?”

“那个人偷走东西了?”

……

“好了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罗金凤用这句话打发着众人。

罗金凤本来是想做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她应该一如既往,以女主人的身份沉稳地坐镇店堂。然而,此刻她却无法控制她自己,一种比她自身更强大的力量占领了她,她已经沦为那力量的奴隶。那力量驱使她在想象中驰骋,于是,她便天马行空似的俯瞰到了那个小区那幢公寓楼。小区的楼体是白颜色的,犹如藏在绿草丛中的蛇卵。三单元一号!——黑乎乎的,就是这个洞窟。洞窟里的妖精走出来了,细溜溜的水蛇腰,还扭啊扭的。脸呢?要看她的脸。

看,不,清!——

“砰。”柜台被罗金凤撞歪了。

推,推,推,店门却推不开。

“罗姨,让我来。”一个营业小姐跑过来,在贴着“推”字的那扇玻璃门前替她拉开了门。

出现在罗金凤眼前的真实的安雅小区比她想象中的小区更妖娆更****,喷泉池是这**张大的嘴,是的,是嘴,口涎涌溅,等着人去亲。小广场是这**的肚皮,是的,是肚皮,无遮无掩,**在那里,等着人去趴。楼房之间的甬道就是这**的×道了,是的,是×道,等着人去×!……罗金凤也不明白她怎么会变得如此恶,如此狠。她一边翻腾着那些恶毒的念头,一边用脚狠狠地踩着那条甬道,径直走向三单元一号。

厚实的防盗门涂着绿漆,就象墓道的石门生着绿苔。是镇墓怪兽么?铁门环上一个狰狞的狮头就悬在罗金凤的头顶上,似乎要一口咬开她的脑壳。罗金凤一往无前地抓住了狮口里的铁环,用力地拍动着。

“乒乒兵!——”

声音惊心动魄地响着,墓里的鬼们不怕么?

敲了又敲,里边却寂寂的,听不到一点儿声响。狗男女恐怕不在里边吧,罗金凤想。于是,她离开铁门,绕到了窗下。所有的窗子都关着,并且掩着厚厚的窗帘,让人无从窥探。

罗金凤稍稍迟疑,旋即退往甬道的外面,她选了一处不远不近的石阶,舒舒服服地坐下。她拿定了主意,今天就要守着树,等那两只兔子来。

情绪略微平稳了一些,罗金凤忽然又想:那个到店里送纸条的胖女人是干什么的?她在哪儿?——

做出此等嫉恶如仇举动的女人自然是蔡太太。蔡太太其实这会儿就带着小狗贝贝在草坪边的环行水泥道上溜弯儿。脱却了穿在外边的那件黑风衣,蔡太太变得花团锦簇。她的手里提着那个“志在千里”的玉马,行行复行行,已经与吴老师三次擦肩而过了。蔡太太心里不禁生出了千里跋涉的疲惫感,她不知道她该如何向对方展示她携来的这件礼物。如果总是这样在碰面的时候彼此点点脑袋,只怕玉马是再无出头的机会了。

在焦灼之中熬煎的蔡太太,很快就要面对轨道上的第四次相逢。也是情急智生吧,当吴老师又一次与她笑脸相向擦肩而过时,她把手提了提,于是那盒子就碰在了吴老师的身上。

“哟——”吴老师担心地站住了。

“对不起,把你碰疼了吧?”蔡太太说。

“没关系,没把你的东西碰坏吧。”

坏没坏,当然要看看。于是,那礼品终于有了见天日的机会。

“唔,是匹玉马。”吴老师说。

“好看不好看?”

