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安民坐在凳子上,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逼仄的小院,破旧的房子,竹板床,堆在床头装在编织袋里的被子、衣裳,一张勉强算是的桌子,一个台式旧电扇,煤气灶,煤气罐,几个碗,几双筷子,两只锅,一把切菜刀,一把铲子,一把勺子,一个塑料切菜板。这是他的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他每天进来出去不知多少次,不管是经意还是不经意都要看见这些,一遍遍,一遍遍,再一遍遍,躲不了绕不开离不得。在过去,看了也就看了,只要这些还好好的老老实实的待在各自应该待的地方,以应该有的姿态待着,他就没什么可说的,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看了,鼻子就有些发酸,这也叫日子吗?怎么会过成这样的呢?可他的日子就是这样的,老曲家的日子就是这样的。
小院里跑来跑去的龙龙和香香使他不觉转过头去,听着他们一会儿嘻嘻哈哈的打闹,一会儿哇哇大叫的啼哭,曲安民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唉——
他知道,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可是,干点什么呢?
打工肯定不行了,浑身都使不上劲,不要说人家不会录用你,就算录用了你,你干不了活儿还拿人家的工资,怎么好意思啊?那么,做点别的呢?比如,还像去年那样收废品,虽然赚不了多少钱,可本小,也不愁没有生意,傍晚把收来的废品往收购站一卖,马上就能赚到钱,绝对不会压货。不过,收废品最起码得有一杆秤,还要有一辆三轮车——称花不了多少钱,可三轮车呢?得几百块啊,哪儿弄去?退一步说,就算称、三轮车都有,就能收废品了吗?要是行的话,还会吃饱等饿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吗?
收废品哪,收废品哪——小院外一个收废品的在一遍遍不厌其烦百折不挠声嘶力竭地吆喝着。当初,曲安民游街串巷也是这样吆喝的,不过他用的是自己的嘴巴,人家用的是电喇叭。
收废品的,别走。曲秀玲听到吆喝声走出来,塑料瓶咋卖啊?
一毛钱一个,大姐。那个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外地来的收废品的明显比曲秀玲年长许多,可还是一口一个大姐地叫,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好像曲秀玲的的确确就是他的亲大姐一样,有多少啊?
咋说话呢?曲秀玲不高兴了。
咋了?收废品的奇怪地问。
你说呢?曲秀玲不依不饶。
小妹妹,对不起,我不会说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收废品的赶紧道歉,接着问,你的东西呢?
一毛一个太便宜了吧,收购站要两毛钱一个呢。这是他们搬进小院第一次卖废品,曲秀玲一点也不敢马虎,一下把曲安民告诉她的实底撂了出来。
小妹妹,你看,我这东跑西跑的多少不得赚点吗?要不我这一天吃喝拉撒的怎么办啊?
那,最少也得一毛五。曲秀玲沉吟了一下说。
一毛二吧,小妹妹。收废品的可怜巴巴地说,我还得养活老婆孩子呢,是不是,小妹妹?
曲秀玲没吭声,转身往小院里走了过去。
收废品的慌了,小妹妹,小妹妹。
曲秀玲走到门口问,爸,我叫那废品卖了吧?
曲安民说,好。
曲秀玲从墙角把废品一股脑儿地拿了出来。废品并不多,也没有大物件,都是些塑料瓶、易拉罐、纸箱、废纸什么的,可能有这些废品还是不容易。那都是她一点一点地积攒的,一个塑料瓶一个塑料瓶一个易拉罐一个易拉罐一张纸一张纸地从街上捡回来的,要是什么时候遇上发广告的、发杂志的那就更好了,不用弯腰就能拿到啊!不过,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龙龙和香香见了就跑了过来,叉开腿、张开手挡着。这也难怪,要知道这些花花绿绿奇形怪状亲密无间的废品是他们最好的玩具啊!
曲秀玲说,卖了废品妈妈就有钱给你们买糖糖吃了。
一听说糖糖,龙龙和香香就直流口水,赶紧让开了。
曲安民说,别都卖了,留几个给龙龙和香香玩呗。
曲秀玲哎了一声,当真留了几个龙龙和香香爱玩的塑料瓶,把别的废品统统拿到了院门口。
收废品的见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废品逐一归了类,上了称,过了数,算了账,七块八毛六,小妹妹!
