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黎世见邱天那次,正值复活节休假,最美的人间四月天。
我利用年假去看望她,停留了几天。她的生活业已安定下来,在一家制药公司的总部工作。新药临床试验,跟踪周期常常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厂家研发投入很大,回报慢。欧洲药品管理相对谨慎,批准上市常常迟于同类型新药。抢占不了先机,效益就不突出,比不上那些无良厂家——在非洲、南亚等草菅人命的地方,大规模非法进行新药试验,贿赂第三方评估机构,篡改临床报告以求尽早上市。
她工作卖力,随时都怕失业,命运使她无可选择,必须勤奋。我问她:“一个人……身体不便,为什么要在那么远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她抬起头,迎着斑驳的树荫和阳光,说:“像我这样的,在国内,有出路吗?在这里,至少我觉得自己像个人,残障设施总比国内小城市周到,机会也公平一点。而我喜欢小城市,这里都是小城市。”
她坦然,目光挪向四周。
那天我们就这样沿着老城区的利马特河散步,阳光和煦,孩子们滑轮滑,年轻人坐在长椅上接吻,路边有个中亚人在卖艺,用老把戏骗钱,身边还有好几个托儿,围着佯装兴趣浓厚。一瞬间我觉得像极了国内,全球化,不过如此,哪儿都一样。
一路上坡,我推着她,走进苏黎世大学。校园安静多了,阳光清透,树叶绿得发亮,石灰岩铺的人行道,明晃晃的。我推着她走进大学的开放博物馆,三层楼,不大也不小,按类别、年代顺序展览了很多珍贵而精美的标本、化石。她说,以前周末,经常一个人来这里,看标本化石,看书。一过就是一天。
在博物馆的角落,窗外阳光洒进来,照在她脸上,皮肤白皙,几近透明。
她看似不经意,指尖触摸着标本的玻璃盒子,仔细端详,轻轻说:“除了人,地球上曾经有过那么多生命,现在还有那么多生命,你说神奇不神奇。宇宙洪荒,动辄亿万年,几百万光年……我们渺小得一粒灰都不到。
“想想这个,我才不会觉得日子无助,才熬得过来。不然……真的,活着,太多得失,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得失大过了天,一颗心放不平的。”
从博物馆走出来,我们打算吃饭,喝两杯再回去。餐厅、酒吧都贵,消费不起,于是我们只是在超市里面买了折价的水果、面包、优格,坐在店面门口的阳伞下吃完。又买了一瓶红酒,攥着纸杯,散步到公园,坐在河边一边聊一边喝。
夜色温柔,灯火倒映在河岸,随着水波颤动,好似泪光模糊。卖艺的乐手在背后旁若无人地拉小提琴,琴声如一尾风筝飘向空中,辗转悠扬。
在这异乡千里之遥,春风沉醉的夜晚,我们聊着聊着,渐渐无话。好似一种催眠,终于将往事这头咆哮困兽彻底驯服。
它变得宠物一样温顺,乖乖蹲下,蜷伏,我们终于能放心地解开绳索,不再彼此较劲、彼此挣扎,从此山水相忘。
而它就这样待在原地,看着我们离去。
回到家里,夜已深。她关窗子,然后走去隔壁卧室。我跟随她走进去,见她从衣橱里拿出一个大纸盒,打开来,里面竟然是我们从小到大的通信。
那一刻好像一杯静静的岁月被打翻,洒了我一身,心都湿透。我们坐在床沿上,纷纷翻开来重读。
她边看边说:“你记得吗,大学毕业之后,你把我的信都装进纸盒,还给我,说你自己粗心,怕弄丢,要我保存好……”
我点头,说:“没想到你出国也一路带着……”
她低头,没看我,说:“我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可以珍藏的东西。舍不得丢。”
我们不再说话,一封封低头看——原来岁月的种子,不仅撒在我的草地上,也在她的草地上,种下了森林。
小时候的信——那时还是同桌,我在信里其实没什么话可说,摘抄张海迪的励志故事给她,字迹歪歪扭扭,看得我们捧腹大笑。
大二时的来信——她说:“坐了太多年,腰肌劳损,坐骨神经痛,完好的那条腿,从腰椎到股骨,一直延伸到大腿外侧、小腿、脚背,都痛,痛得连喷嚏、咳嗽都不敢,一打喷嚏整个下半身就抽痛一次。待在寝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睡也不是,咬着牙哭。”
大约是过于长久的坐姿导致的。她常年静坐,读书,学习,生活没有别的内容。她写:“我看身边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觉得可笑,因为我不觉得他们那些感受值得苦痛。寝室的女生失恋,剩余四个人都去安慰她,除了我。也许是我骨子里冷漠吧,我时常想,如果我没有受到命运惩罚,如果我肢体仍然健全……可是,哪有这么多如果。有如果的话,我愿意用她失恋那种痛苦的一百倍,去换回我的腿……失恋有这么值得痛苦吗?我连去恋爱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她是因为没有鞋子而哭,体会不到,没有腿是什么感受……”
