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石玉萍到底怎么了?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她真的不爱他了?不,不可能的,快八年了,虽然不像通常的恋人们那样时不时花前月下水榭歌台,可一直都是软语温声柔情蜜意知冷知热的啊!怎么可能忘得了舍得下丢得开呢?就在几个月前她还在跟他详详细细地描绘着她的计划他们的未来的啊!不过,也未必啊,城里什么样的人没有啊?能在瞬息万变的城里生活得人模狗样的肯定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三把刷子、四把刷子的人也不计其数,五把刷子、六把刷子的人也大有人在!你只要把你心里的弦稍稍放松那么一点点,五花八门的人都会如过江之鲫摩肩接踵地蜂拥而至,随你横挑鼻子竖挑眼左挑肩膀右挑背,到最后总会有你中意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只好祝福她,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毕竟一年多没见到了,她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地跟原来一样啊!
再有,尽管不情愿,他还是想过了,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他见到她的一瞬间彻底把自己的这种想法推了个底朝天,石玉萍身上一点不顺心的迹象都没有,相反眉是眉眼是眼的通身上下好像过得还挺滋润!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把杨书生也吓了一跳,怎么能这样咒她呢?呸,呸,呸!这是不可能的!万万不可能的!她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还没开始呢!可是,除了这个,他再也找不出石玉萍猝然不及张皇失措干干净净地逃掉的理由了。
一定是这样的!
那他就更得找到她了,好好地陪着她度过最后的时光,让她开开心心快怏乐乐幸幸福福的!
然而,她却溜掉了,这一招无异于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抹去了,干千脆脆利利落落彻彻底底的,就像从来不曾有过一般。这个臭丫头哦!
当然,天无绝人之路,只要真的去找办法还是有的,像魏敏芝找张慧科一样到处张贴启示或是到报社、电视台发布寻人启事就是一个办法。杨书生想想还是觉得不大妥当,太招摇了,好像她怎么了一样,让她的熟人怎么看她啊?那就在网上发帖子,影响没那么大,也不会一点反响都没有。不过,好像还是不大妥帖,别人能看到,石玉萍同样能看到,万一她真的不想见他就此再次溜之大吉,甚至躲到另外一座城市了呢?而他根本无从知道,还傻乎乎地在这里苦苦寻找,那就更是大海捞针了!
看来,唯一切实可行的办法就是挨门挨户地找了。
杨书生相信自己能找到石玉萍,但什么时候找到他不能确定,不过短时间内肯定不行的,他得有个长期的打算。杨书生第二天就往家里打了电话,告诉他爸爸杨文良他已经找到石玉萍了,两人还像过去那么好,不过他得在温州待上一段时间才能回去,要他多操点心,和妈妈一起把好日子超市照顾好,新业务新项目就暂时不启动了,一切等他回去再作打算。杨书生最初开超市时很发愁,这里面的环节很多,本金、进货、经营、管理等等,一步不到就赚不到钱,说不定还会赔钱,等超市开起来了才发现不是那么难的,大的批发商不仅送货上门还允许赊账,而且因为在街上有个门脸,信息比过去灵通多了,机会也与过去大不一样了,要不是因为这事儿的牵绊,他正考虑与人合作对家乡特产做深加工,去搏更大的市场,如果能行的话,超市就只有交给父母去做了。然而挣钱跟媳妇比起来,哪轻哪重,还用掂量吗?他眼下什么也不能想了,满脑子都是石玉萍石玉萍石玉萍。
杨书生把家里安置好了就一心一意地寻找起石玉萍来。他把随身带的钱物计算了一下,省吃俭用以作长期打算。省着用,维持一个月还是可以的。
既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了结的事儿,住店又很麻烦,一是盘费会很大,二是老是顾忌住宿就走不远,也不会很细密,这样有可能因一时的疏忽从而和石玉萍失之交臂,也说不定这一时的错过就会酿成永远的错过!这样的话,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杨书生想到这点,第二天就把房间退掉了,为了方便起见,买了个背包把衣物放进去,把旅行箱扔了,开始了他的漫漫寻找之路。
可是,从哪儿开始找起呢?
