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的制成很成功。
徐杲被朱载坖邀请来商量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往后扩建的那些建筑当中,都得用上玻璃。
这样一来,建筑方式就得改变。
采光也就成了一项比较考究的问题。
接下来,工厂的开办,也就提上了日程。
皇宫。
乾清宫中。
勤奋的嘉靖,一边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一边听着徐杲一日见闻的汇报。
听着听着,就放下了手中的奏章,眉头微蹙,仿佛对什么事物有了很大的疑虑。
嘉靖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
若说经史子集,玩弄权谋,他说第一,没有人敢站出来称第二。
自信就是如此强大。
对于提拔工匠为官,也只因为自己能够用得上。
货殖之道更是一窍不通,毕竟在他面前经常见到的人,也都是朝中大儒,张口闭口也都是为民请命,除了要求加税之外,也鲜有提到银子的人出现。
仿佛他们口中的铜臭味,真的不忍直视。
此时忽然听到了自己二儿子的言论,似乎事情并不是朝中大臣们说的那个样子。
那么到底是谁在说谎呢?
说谎的目的又是什么?
百姓们没多少见识,好骗。
可他堂堂大明皇帝,居然也有一天会被人蒙蔽其中,就是一个很危险的讯号。
搞不懂原因,却不妨碍嘉靖做出决定。
大臣们支持的,自己反对就行。
看看这块石头,扔在池塘内,到底会溅起多大的浪花。
“让刑部尚书闻渊和大理寺卿李香来见朕。”
一直当做透明人的黄锦,立刻恭声接旨,缓缓退出门去。
另一边的徐杲却是惴惴不安。
揣摩人心,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词汇根本就看不出皇上心里的想法,沉默压抑得让他根本无法镇定下来。
“徐爱卿办事,朕很放心,之前言说要研究那个四轮马车,是好事,若是能成记的给朕也打造一辆出来。”
思索良久,嘉靖在见到徐杲的模样,很是龙颜大悦。
若不是此人前去只走了一遭自己儿子的所谓研究院,他还不清楚朝中的大臣们,都打的什么主意。
明明都是想要银子,却还把自己装得清高的,了不起的样子。
还是这些手艺人,打起交道来,干净利落,花花心思最少。
“臣,遵旨。”
徐杲激动地上前一步叩首领命。
为皇帝打造特殊的坐驾,就说明陛下还是很看重他的。
“嗯,好好干,若是有任何方面的难处,记得给朕说,朕让那个混小子,给你找人出出主意。”
慷他人之慨,嘉靖玩得很是顺手。
又一次把自己的儿子当做筹码给卖了。
“谢陛下看中,臣必定能够成功。”
激动的徐杲都快要写军令状了。
上一次激动还是什么时候来着,应该是陛下刚刚修道,兴改宫殿的时候吧,一晃已经过去有五六年时间了。
“行了,爱卿回去好好的准备,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嘉靖笑着送客。
接下来的阵仗有点大,可不能被此人卷在里面。
毕竟朝堂上,比较纯粹的人,还是有点稀缺,损失一个就少一个。
走了徐杲,嘉靖起身在殿内来回地踱步。
思索着等一会该怎么提出自己的想法。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一起出现在皇宫门口是不多见的。
瞧见两人的人,都默默地想着,大明又发生了怎样的大案,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其实闻渊和李香心中也很纳闷。
在皇宫门口相遇的时候,两人还各自想着,陛下又要让那个朝中大臣被抄家了。
然而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头绪。
想要从各自的脸上看出点端貌,最后发现也是无功而返。
因为黄锦一直跟着,语言交流没有办法成型。
不过眼神之间的交流,才是大臣们的必备技能。
“陛下叫咱们两人所为何事?”
闻渊眼神一瞟,随即收回,只用眼角余光看着李香。
李香微微抬头,眨了眨眼,又低着头,沉默的跟着仿佛在说:“我也不知道,正想问你呢。”
“咱们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迎面回去的工部侍郎徐杲?”
“你是说和裕王殿下有关,难道是朝中大臣们建议皇上,禁止皇子行商的奏章起作用了不成?”
“难说。”
“也是陛下的心思,谁能猜得准。”
两人很快就理清了被皇上召见的意图。
都是人精,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够大概地猜到前因后果。
在进了乾清宫之后,心中就已经有了准备。
“陛下,臣闻渊(李香)拜见吾皇,吾皇万岁。”
“平身,赐坐!”