那时的我,还是在篮球场活蹦乱跳的年轻小子,“椎间盘突出、坐骨神经痛”这种印象中的老年病,我体会不了。我的回信如此敷衍,叫她别多想了,好好休息,热敷,去医院看看骨科。
我没做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事实上,任何人都是如此,他人之痛,我们理解,或者不理解,总之,都是无能为力。
她低头看着信纸,突然说:“邵然,平义这些年,一直坚持每年来看我。他向我求婚了。”
我心里微微震动,这消息对我来说有些意外,但我却掩饰了心绪,只是说:“平义是个靠得住的人。”
她没再说话,表情格外平静,继续一封封翻阅我们的旧信件,终于有一瞬,她的目光停留在某封信上。
也许是突然看见一句话,她脸上泛起一笑。像想起些什么,她说:“邵然,那会儿我读《今生今世》,还经常给你摘抄……你没有觉得无聊吧?胡兰成在书里面提到——
爱玲喜在房门外窥我坐在房中。她写道:“他一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我佯装低头看信纸,听到这样一句话,心像被什么击中,起了涛声。
她依然是低头看着信纸,没有看我,却分明说:“邵然——谢谢你来看我。今天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
我原以为生命会有几多壮丽,至少不输给山川湖海,繁星满天。但回过头去看,三十年,竟然就如白驹过隙,伸手抓去,不过一把空风。
但这是我一生中,如黄金般最美好的三十年。
幼时往事还历历在目,近似昨天。反倒是另一些人,明明相遇于其后,却觉得她那么遥远,那么遥远,远在我记忆的黑洞中,靠近不得:连光都不放过,过去未来,前吞后咽。
我们已经三十岁。
在我幼年的时候,三十岁对我们来说,遥远得不可想象,仿佛已是人生尽头。是什么时候开始,幼儿们会在大妈或保姆的教导下,甜甜地叫我叔叔好。白杨还对我抱怨,说她初三的时候,在公车上就有人叫她阿姨了,气得她恼羞成怒地下了车。
清晨六点,我昏昏沉沉被什么声音吵醒,睁开眼睛,平义已经起床了。
昨夜明明是他的婚前派对,却只有他一个人没喝酒,在一旁陪我们,干巴巴地打哈欠。好几个朋友玩儿开了,大家在他家里喝得东倒西歪,直接睡了地铺。
一大早,他一个人站在窗子边上穿衬衣,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又黑又瘦,一时没看清楚还吓我一跳,以为是陌生人。
在外一年,他彻底晒成一个快乐的农夫了。
“伴郎,起床了。”他一边毫不客气地叫我,一边拉开窗帘。
我本能地伸手挡住眼前的光,却发现这冬日的雾江,天还没亮。我说:“什么时候你黑成这样了,天没亮都看不见你了。”
他笑,说:“你们知道我白过就行了。我们生的孩子肯定很白。”
我也笑。
我赖在**,懒懒地问他:“怎么着,你打算结了婚之后,继续在无国界?”
他扣好了衬衣的扣子,说:“我也不知道。结了婚,那是要讲责任的。要养家。”
“凭你的本事,那不是问题。”
他没说话,径自走到卧室门口去,拉上门之前回过头来对我说:“困就再睡一会儿,不急。”
在雾江老家,平义与邱天的婚礼,设在那一座乡间的老教堂里。教堂连同它旁边的神学书院,是由一位法国传教士花费十三年修建完工的。二十年前,幼年的我们曾经在春游时,去过那里。当年我在教堂脚下徘徊的那个下午,怎会想到未来会这样漫长,会有这么多故事。
一座大大的四合院儿,坐西向东,正堂、南北耳房和西楼皆拱廊立柱,灰黑屋瓦,台阶上已长满了野草,白色的教堂被青苔和**雨舔成了黛色,顶上长出了灌木杂草,像老人的须发,静静寂寂地站在半山腰:一百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一百年时间里,教堂和书院历经几次劫数,渐渐磨出了岁月应有的样子:该消失的消失了,该留下的留下了。
冬日的南方,雨后,云山茫茫,草木黯然。教堂静立半山腰,远望像一块岁月的碑——世间万物,熬不过去的,岁月磨灭它;熬过去了的,岁月反倒装饰了它。
我们站在教堂前等待新娘邱天。她终于来了,而扶着她下车来的伴娘,是邱叶。邱叶为她打着伞,面容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们生来就是一对姐妹。
**雨霏霏,四下静谧无声。我想起前一夜的单身派对,邱天对我说:“这次肯回来办婚礼,到底还是因为邱叶。可能是她看到我缺条腿这样子,原谅我了吧……我真是……感谢老天让我缺这条腿,要不然,我一无所缺的话,大概一辈子都没法面对她了,也没法面对爸妈。我始终觉得,我的一切都是从她那里偷来的。”
我安慰她:“邱天,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何必自责?”
