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布加勒斯特到雅西,是乘坐飞机。飞机不大,百来个座位。飞机上的设备也不怎么的,还不如我国国内航班的飞机。
他们的国家不大,火车上没有卧床车厢。因为它最长的铁路,去最远的地方,也不需要在火车上过夜。坐飞机就更快了。从布加勒斯特到雅西,这样的小飞机,也只要一个多小时。
乘坐飞机去雅西,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在空中鸟瞰这个国度的机会。
我的座位,正靠着一个窗口。
飞机升空不久,我就伏在窗口,看下面这块国土。山是绿的,水是绿的。麦子刚刚收割,田野呈现一片淡黄色。突然,一片片绿色的云彩,涌动在我的眼底。那真是云吗?世界上真有绿色的云吗?
那不是云。
那是成片成片的森林。我们的森林长在山上。他们的森林,不光长在山上,平原上也有大片大片的森林。田野里,也种植成行的树木。我没有去查询有关资料,他们国家的森林覆盖率百分之多少。而我的直观,这是一个森林之国,这是一块绿色的国土。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雅西。
雅西,是罗马尼亚重要的文化中心之一,与苏联接壤。汽车一离开机场,就钻进了大片大片的树林之中。我们好象进入了一个森林王国。
穿过大片大片的树林之后,进城了。街道两边,绿树红花。我们感叹不已。这是一座花之城,绿之城啊!
主人安排我们住在一座广场前面的中型旅馆。我一推开客房的门,不禁怔住了。
整面的玻璃墙壁,把外面的绿树红花、把那个多彩的世界接进屋来。这似乎还嫌不够,又在房的一角,摆放一个大瓷钵,钵中立起一株一人多高的芋头般叶状的“树”来。房内满墙都爬着绿藤。墙上架着图案别致的铁架,上面摆着一盆盆花。各样的花,散发出沁人的芳香。
我怀疑自己走进了一个森林的宫殿。
而这实实在在是这个国家中一个中等水平的旅馆的客房。
这一夜,我枕着绿叶,吸着花香,带着深深的感慨入梦。
次日,我醒得很早。团长张锲等伙伴还没有醒来。我耐不住外面那个多彩的世界的**,独自一人走出旅馆,信步到街头走走。
外面是一个挺气派的广场。一尊巨大的雕像,耸立在广场的中心。据说,那是罗马尼亚著名的民族英雄斯特凡大公。他头戴王冠,身跨骏马,威武英俊。而更令我注目的,仍然是花。一排排规划得颇具匠心的花坛,分布广场四周。整个广场,是用鲜花组成的图案。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这时,街头上熙攘声一片。为家庭生计操劳的主妇们,已经买菜归来了。她们手里提着新鲜蔬菜,鲜活的鱼、鸭。使我惊异的是,许多买菜归去的女人手里,都拿着一束花。花瓣上还沾着露珠,生气盈盈,煞是惹人喜爱。
买菜又买花。天天如此吗?
好奇心驱使着我。我循着女人们买菜的方向走去了。
在一个更宽阔的广场一侧,有一个菜市场。那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片用化学材料搭盖的棚子。
“啊——!”
在这个菜市场前,我长长地感叹一声,站立住了。偌大一个菜市场,足足能够驻下一个团的部队。而首先映进我的眼帘的,不是菜,是一个灿烂的世界。那是花,那是各种各样刚刚采摘来的花。天天、天天……这里的主妇们,买菜先买花。花和菜,一起走进他们的生活。这是何等的美妙啊!
在罗马尼亚半个月,我们处处与鲜花做伴。我们也发现,鲜花,进入了罗马尼亚人民日常的生活。恋人相见,朋友会面,为老人祝寿,替晚辈贺生,都是献上一束鲜美的花。这里的人们,送其他礼品的风气不浓,而赠送鲜花的风气却很盛。
我很有感慨。这是多么好的民族风气,多么好的文化传统!鲜花,美化着人们的生活,也沟通着人们的心灵,净化着人们的心灵!