“好看。”

“……”

蔡太太接下来打算说,“好看,就送给你”,可是这句关键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吴老师的夫人远远地在大门口那儿喊他的夫君了,“老吴啊,快来帮我拿拿菜——”

“唔,抱歉抱歉,你瞧我得走了。”吴老师对蔡太太说。

吴老师的夫人总是在黄昏之前买菜的,这个时候的菜价最便宜。这样,吴老师就很便宜地被他的老婆从蔡太太身边唤走了。

夕阳的余辉悲伤地笼在蔡太太的后背上,垂着脑袋的蔡太太在颓光的投照下显得更驼显得更圆。她仍旧牵着贝贝,茫然地在环行道上漫步,那情形就象一颗失去了动力的航天器,依据着惯性在轨道上做着坠落前最后的运转。

天是陡然间黑下来的,和人的心情一样,不知道在哪个瞬间就完成了由晴到阴的变换。蔡太太终于滑落出冷寂的轨道,心情苍茫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此刻,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同样沮丧地浸在黑暗中,那就是罗金凤。罗金凤在那个石阶上坐得太久,以至于她觉得股骨和腰脊骨都已经变成了冰凉的石头。在这段时间里,她一再地在心里问过自己:我正常吗?我在这里坐着干什么?我还是走吧。然而,她却仍旧象石头一样呆在那儿。她的眼睛牢牢地盯着那几扇窗户,她的视觉不可思议地穿透了那些厚实的窗帘,看到了室内纷繁的景象:那是什么?那是罩着钢化玻璃的淋浴间,一个粉色的肉柱竖在那儿,无数条滑落的水迹将它扭曲着、变形着,那是一个邪恶而****的怪物!那是什么?那是起居室的沙发,沙发上有两个**的肉体在蠕动,象是洗菜盆里乱滚乱翻的两条开了膛的大鲇鱼。那又是什么?那是卧室的软床,那上面的男女颠簸着颤抖着,还恬不知耻地大呼小叫着!……

罗金凤听得清清楚,那是她的男人在喊。喊叫声可怕地膨胀着、扩大着,几乎要撕裂她的耳鼓!

她用双手拼命地捂紧了耳朵。

等她松开手,她发现她的两个手心汗津津的,血流在头顶上砰砰砰地冲撞着,胃和肠子全都痛苦地翻腾不休。她急促地喘着气,整个人都变得虚弱不堪。

她骇然地想,怎么会这样?如果再这样呆下去,她会死的。

这样想着,心情就变得悲凉起来。悲凉使她渐渐地趋于平静,在平静中她忽然想起了女儿丹琴。糟糕,都什么时候了,竟然忘了去学校接孩子!

丹琴会在学校门口等啊等啊,等得痛哭流涕吧。或许,这孩子会自己走回家。她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走回家也就是十几分钟吧——。罗金凤一边想着,一边拿出手机往家里拨电话。

通了,有人接。

“喂,谁呀?”清亮亮的小嗓门,是丹琴!

“丹琴!你是怎么回家的?”罗金凤惊喜地叫着。

“是爸爸接的呀。”

罗金凤顿了一下,然后才问道,“爸爸在干什么?”

“爸爸在做饭。要不要他来接电话?”

“算了,妈妈马上就回家。”

打完这个电话,罗金凤心里忽然愧疚起来。想起上一回去西花园那套小房子抓奸,就错怪了丈夫。这一回,想必是又冤枉了他。人在买卖圈子里混,说不定就得罪了谁,使个坏招,让那胖女人出来当枪使。

不能随便就上当啊。

自己让自己想通了,顿时归心似箭。拍拍屁股站起身,兴冲冲地转回家。走到楼角的时候,罗金凤和蔡太太不期而遇。罗金凤急于归去,也就未曾留心对面的来人。蔡太太则不同,慢慢悠悠百无聊赖地牵着狗向那空巢寻着归程,闲人闲心闲眼睛,自然就注意到了罗金凤。

本来是灰溜溜的,本来是无精打采的,腾地一下子就激灵起来,哈,这不是“奇玉轩”的老板娘么?她真的寻到这儿来了!蔡太太心中涌起了一种满足感,涌起了一种成就感,她本想站下来,和对方好好聊聊的。可惜的是对方已经走过去了。喊她吧,又觉得唐突了一点儿。于是蔡太太就那么站着,望着对方渐去渐远的背影,将自己辉煌的战绩回味了又回味。

罗金凤自然无从得知与她擦肩而过的另一个女人的别样心情,罗金凤象奔向节日一样,奔回了她的家。房门洞开,桔黄色的灯光发送着温馨,亲切的桌椅亲切的碗筷亲切的丈夫和女儿,一股熟悉的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妈妈回来了!”丹琴在餐桌前拍着手。

刹那间,罗金凤几乎要落泪。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丈夫盯着她问。

“没有,没什么。”罗金凤哽着,幸福地摇摇头。

罗金凤到卧室更衣,丈夫跟了过去。

“你把丹琴接回来的。”罗金凤说。

“嗯,”卢连璧点点头,“你到哪儿去了?”