咋说话呢你?曲秀玲板起脸来。
收废品的懵了,愣愣头愣脑的只看她,又怕看得太直接又要惹她不高兴,赶紧低了头,又似乎觉得这样也不好,慌忙说,给你八块钱吧。说着慌慌张张地拉开跨在腰间的钱包拉链,抖抖索索地把八块钱递了过去。
八块钱就八块钱,不是小妹妹八块钱!曲秀玲接过钱依旧气哼哼的。
对不起,对不起。收废品的这才明白过来他不该把称呼和那些数字那么紧地连在一起说,让人误以为他在耍着花样的骂人。说着,骑上三轮车慌慌忙忙地逃一般地去了。
曲秀玲转过身来,对曲安民说,卖了八块钱。
曲安民点点头。
龙龙和香香看见钱就闹起来,糖糖,糖糖。香香还要拉着曲秀玲往外走。
曲秀玲有些不耐烦,可香香体弱不敢太给她脸色,就说,先让妈妈歇歇啊。
香香这才不拉了,站在她跟前直盯盯地看着她,过不了一会儿又要拉她。
曲安民说,给她买去吧。
曲秀玲说,天天天天,得多少啊?
曲安民说,孩子嘛,哄哄就好了。
曲秀玲没办法只好去了,龙龙和香香兴高采烈地都跟着一起去了。
望着闺女和外甥远去的背影,曲安民眼前忽然一亮,打不了工,做不了生意,还可以拾废品嘛。想到这,曲安民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甚而不经意地笑了一下。
曲安民知道拾废品不是逛大街,所有好玩的好看的稀奇的都跟他没关系,是不用那么讲究的,就找出一个编织袋锁上门悄悄出门去了。
废品并不像说的那样是真的废品,只是用过了不能再用或者用不着的东西罢了。这些东西街上偶尔也会有,比如走路的人喝完了饮料的塑料瓶、易拉罐,要是没地方放就会随手扔在地上,不过并不多,多数人会放进垃圾桶里的。因而,在街上他只要盯着垃圾桶,在居民区只要盯着垃圾点就好了,只有那里才会有他需要的废品,塑料瓶、易拉罐、旧报纸……他收废品的时候偶尔看到废品也会拾起来,后来去收购站卖废品的时候慢慢和和那些专门拾废品的混熟了,就知道这些地方是集中放置废品的,只要找到这些地方拾起废品来不用跑很多路的。
然而,曲安民还是跑了很多地方,而且也没拾到很多废品,他去过的每一个垃圾桶或者垃圾堆都像是被人翻过了一般,除了一股又一股的馊味臭味酸味霉味腐烂味混合在一起的难闻的气味外,基本没什么能卖钱的废品。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曲安民看了看编织袋里只有两个塑料瓶,一个易拉罐,一截废铁丝,一个啤酒瓶,卖到收购站的话,塑料瓶和易拉罐都是两毛一个,啤酒瓶五毛一个,那截废铁丝可能值两毛钱,一共可以有一块三毛钱的收入。对这样的结果,曲安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两者都有理由的。高兴是他可以为家里赚钱了,失望是一个多小时才赚了这么点钱,未免有点太少了。
看了看天,曲安民知道得回去了。
其实,曲安民很想拾下去的,至少再拾一会儿,到什么时候他说不好,起码能拾到五块钱的废品吧。可他还是不得不回去了,他出来的时候曲秀玲不知道,到晌午该吃饭了还不见他肯定会挂念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不知怎的嗓子眼立刻烟熏火燎一般地难受起来,他使劲咽了口唾沫,提着编织袋慢慢回家去了。
离小院越来越近的时候,曲安民看看手里的编织袋突然觉得还是不要带回家的好,闺女一心疼不要他再拾废品了,怎么办呢?可是,路的两旁都是房子,连下水道都没有,怎么藏呢?曲安民想了想只好又退回到路口,看看四下无人,把编织袋藏进了一片草丛中,然后慢慢地回家去了。不过,他手里还是拿了一个塑料瓶。平常,他和闺女带着孩子上街、买菜、看病什么的,回去的时候要是看到废品就会拾起来带回家的。
曲秀玲一看见他果然急了,爸,你去哪儿啊?咋找都找不着你,我又不敢远走,玉峰吃了饭还得上班,娟儿找你去了。不等曲安民应声就打了手机,娟儿,别找了,回来吧,咱爸回来了。
我就出去转转,还能迷见了啊?两个孩子听见动静走出来向他扑过来,曲安民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到闺女屋里拿了水壶倒了杯水一气喝了。水壶和杯子都是仝玉峰买的,他跟在老家一样习惯把茶泡上晾凉了喝。
仝玉峰赶紧打了一盆水端过来要曲安民洗脸。
曲安民想想拾废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晚闺女女婿还是会知道的,是瞒不住的,倒不如让他们知道的好,免得替他担心,就在吃饭的时候说,我想明儿出去转转。
曲秀娟马上说,你这样子咋会中啊?