最初石玉萍不假思索轻车熟路地带他到这一带只能说明一点,她来过这里,她知道这里,她熟悉这里。有可能她的住处离这里不远!说不定就在附近!当然要先从附近找。可他不知道,这是她过去的一个同事住的地方,石玉萍仅仅到这里玩过一两次而已。石玉萍之所以带他到这里来,完全是为了跟他做最后的了断,怕他纠缠不清而故意绕的路。实际上,这里距离石玉萍的住处至少有几十里路呢。如此一来,杨书生在附近当然是找不到石玉萍了。
杨书生并不气馁,附近找不到,那就在附近的附近找,一圈圈慢慢地扩大寻找的范围就是了,反正有的是时间。不管白天黑夜,只要醒着就慢慢地找,就这样,他无拘无束一条街道一条街道地找,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找,一栋楼一栋楼地找。很多次,他都觉得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强抑着战栗慢慢靠近想确认一下,这才发现认错了人;
很多次,他一抬头突然发现了石玉萍的衣服,兴奋得几乎叫出声来,围着那栋楼转过来转过去的,惹得保安怀疑他图谋不轨,等到了最后才发觉那是另外一个女人的衣服;也有很多次,他明明听见了石玉萍那柔婉的声音,近了,才蓦地发现那是从另一个女人嘴里发出的……
然而,杨书生终究还是找到了他心爱的人儿——石玉萍!
那一天,杨书生正在一个小区里探头探脑的时候,不经意地一回头看到一辆油光裎亮的小轿车无声地滑了过来,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打开车门把一个打扮人时的女人搀下来,关好车门,女人依着男人往这边走来。一细看,杨书生一下愣住了。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夜以继日费尽千辛万苦寻找的石玉萍!
杨书生看过不少的书,当出现令人震惊的意外时,人们往往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者出现了幻觉,通常的做法就是掐一下大腿或者咬一下舌头,据说要是在梦里的话是不疼的,要是幻觉则能让人很快回到现实中来。他当初以为这是作家夸张的描述,现实生活里永远都不可能出现这样傻的事情。而现在这一幕竟然活生生地在他眼前出现了。不过,他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与其说是不敢相信,不如说是不愿相信,可事实如此一那个珠光宝气的女人就是石玉萍!
千真万确,确确实实,实实在在,那个娇娇滴滴的女人就是她——石玉萍!
石玉萍?石玉萍!
杨书生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寝食难安牵肠挂肚的石玉萍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抱里悠然自得地朝一幢直插云霄的高楼走去,慢慢地消失了。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杨书生才反应过来,眼圈顿时红了,说不清是激动还是难过。他原来以为自己会哭的,没想到眼里一滴泪都没有,只是觉得浑身软软的没了一丝力气。他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怎么了?头部一阵眩暈一下晕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杨书生醒了过来,夜色已悄悄降临,只有路灯在孤寂地亮着。杨书生想弄清楚自己是在哪里。很久以来他都没在同一个地方住过了,每次醒来都会像现在这样重新确定一下位置,以便决定往哪里去。
过了一会儿他就明白过来了,这里是水木年华高档住宅小区,然后就把刚才的事回想起来了。
这里住着石玉萍,石玉萍!石——玉萍……
他终于找到她了!
突然间,他的浑身莫名其妙地颤起来,抖起来,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牙齿也格格格地磕碰起来,哒哒哒地作响。开始,他以为自己病了,细细地检查了一下,没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儿,他知晓了这是因为猛然发现了石玉萍令自己太意外太激动了。
他必须到这幢高高的楼上才能真正找到石玉萍——他的臭丫头,他的亲人,他的宝贝!
一定要到楼上去!
非到楼上去不可!
终于,他把自己从头到脚精心拾掇了一番,这才固执地逐一按响了单元的门铃,叮咚咚,叮咚咚,叮咚咚……
终于,又一扇门开了,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那身段,那脸庞,他曾经多么的熟悉,而现在却又是多么的陌生啊!