有那么一刻,罗金凤几乎要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了,但是她终于欲言又止,只是沉默地笑了笑。

其实,罗金凤本来是很有可能在安雅小区碰到卢连璧和乔果的。拍完照片去吃饭,吃完饭然后开车到安雅小区,这是卢连璧计划中的事。没想到,脱下婚纱的乔果居然连喝交杯酒这样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下一个程序显然难以进行了。两人无滋无味地吃着饭,卢连璧的手机响了。那是丹琴从学校旁边的公用电话亭打来的,说是别的小朋友都回家了,却没有人来学校接她。

卢连璧坐不住了,他为难地向乔果解释着,要即刻开车去接丹琴。不料乔果竟兴冲冲地说,她也要去。乔果在路边的商店里买了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跟着卢连璧一起去了丹琴的学校。在丹琴的眼里,这个送给她好多好多礼物的漂亮阿姨很亲切很和蔼,一路上她们俩玩得挺高兴。

总之,一切都很侥幸,一切都很圆满。在圆满中,那餐饭全家人都吃得很高兴。

卢家的这套房子有三间卧室,他们夫妻和孩子分别拥有各自的天地,互不相扰。丹琴日常的生活习惯很好,她自觉地做完作业,在九点半钟左右就熄灯睡觉了。卢连璧累了一整天,草草地洗浴之后,也躺在了**。他似睡非睡地打着盹儿,眼前还若隐若现地浮起白天和乔果一起逛街照相的的情景。女人的影子就象活着一样,在那里晃着动着。

忽然间,他觉得那影子有些异样。乔果的影子窈窕柔韧而颀长,象柳象白杨。可是这个影子却粗圆敦实而稳固,犹如一根撑持屋顶的石柱。

卢连璧睁开了眼睛。

妻子就站在他的床头,**的胴体上仿佛还闪烁着水迹。微光里,那张脸和目光都分外地柔和,柔和得让人心碎。

卢连璧的身体向床内让了让,妻子就紧挨着他躺了下来。

“咱们家,真好。”是那种从身体最深处发出的声音,让人不能不在身体深处感到震颤。

卢连璧伸出胳膊,揽住了妻子。

“咱们孩子,真好。”妻子把脑袋信赖地放在丈夫的肩窝里。

卢连璧伸出手,按按她的左**,再按按她的右**,表示对两个“真好“的同意。

女人的**感激地膨胀起来,于是,卢连璧的下体也做出了膨胀的回应。“要,要——”,妻子喃喃地呻吟着,整个胴体都毫无保留地贴上来。

与其说是“要”,毋宁说是给予,那姿态是一种毫无保留的奉献。

女人的给予是真诚的,含着真诚的愧疚。仿佛只有这种给予,才能对她的错误做出补尝。

女人的这种肉体的语言使卢连璧感动了,他以紧紧的抱拥和爱抚做为回报。那一刻,卢连璧心内同样含着真诚的愧疚。他想,无论如何,他也应该平等地将**的能力给予怀里的这个女人。

不是那种杨柳般的细腰了,环围在手臂之间的腰臀犹如麦捆一般丰腴而敦厚。不是那种腻如膏脂盈若嫩芹的红唇了,接合中的两张唇片菲薄而松弛……卢连璧竭力驱赶着那种混乱的对比,尽心尽力地操劳着自己的那份工作。

女人热烈地涌动起来,一浪一浪地扑打着堤岸。好了,好了,终于翻过岸顶了,那种翻越是热烈的,但是却远远未及那种如痴如醉的狂乱,远远没有达到那种一泄千里的溃决。

女人笨重而可怜地喘息着,象是犁完了最后一垅田的勤恳的老牛。

“你好吗?”女人心满意足地问。

“好。”卢连璧平静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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