曲秀玲说,是啊,上哪儿人家也不敢要你啊!
曲安民说,我不是去打工,想拾点废品。
曲秀娟说,算了吧,那能挣多少钱啊?万一再累着了就划不来了。你还是好好的招呼着你的病,没事跟俺姐看着俩孩子。
曲秀玲说,孩子不要紧,香香现在比初来的时候壮实多了,我一个人也能看的。你拾废品不中,累着了更麻烦。还是等身体好了吧,身体好了想干啥干啥没人拦你。
仝玉峰的饭快吃完了,但也不能不发话,就说,就是,身体要紧。放了碗筷就上班去了。
曲安民说,恁长时间了,我一直都是吃饱坐饿的,闲着也怪没意思的。拾废品就是个营意儿,能拾点拾点,不能拾就算了。
曲秀玲和曲秀娟听了,懂了,就同意了,不过叮嘱他就是个营意儿,千万不能当真。
曲安民点点头。
没有了顾忌曲安民再拾起废品来就从容多了。第二天他早早就起来了。起这么早不是为了趁天凉快,而是为了趁别的拾废品的还没来,抢个早能多拾一些。然而,曲安民还是来晚了,不过到底起得早回来得晚,废品还是比前一天多一些,算收入的话可以卖三块多钱。再一天就起得更早了,反正困了的话白天他可以睡觉的。
这样一来二去的,曲安民就发现原来拾废品也是有学问的。一般来说,早上是一天的开始,人们刚刚醒来,除了拉屎撒尿,剩下来的就是做饭吃饭了,废品头天晚上已经清理干净了再没有什么需要清理的了。这样看来,拾废品最好的时间是在晚上而不是在早上。
这个晚上,曲安民再一次品尝到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的甜头。他早早吃完晚饭把碗一推就出去了。这次他选了三个小区,根据他多日来的摸索,把这三个小区排了次序。第一个小区的人不大爱随便扔废品,加上户主们有的刚刚到家,有的还在上班,能给他拾的废品就不是很多,只能当作饶头溜一溜,有了更好,没有也不必放在心里。第二个小区的人比第一个小区的人好像富裕些,对废品就不是那么在意,自然扔得就厉害,他也就拾的多些。第三个小区的人说不上很富但也说不上不富,不过门口有保安,不三不四的人是不准进去的,就连收废品的轻易也进不来,住户们就算想卖废品也难,差不多都扔了,拾废品的话要是能混进去当然会拾得钵满瓢溢。
曲安民摸清了情况,到第三个小区去的时候就不能像去第一个小区或第二个小区那样随随便便大大咧咧轻轻松松了。他就把装了废品的编织袋藏起来,反正夜里随便往哪里一藏就行了,再把一个编织袋仔细地叠整齐拿在手里若无其事地往里进,碰不上保安便罢,碰上保安就说找人的,还真鼻子竖眼是把几幢几单元几号都说得清清楚楚的。保安信以为真不得不放他进去。
进了第三个小区曲安民才发现他刚才糊弄保安的那一套简直就是芝麻开门,进得来就是漫山遍野的宝藏啊!不要说塑料瓶、易拉罐、旧报纸、废铁丝、啤酒瓶,就连没拆封的面包、饼干、方便面、火腿肠……都有!要不了多久,曲安民随身带来的编织袋就塞得结结实实鼓鼓囊囊硬硬梆梆的了。曲安民兴奋得快要喊出来了,又可惜得直跺脚,后悔没有多带几个编织袋来。当然,就算把肠子悔青了悔绿了悔紫了也是无济于事的,没办法只能第二次再来了。
可是,当曲安民准备背起编织袋回去的时候就不单是后悔了,还差点哭了。装满了废品的编织袋太重了,他根本背不动!
这可怎么办呢?
自己背不动只能让别的人帮了,可别的人又会是谁呢?路过的年轻人不是没有,可他开不可口。要是别的东西还好,臭烘烘的废品让人家帮忙谁会肯?路人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指望其他的人了。其他的人就只有亲人了,大闺女玲儿、二闺女娟儿、女婿玉峰,还有一个钟辉。大闺女玲儿带着两个孩子肯定不行,二闺女在上班也不行,仝玉峰和钟辉又去了预制厂,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在干活,可也只能是他们了。曲安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让钟辉来帮他合适。钟辉还不是曲家的人,又一回回的帮衬,按说是不该动不动就麻烦人家的,可仝玉峰太毛躁了,不像钟辉人不大却稳重。
曲安民想到这就小心地把编织袋放在了一个不碍事又不显眼还容易找到地方,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小区去了。
他很快就在街上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把电话拿起来却又放下了,他记不起来钟辉的手机号,就连二闺女娟儿的手机号也记不住。看来,只能回家让大闺女玲儿给钟辉打电话了。
曲安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有点不忍心,可今晚要是不把废品弄回来,明天就弄不回来了,不得已只好再麻烦他一回了。
钟辉做事就是叫人称心,不但稳重还机灵,他回来的时候居然带了两个同样装满了废品的编织袋!让曲安民高兴得不知道怎样说好了,嘴里反反复复就只剩一句话了,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啊!