嘉靖,两位大臣。
心中都有了准备,君臣见礼之后,各自安坐。
待两人坐定。
嘉靖没有废话。
“真决定重新划定商税,裁撤各种苛捐杂税,两位爱卿认为,需不需写进大明律?”
《大明律》是明太祖朱无璋为了“明礼以导民、定律以绳顽”,于吴元年(1367)命丞相李善长等根据《唐律》撰写的。
洪武六年(1373)诏刑部尚书刘惟谦,详定《大明律》,次年颁行,篇目一准于《唐律》,共分30卷,606条,此后又经数次修改,不断增损,至洪武三十年最后完成《大明律》的编撰工作,颁行全国。
说是《唐律》,实际上则是武周时期的律法加以改编。
说来也是奇怪。
除了秦始皇改制了律法之外,能够称得上巨大改良的也就这位女皇了。
闻渊和李香两人面面相觑。
心中的准备,看来还是不足。
完全跟不上陛下的想法。
原以为是要商量如何收回裕王殿下的工厂为大明官府所有,谁知陛下直接上升的要修改大明律。
难怪要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前来商谈。
“陛下,万万不可啊,祖宗之法不可变,这可是要动摇大明根基的。”
李香只是一愣,立刻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修改律法,皇上怎么敢
历史上的变法,已经就够让一个王朝难受了,更不要说,改变律法。
随即闻渊也跟上。
“陛下,《大明律》贯彻“法贵简当”已经很是完善,就是要改变,臣等也无处下手啊。”
两人的反应,在嘉靖的预料当中。
变法还在朝臣们的接受范围内,修改大明律,就仿佛要挖了他们祖坟一样。
“从商鞅变法开始,到现在,诸位还看得到,秦时的律法吗?整个天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为何大明律就不能做出改变?不能适应当下?”
嘉靖目光灼灼,似乎想要看透两人的内心深处。
看两人是不是真的为了大明着想。
闻渊和李香一阵语塞。
论起嘴皮子。
朝中没有谁是嘉靖的对手。
一次大礼仪,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朝臣们也不想再用自己的小身板和家人,亲戚朋友们,再证明一次。
一旦祖宗之法不可变这句话不管用了。
那么朝中的大臣们也就拉不住皇帝想要做成的事情。
毕竟,做皇帝的,连祖宗的话都不听了,又何必听你在这里瞎逼逼。
而这种现象,也是大臣们最害怕的。
“朝中还没有清理出来寺庙的田产和财物,就开始盯上了裕王的工厂和作坊,都说裕王是在与民争利,朕也派人查了一下,为何进了裕王工厂和作坊的百姓们,都不愁吃穿了,而一直帮着士绅们帮工的那些百姓们,却都一个个饿的皮包骨头,甚至卖儿卖女?”
嘉靖起身,走到了闻渊和李香的面前,低着头认真地问道。
“告诉朕,与民争利的反而民富,不与民争利的反而民贫是何道理?”
等了好一会。
闻渊和李香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学到的四书五经上面,可只有仁义道德,忠信礼智,科举也是八股文章,林林总总都是治人的学问,谁会去研究怎么经商?
“裕王给朕所缴纳的税,是其利润的一半,如今已经差不多每个月十万两银子,为何其他商人们,就没有这么高的税赋?”
嘉靖继续发问。
每一问都在关键所在。
其中没有之乎者也,只有干净的为什么和冰冷的数字。
任何的借口,在数字面前都没有办法狡辩。
除非这个数字本身有假。
“臣,不知。”
闻渊没有办法再说出狡辩的话来,欺君之罪也不是摆设。
“臣,也不知。”
想了李香也紧随其后,立刻说道。
“既然都不知,那么朕来改变大明律,是不是就是在探知未来?”
嘉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缓缓地问道。
“你们也不忙急着回答朕,朕也不全盘否决大明律的不对,大明律一共有七卷,分别是《名例律》,《吏律》,《户律》,《礼律》,《兵律》,《刑律》和《工律》,现在不过是把户律当中的商律提出来,成为一个单独的律法体系,诸位觉得如何?”
按理说,嘉靖应该还要找户部尚书来商议此事。
可最后还是先从刑部和大理寺开始,为的就是给人一个印象,维护大明律他这个皇帝是第一位。
自己的二儿子都在一直维护大明律。
不管遇到犯事的是谁,都会移交官府来判决,他这个做父皇的,也不能眼看着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吃了他儿子的糖果吧?
工厂没有办起来的时候,没人吭声。
现在赚银子了,知道摘桃子的时候到了?
用他儿子朱载坖的话说:梦里啥都有,为何不去沉睡不起,清醒过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