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回应，来与我见面。见了之后两人却不知说什么好。坐在小餐馆，服务生慢慢才端上饭菜来，顺序也不对，先上一大碗汤。他抬头重重地看了服务生一眼，但没有抱怨。

我在桌子对面说，和我说说话吧。

这话说了之后我们更沉默。来应我的只有身边别的陌生食客喧哗的笑声。何时我们早已无话可说，彼此面对，就是止语的开始。我忽然想再握他的手，索要丝丝温暖——但我也明白我们之间已经如同腐朽的尸衣，轻轻抖动便灰飞烟灭。我哑然失声，觉得大势已去却也并不想要奋力挽回。好似看着鸟影飞远，心下只有一片平平整整的伤心。

末了我又只是重复一遍，我很想你了。

我即刻就知道他必回应“我也很想你了”，于是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再来敷衍我——我们不必沦落到敷衍的境地。你并不想见我了。在你坐下的时刻，你看到我的脸，便已经后悔起来与我相见了。你知道我们之间已经熟悉得过分陈旧，再无一丝生气。为所欲为的爱挥霍过度，原来散失殆尽。

我想要再说丝许恋恋往事，说中秋节的时候你送来月饼，在操场上我们一边吃那甜腻得不可救药的月饼一边看着月亮，说你还执过我的手，那黄昏秋雨如幕，我听到诺言掷地有声。可你轻言的爱，究竟是何种意义。我曾的确相信过人与人之间的爱。这是我的希望。

但可能我早该知道不过如此。

我未曾料到我伤心起来竟然也与傻女人一般无二，当下语出问道，我到底何处不比叶知秋呢。为何你们总是迷恋那样的女子，她难道比我疼你比我爱你……到底……到底……

我问了他这样多，心里还有不甘。我只觉得我自诩坦然，当下却还是计较不舍。

耀辉的眼底有无动于衷的模糊泪影，答案却这样的轻巧：我不知道。

我瘫坐在椅子上，咬紧了牙关。我断然觉得，原来爱的圭臬不在于两情相悦时有多风光无限，而在于彼此失望和厌倦时还有多舍不得。爱着的时候面临一切痛苦都能乐在其中，《圣经》中说“爱是恩慈爱是恒久忍耐”不是没有道理……可是爱消失之后但凡再大的快乐也如同嚼蜡，一丝小事都足以令双方断绝彼此，轻易弃甲，实在有兵败如山倒的意味。

眼前这人其实我也无法再爱，只是还舍不得真的就此不再爱。我说，但愿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与感情有关的相见。

他却答我：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我低头镇定苦笑，似乎还继续礼貌地吃了一点东西，然后说了些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默默走了。他坐在座位上，没有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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