依照常理第三个小区的废品多曲安民应该常去,就像伸手就能拾一块金子,谁还愿意东跑西跑的拾废铁呢?曲安民不是傻瓜,当然很想天天去,恨不得就住在那里,把那里的废品包园了。事实上曲安民却去得不多,他怕保安认出他来,再也不让他进去了,那就连汤也喝不着了。
曲安民采取的办法是隔一阵去一次,去一次隔一阵。这样一是保安认不出他来,二是可以让废品有个积累的过程,以免下一次去的时候拾不到什么东西,三是拾得少了不值当的,拾得多了他又背不动,不能老麻烦钟辉。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不要说第三个小区,就连第一个和第二个小区他也去不了了。
那晚,曲安民又像原来一样混进了第三个小区,直扑垃圾点,借着手里小手电的亮光,破熨斗、废纸箱、糕点、水果、废插板、破手机……弯着腰拾得正欢,突然被推倒了。他扭过头才发现两个人正叉着腰气冲冲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滚!其中一个人吼道。
另一个人说,要不是看着你年纪大了,打不死你!
曲安民莫名其妙,说,你们认错人了吧,我是捡废品的。
第一个人说,打的就是你个捡废品的!
曲安民更是不懂了,问,怎么了?
第二个人把手举起来一划说,这里的废品我们包了,知道吗?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捡废品了!
曲安民这次听明白了,马上就急了,那不行,这是我先来的,怎么的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第一个人道,我让你先来后到!冲过来把曲安民搡得差点摔倒。
第二个人说,我们是交了钱的,懂吗?赶紧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拾个废品又不是什么不得了事情竟然还有占地盘的,这即让曲安民感到意外又让他气得不行,但惹不起人家只能躲着走,在心里宽慰地对自己说,幸好还有第一和第二个小区可以去。谁知刚想到这儿,第二个人就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以后这里所有的小区我们都包了,想捡废品就到大街上去!听见没有?要不然下次再碰见你就没这么客气了!
曲安民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回家去了。
曲秀玲正在看电视,一回头蓦地看见爸爸走进来不由吃了一惊。自爸爸开始晚上拾废品以来,她还还从来没见过爸爸这么回来过,还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遇上麻烦了。她赶紧站起来给爸爸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曲安民喝了几口,怔了怔,叹了口气。
曲秀玲这才问,爸,咋了?
曲安民就把经过说了。
曲秀玲听完说,不拾就不拾呗,还值得生恁大的气?本来你拾废品就是个营意儿嘛。
曲安民又叹了口气,不语言了。
第二天是该到市医院透析的时间,曲安民一大早就去了。透析用不了多长时间,等他回来的时候里看了看中午还早,就随手拿了个编织袋出去了。曲秀玲知道爸爸一定是又拾废品去了,也没在意,只是叮嘱他早点回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曲安民却没了胃口,胡乱吃了几口就躺到自己的房间里睡了。曲安民原来没有午睡的习惯,自从得了病就有了,不过也睡不了多长时间,一般一个小时的样子。可这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看看一点不错,就是下午五点了。奇怪的是睡过了头按说一点困意也不会再没有的,曲安民却还是困得不行。
曲秀玲、曲秀娟以为他太累了,就劝他好好休息休息。
曲安民也没多想,吃完晚饭就又睡了。
第二天还是这样,不要说曲安民,就连龙龙都说,姥爷是个瞌睡虫!
曲秀玲就带着他去了诊所。
曲家已是诊所的常客了,每次只要一来,医生就知道是香香又病了。这次照例招呼道,小姑娘又怎么了?
曲秀玲说,不是小姑娘,是我爸爸不舒服。
医生看了看曲安民,又问了情况,马上说,中暑了。
曲安民奇怪道,咋会呢?可事实就是中暑了。
回到家,大家都劝他什么也别干了,还像原来一样,该透析的时候透析,不该透析的时候就跟曲秀玲一起看看孩子,收拾收拾家务。
曲安民坐了很长时间一直没说话,末了,说,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唉——
大家慌得就又是一阵劝。
曲安民却不说话了,往**一趟,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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