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
我抓起话筒，问。
“西安。我是西安。”
“西安？”
我很意外。西安，我可是没有一个亲戚和朋友呀！
“我是西安电影制片厂故事片编辑室。我姓韩，叫韩俊峰。我们读了你的中篇小说《山道弯弯》决定邀请你到厂来把它改编成电影文学剧本……？”
“我、我没有这个想法呀！”
“现在能不能想一想呢？”
“眼下，我们报社正在抓建党60周年的宣传报导。编辑工作很忙，一个萝卜一个坑，恐怕……”
我们没有说定一个结果，我就把话筒撂下了。电影制片厂要为我请三个月创作假。我考虑到自己的编辑工作很忙，报社领导不会同意，不要去自找没趣。于是，我想把改编电影脚本的事推掉。
没有想到，我下班回到家里，刚刚端起碗吃晚饭，我们报社文艺部的副主任周绍颐同志就来敲我的门了。
“你把手头的工作了结一下，准备去西安改编电影剧本吧！”
我很吃惊。自己没有向领导上提出申请呀！
“你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旁边。电话里的内容，我都知道了。因为时间要的太多，我不能做主。我连忙向老总（总编辑）们去汇报。他们都支持。江总编和黎总编还说，你们《洞庭》副刊不是经常介绍名人吗？我们为什么不能培养自己的名人呢？”
一排一排的热浪，撞击着我的心扉……
我终于登上了去西安的飞机。
下午五点多钟，飞机平稳地在西安机场降落了。我从飞机上走下来，只见出口处有人在喊我：
“谭谈同志！哪位是谭谈同志？”
我抬头望去，那里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个男人，一个高大、肥胖；一个，瘦长瘦长。都是50开外的年纪了。女人长得秀气些，大约30多岁。他们三个，大概是电影制片厂来接我的人了。他们中的哪一位是韩俊峰同志呢？
“谭谈同志！哪位是谭谈同志？”
那个肥胖的男子，又抬着头，朝下机的旅客喊着。我不知是激动，还是一时羞于启齿，我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朝他们走去。一直走到了他们身前，他们也没有注意到我，仍然抬着头在那里喊：
“谭谈同志！……”
“我在这儿呢！”
我站在他们面前说。这时，他们才把抬着的头低下来，吃惊地看着我。
坐在汽车上，那个胖胖的导演，感叹地对我说：“没有想到，你就是谭谈同志，谭谈同志就是你呀！”那位女编辑，则偏过脸去笑起来。原来，他们是笑我穿得太寒碜了。一条短裤，一件汗衫。那件汗衫上还破了几个洞，把身上一块一块的肌肉**在外面……
唉，我这个人哟！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地方去，为什么不“打扮打扮”自己呢？
我在西影招待所的一间房子里住下了。当天晚上，两位编辑和那个胖导演，就和我一起研究如何改编这个本子了。导演第一句话就问我：
“小谭呀，你今年多大了？”
我如实说出了自己的年龄。
“哎哟，那你和我那大小子是一年的啦！”
“……”
“你平时看的电影多不多？”
接着，他给我说了上十部外国电影片片名。我都摇着头。
“哎哟，那你还是个‘电影盲’啦！”
于是，老导演交代老韩，要他先安排我多看一些外国电影。当时，正值西安举办美国电影周。
我却等不及。家里的编辑工作很忙。我们部里的工作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抽出来了，我的那份工作，就分摊给其他的同志了。我不能在这里呆得太久，得尽快搞完这事，好赶回去工作。于是，第二天我就动手。四天后，我将改出的剧本交给老韩。
老韩一惊，说：“这么快？”
“你先看看吧！”
“好，我今晚就看。”
两天过去了，老韩还没有来找我。我只好去找他。他说：“我当晚就看完了。已交导演了。导演还没有看完。”
第三天，导演和老韩一起来了。导演没有谈具体意见，只是反复说：电影化不够，看来，你对电影太不熟悉了。说完，他就先走了。老韩留了下来。他脸有难色，好一阵，才说：
“小谭，导演的意思，不知你……是不是让导演参加一起改，这样会快一些。”
我一时无语。默默地看着老韩。老韩见我半天不作声，赶忙补充道：
“当然，让不让导演参加，主意全由你自己定。”
我把一叠电报和信件交给了老韩。这都是各电影制片厂最近发给我的。其中，北影、上影、长影在电文中说，连去厂里改编要住的房间都安排好了。我来西安时，有经验的朋友提醒我，把这些电报带上，到时会用得着的。
“能不能帮我购一张到北京的机票？”
我平静地说。
“什么时候的？”
“越快越好。”
老韩敏感地看着我，说：“小谭，不要这样嘛。我们也不过是提一个建议嘛。”
“什么电影化？我又不是写导演的工作台本！我写的是文学本！我不想再改了。你们干就干，不干就拉倒！”
我是一个矿工出身的人，有时候说起话来，火气很足。老韩立在我的身前，一时无话可答。
第二天天没有亮，我就爬了起来，伏在桌子上，写开了。我准备把这个本子抄一份下来，自己带走，留一份给他们，以便自己掌握主动权。第一天，我就抄了105页纸。四万五千字的剧本，我一天半就抄完了。
我把本子交给老韩的时候说：“我回去了。家里的事情多，不能在这里老等。我也不能在家里老等。我等你们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不见你们的信，我就另行处理了。”
我又来到了西安机场。那天到这个机场是星期一，今天离开这个机场也是星期一。我在西安正好呆了14天。
我回到长沙一个星期后，便收到了西安发来的电报：外景组立即赴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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