邱天又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连一个能做伴娘的朋友都没有。要不是邱叶,我连一个伴娘都找不到吧?和我最亲的朋友,只有你。可你既不是我的伴娘,也没做我的新郎。”
邱天是凑在我耳边说的这句话。我已经醉了,不知道怎么回她。我侧过脸望着她,看到她眼里的泪,饱满如一汪荷上露,却始终,始终没有滚下来。
那一刻我才察觉,儿时掉落在我花园里的那一颗樱桃,已经长成了一棵青绿的树。
瓦格纳歌剧《罗恩格林》第三幕的混声合唱响起,这支经典婚礼曲目我在电影里听过无数次,却只有这一次,叫我终生难忘。
我陪着平义,站在破旧的圣坛前,看着邱叶搀扶着邱天,一步步走上前来。她走得这样认真而持重,仿佛往事郑重其事地造访,携带着我们青春的讣告。
真的要感谢上帝——谢谢我们的本地神父那口奇突的雾江郊县方言,像一段歌剧中突然冒出来的二胡,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等百感交集、哀喜相承的情境,让人哭笑不得——否则我早已哭出来了。
可这眼泪是为了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可能真的就是为了在这个无常的世界,那句恒常的誓言:
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疾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我愿意。
……
交换戒指与亲吻。神父宣布他们成为夫妻。他又带领他们,一句句宣读下去:
我生命中的伴侣和我唯一的爱人。
我将珍惜我们的友谊,爱你,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
我会信任你,尊敬你,
我将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
……
你爱的人将成为我爱的人,
你的主也会成为我的主。
你在哪里死去,我也将和你一起在那里被埋葬,
也许主要求我做的更多,但是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有你在身边生死相随。
感谢神父以这般亲切而滑稽的本地口音,念诵这等深情誓言,让我们脸上始终难抑笑容——否则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我会在他们的今天流泪。
我站在一个逆光处,看着他们的背影,那背影显得如此合衬,好像一生风雨都穿不透的一道墙。
疏疏掌声,徐徐响起。
那掌声仿佛在送别过去的日子,它们如扬尘一般,撒向了岁月深处,不可寻。
我想,誓言之美,不在于它能对抗世事无常,而在于,今生今世,有那么一瞬间,我们曾经愿意去相信它能。
到我结婚时,已懒得操办什么复杂婚礼。扯了证之后,简简单单请了三个老朋友来相聚,邱天、平义、游冬、我、我年轻的妻子。几个人,各自携带一份我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辗转千山万水,从世界各地来到这一间地下室小酒吧,为我相聚。
情谊如此难得,叫我喜不自胜。我年轻的妻子,笑容像宁静月光,如此皎洁。餐厅里放背景音乐,节奏疏朗、轻快的电影《佐罗》原声带,流动如艳红裙摆一样的吉他声、手鼓声,曲调如此优柔而欢快,像海鸥掠过金色大海,再应景不过了。
映衬着一屋子人的欢声笑语,我牵着妻子的手站起来,在疏疏掌声中,相拥轻轻跳了一曲舞。不知道谁吹了口哨,声如百灵冲破云霄。
岁月终于恢复了应有的温柔模样,我闭上眼睛,觉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或者,什么也不愿再想起来。
跳完舞,我们坐下继续喝酒,吃薯条,欢笑畅谈。夜已深,我轻轻旋转着手中的酒杯,看着这一桌子狼藉而热闹的青春,感慨万千。
换了乐声,一首老歌,不知何时悄悄响起,是电影《廊桥遗梦》里的配乐,《It Was Almost Like a Song》[17],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乡村歌手名作,在电影里被改编成了爵士版本,更出彩:唱歌的老男人,一副烟熏火燎的嗓子,浑厚如旧梦,歌声像一缕蓝烟在黑暗角落里缓缓缭绕,似有似无的轻轻吉他,如泣如诉,令人心碎。
Once in every life
Someone comes along
And you came to me
It was almost like a song
You were in my arms
Right where you belong
We were so in love
It was almost like a song
January through December
We had such a perfect year
Then the flame became a dying ember
All at once you weren’t here
Now my broken heart
Cries for you each night
And it’s almost like a song
But it’s much too sad to write
We were so in love
It was almost like a song
January through December
We had such a perfect year
Then the flame became a dying ember
All at once you weren’t here
Now my broken heart
Cries for you each night
And It’s almost like a song
But it’s much too sad to write
Much too sad to write
It was almost like a song
我突然垂目,盯着手里的酒杯,感觉往事像一个沉默的身影,穿着黑色大衣戴着黑色礼帽,静静出现,默默站在我身后看着我。
使我不堪回头。
一瞬间不期而遇的安静,五个人都沉默下来。只有这歌声弥漫在无限宽广的回忆之荒原。
游冬看着我,满眼醉意,说:“你们老朋友难得一聚,怎么没请谭黄他们来?”