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要找的石玉萍。
以前在石玉萍的计划里,她将来的生活是和杨书生一起在城里度过的,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之前的一切也是朝着这个目标的。如果没有廖总,一切都会按部就班照原计划进行的。现在,一切都变了。房子是廖总给她买的,户主写的她的名字,也就是说,她真的如愿以偿地在繁华的大都市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梦寐以求的房子!她原来以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可以把杨书生接来安家落户的,可等真的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她的心里却发生了某种化学变化。下意识中,脑海中的另一个她告诉自己,她不一定非得嫁给那个憨实的杨书生了,她可以嫁给条件比他更好的!比如廖总。当然,廖总是有老婆的人,而她虽说也算廖总的女人,可身份说穿了也不过是前几年说的小蜜现在叫的二奶!二奶怎么了?虽然名分上不大好听,可也不是什么女人随随便便就能当得了的!当二奶的女人漂亮的有,一般般的也有,也就是说不一定非要貌美如花才能做得了二奶,关键是得有男人看上,愿意掏大把大把的钱养着!怎么才能让男人看上呢?这就难了,关键的关键是得有一定的天赋和缘分!能力是可以培养的,知识是可以积累的,而天赋和缘分这种东西就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有的了。这就是命!所谓时来运转就是这个意思!现在的自己就是时来运转的活生生的例子。没准哪一天再时来运转一下就摇身一变做了廖总堂而皇之的太太呢?事实上二奶转正的也不是没有。要是一直转正不了呢?那也没关系,小蜜也好,二奶也罢,不就是一个名分吗?那有什么当紧的,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才是实际的,也是实惠的。老了呢?只能以后再说了,就算是正经八百的老婆,半路上死了老公的也比比皆是啊!所以说,太久以后的事会是什么样谁能未卜先知呢?现在不就流行的一句话嘛,高薪不如高寿,高寿不如高兴!故而,活好当下快活眼前才是真的,也是实实在在的!更何况自己现在既是高薪的也是高兴的呢?回过头来再看看杨书生,他能给她什么呢?能给她她现在的生活吗?不能!一鱗半爪也不能!九牛一毛也不能!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对他恋恋不舍呢?不错,他当初确实为她牺牲挺大——不,不是牺牲,应该叫奉献,不对,最多只能算是付出一难道他对她付出的时候不感到快乐不感到甜蜜不感到幸福吗?如果不的话,他还会这样一如既往的付出吗?傻帽才会呢!现在让他离开她他怎么也不肯,就说明他不是傻帽,而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人。而且,他对她付出也不是一无所求的他想她做他的媳妇儿!世界上没有人不为自己考虑,他杨书生也不例外,既然如此,她凭什么要愧疚呢?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当即下定了决心,离幵杨书生!她知道动作不能太快,不然杨书生一下适应不过来对她死缠烂打的,那就不妙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温水煮青蛙,让他一点一点地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石玉萍原来以为慢慢地冷落会使杨书生改弦更张断了对她的念想,怎么也没想到杨书生会这样痴情不改,竟然不顾一切冒冒失失风风火火地找来了!她原本不想见他的,可又一想他既然来了见不到她肯定不会甘心,倒不如跟他做个了断,让他死了这份心,免得以后再生出什么枝节来。吃饭的时候她把一切都想好了,可等吃完饭却怎么也张不了口了。她心里暗暗叫苦,急切间又想不出应对的法子只好逃掉了。
她还是不放心,换了手机号,又在家里缩了两天才敢出门。她觉得自己这样急急慌慌的怎么都像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惊弓之鸟,干吗啊?他杨书生又不是老虎不是魔鬼不是妖怪,怕他干什么啊?不要说他找不到自己,就算找到又能怎么着啊?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滑稽可笑。不过,为稳妥起见,她还是尽量少出门,实在憋不住了要出去也要乔装打扮一番。
一切都跟原来一样按部就班波澜不惊,不知不觉中很多个日子就过去了。这期间,她有时候也会上上网,看看本地新闻和老家新闻,一切都平静如水,这么久了,她估摸着杨书生到处找不到她,说不定已经回去了。一个外地人在这个城市是很难待下去的。慢慢地他就会断了对她的念想。只不过杨书生肯定把她恨死了,一定是恨得牙根痒痒,吃了她的心都有。可是那又能怎样?要怪,一切都要怪命。谁叫他杨书生生在农村,生就了一个穷命?总不能为了他再把自己一辈子搭上吧?唉,话又说回来,如果以后自己大发了,顺手拽拽他,也就把以前的情还了,这样对谁都好。左想想右想想,心里安定了不少。
这天,石玉萍刚刚在外面玩了半天回来,懒洋洋地往**一倒,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正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响起了门铃声。
在乡下,客人来了只能咣咣咣地敲门,无论看上去还是听起来都显得既不文明又不礼貌。在城里就不一样了,家家都会安上一个门铃,只要说耳的铃声响起来,主人就知道有客人来了。石玉萍的房子同样安了门铃,不过不怎么有人来就没怎么用过,她都把门铃忘了。她在温州没什么朋友,就算有几个,也只是泛泛之交,闲来无事之时大家随便在茶楼、歌厅什么的地方聚聚,完了就散了,极少串门的。唯一常来的自然就是廖总了,而廖总自己有钥匙,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根本用不着按什么门铃。前几年会有收电费的、送牛奶的上门打搅,现在电费单、牛奶都改在小区里统一的投放箱里了,到时候只要自己去取就行了,电费可以到银行交,也可以预交免得月月往银行跑,方便,也不会无端地被谁打扰。石玉萍都习惯这样的清静了。现在贸然响起门铃声来,自然让人纳闷,会是谁呢?