在罗马尼亚半个月,我惊异地感觉到,一个民族,一个人,养成的习惯,是不容易改掉的。入境时我一过磅,比出境时整整轻了4.5公斤。
是那个国家太穷,吃不饱,饿瘦了?要不是那份差事太辛苦,累瘦了?
非也。
这只怪我这张顽固不化的、不堪改造的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湖南山地长大的我。有一张“辣椒嘴”。离了辣椒咽不下饭,每回到远地出差,我准备得最充分的,是带一公斤永丰辣酱。有一年被借调到煤炭部帮忙。我带了两公斤辣酱动身。辣酱吃完了,我就呆不住了,闹着要回来。哪怕京城的风景再好,也留我不住了。
这一回出国,我准备得最认真的,是带一大瓶辣酱,一大瓶长沙腐乳。我用纸将辣酱和腐乳包了又包。先怕在路上打破,“报销”了。到布加勒斯特饭店一下榻,我最关心的是辣酱和腐乳。开箱第一个查看的,是这两样宝贝,看弄破了没有。当看到它们都还“安全”,我放心了。
这罗马尼亚的饭,真难吃。没有大米,尽是面包。菜呢,肉类,都有一股洋骚奶油味,蔬菜,又尽是生的。每回每回,我除了艰难地啃块面包外,盘盘碟碟的菜,我几乎没有动。这样,我就更离不开我那两样宝贝了。每次去就餐,我都不管“洋人”拿什么眼睛看我,定会将那两样宝贝中的一样带了去。
上海市委宣传部的徐部长和《福建文学》主编老蔡,是我们代表团中的“洋人”。他们咽得下这满是奶油味的“洋”菜,吃得惯那面包。我和团长,就受洋罪了。
于是,团长也只好借助我的辣酱和腐乳。眼看我那宝贝儿越来越少了。我越来越珍惜了。
有一次,我们离开布加勒斯特,到罗中部的城市布拉索夫去参观。本想把辣酱瓶子带上。每回出去,我都带上了。这一回,我看辣酱只剩下一小半了,而腐乳已经完全“报销”了。这时,离我们回国的时间,却还有八天。犹豫了好一阵,决定细水长流,把这半瓶辣酱留在房间的壁柜里了。因为我们出外参观两天就回来,这房间没有退。
动身时,团长提醒我:“带上辣酱。”我搪塞过去了。
两天后,我们从布拉索夫回到了布加勒斯特。走进房间,我自然最关心我那半瓶辣酱。打开壁柜一看,什么都在,唯有这样宝贝不见了。我马上四处寻找。桌屉、衣柜、床头柜,都打开看了。辣酱硬是不见了。我们想找服务员问问,却又语言不通。次日清晨,杨玲来了。我马上向她“报案”。她立即去询问。一会,她回来了,告诉我们:服务员以为是吃剩的什么罐头,是你们不要了的。她们已经把它丢了。
我和团长好伤心。
那一、两天,我情绪极坏。好象遗失了最贵重、最贵重的东西,心里象塞满了棉团似的,闷得慌。
我们一天天地瘦了。
在黑海之滨的康巴坦察市。从水族馆参观出来,团长突然不见了。这时,接我们回饭店的小车又来了。我四处去寻他,只见他蹲在一颗树后面,把裤带解下来了。此刻,正用小刀在上面戳着。
“团长,你这是干啥?”
“这裤带上的窟窿不够用了,新打一个。”
“这……”
我怔住了。一时哭笑不得。双目定定地打量着团长,他这个大胖子,那圆鼓鼓的大肚皮消了不少了。啊,我们的团长也瘦了。
在回国的飞机上,团长问我:
“一到北京,我请你们吃饭。你先报报菜,你最想吃的是什么?”
“辣椒,大米饭!”
我不加思索地说。
回国半个月后,我又过了一次磅,瘦掉的那4.5公斤肉又长回来了。团长呢!裤带上新打的那个窟窿,该派不上用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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