从游冬那里听他说出弹簧的名字来,我有些错位感。但世界实在太小,命运的节外生枝,有时能超出想象。
我开玩笑道:“这不是怕你不放过他嘛。我可不要喜事儿变成丧事儿。”
游冬一笑,说:“我要是真不放过他,我今天还能坐在这儿么——说到这个,还是得谢谢你开导我。”
我盯着酒杯,沉默不语。
游冬又说:“邵然,你知道吗,去年柔山离婚了。”
我心里像被什么钳了一把,装作不经意伸手旋转着玻璃杯,轻轻说:“怎么了呢?”
游冬伸懒腰,身子斜躺在椅子上,看着我,淡淡地说:“不知道。合不来吧,闪婚闪离。那男的我还认识,说婚前没有见过柔山卸妆后的样子,结婚后见了,说不是同一个人。想想觉得恐怖,就离了。”
“差别有这么大?”
“嗯,是挺大的。”
游冬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地,对我说——
“柔山离婚前有一段时间,我和她还经常打电话联系。有一次她打过来,她那边的凌晨三点钟,我这边的下午三点钟。她被客人灌得很醉,一个人回家。我问她,你老公呢,怎么不来接你。她说,老公早都睡了。
“她老公性子粗,总觉得柔山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孩子,接什么接。
“她跟我问起你过得好不好。我说挺好的。她跟我说:‘从前我老嫌弃邵然,嫌他骑个破自行车来接我,端个保温桶来找我,唠叨我别喝酒,唠叨我别熬夜。一个大男人真婆妈啊,丢死人了。等人过三十,想稳定了,有时候到了大晚上,一个人回去,想有个人来接一下自己了,想吃吃家里做的饭了,喝醉了想有人来管了……才明白,自己错过些什么。’”
游冬又说:“我一直没跟你说这些,怕你听了这些话,又陷进去,走不出来。”
我听完,不作一言,只是低头喝了一口酒。
从前我爱着柔山的时候——我用以确定我有多爱她的标尺,就是每当我想象,如果她有一天睡在别人的枕边,如果她被拥在别人的怀里……我该有多心碎,我该有多失落。
如今,我真的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却不过如此,只低头喝一杯酒。
平义一拍我的脑袋,说:“当着老婆的面你们也好说这些,过分了啊。”
邱天夫唱妇随,补了一句:“就是,太过分了。”
我抬起头看着邱天,又看看妻子,非常抱歉地笑了笑。妻子却比我坦然,宽宏大量地说:“谁还没个历史?结婚过日子就别计较这些。”
对于和她之间这份宽宏和平淡,我十分感激。我伸出手握着她的手,半开玩笑地认错道:“过日子更要计较,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提了,不提。”我冲平义抬了抬下巴,大家都笑了。
时光驯服一切,我与往事之间,像回声,再怎么千回百转,终究消失在山谷。
至此,生命的春夏大约已渐入尾声,立秋在近。想起木心先生写的一首诗,用它作为对岁月的吊唁,再无更贴切的了:
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1]Party Animal:派对动物,超爱玩的人。
[2]Facebook:创办于美国的一个社交网络服务网站。
[3]Jesus bloody Christ:表抱怨语气。
[4]Home party:家庭聚会。
[5]A brand new Aston Martin:全新的阿斯顿·马丁。
[6]Big Sur:大苏尔海岸,位于美国加州。
[7]I Want to Spend My Lifetime Loving You:《佐罗的面具》电影原声歌曲,中文译名为《我愿用我一生来爱你》。
[8]Presentation:陈述,报告。
[9]Offer:录取通知书。
[10]Margin Call:补充保证金通知。
[11]Nina:人名,中文译为“妮娜”。
[12]R omantic R oad:德国南部的浪漫之路。
[13]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电影名,中文译名为《美国往事》。
[14]Whole Foods:美国一家经营健康食品的连锁超市。
[15]Harrods:英国著名的百货商场。
[16]Gap Year:间隔年。
[17]It Was Almost Like a Song:电影《廊桥遗梦》插曲,中文译名为《往事如歌》,歌词大意为:每段生命中 / 都曾是人来人往 / 而你来到我身边 / 往事如歌你也曾以我的怀抱 / 作为归宿 / 我们曾如此相爱 / 往事如歌一月至十二月 / 我们度过那么完美的一年 / 其后火焰化为余烬 / 一瞬间你已消失如今我心破碎 / 夜夜哭泣 / 往事如歌 / 却悲伤得无法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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