谁啊?石玉萍有些不耐烦。
没有回答。
找错门了吧?石玉萍嘟嘟哝哝地,打开了门。
来人一只脚踏了进来。
干什么啊?石玉萍有点生气,刚要发作,一下愣住了,好半天才呓语似的道,你……
来人死死地盯着她。
你……怎么是你……?!
来人还是死死地盯着她。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没想到,是吗?
你都知道了?
你怎么能这样?!
我……
你怎么能这样?!
我……我还能怎样啊?
你怎么能这样?!
我……我只能这样……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你竟然能这样!
我……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杨书生说着眼圈红了,眼泪大颗小颗地滑落下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啊?啊?你说啊?你说啊!
我……我就这样了,你走吧。
你??你……杨书生突然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扶住了墙这才算没有摔倒。
石玉萍惊惧地看着他,又羞又愧。
丫头,跟我回去吧!在自己家乡,我们可以脚踏实地往前奔,相信我,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的!家里再也不像以前了,现在咱们老家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你再不回去怕是都不认得了,你让我仔细给你说说吧!
石玉萍一听老家头皮直麻,把心一横,索性实话实说了,你趁早死了那份心,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吃苦受罪的鬼地方,难道你还不明白,毕业之后我出来辛辛苦苦打拼为的是什么,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知道吗?好不容易我有了今天,你就成全我吧。我再也不想窝窝囊囊一辈子受憋屈了,你是一个好人,回家好好地找一个媳妇吧!我真的不配啊!
你跟我回去!杨书生眼里几乎要冒出火花来。
我不回去!石玉萍的脸上毅然决然。
杨书生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石玉萍的手机响了。
石玉萍接罢手机,转过身,断然地说,你走吧,他一会儿就到了。
杨书生忽然觉得一阵揪心的痛,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滚烫的泪水顺着脸庞哗哗地流了下来……
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杨书生才站起来一步三回头慢慢地走了。
自从杨书生无意间出现在自己的门口,石玉萍的心里就开始发毛了,万一杨书生纠缠不休被廖总发现了,那就糟了!还好,杨书生还算知趣,没有死皮赖脸地为难她。但是她知道事情绝对还没结束。
石玉萍想来想去都不能在这里住了,借口这里太冷清了,在廖总面前一阵软磨硬泡,不久就搬到廖总另一处闲置的居所——富丽花园去了。
这天,石玉萍打开门,刚要走出来冷不防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一下怔住了,你?
杨书生没说话,眼圈却红了。
你都看到了,我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停了停,石玉萍说,你赶紧走吧!
跟我回去吧!
回不去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不,在我眼里,你还是从前的你……
不是了,你回去吧。石玉萍说完就想关起门来。
杨书生赶紧往前走了一步,腿岔在门槛上。
你……
在石玉萍心里,对杨书生原先还存有一份歉疚,但此刻这歉疚里却生出一丝嫌恶来,这嫌恶让她的心肠变得硬硬的。却又怕杨书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担心地看着他。回去吧,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石玉萍看了看杨书生不动,转身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半晌一抬头,看见杨书生正站在对面直直地盯着她,不由吃了一惊。
杨书生半天叹了口气,说,这真没想到……
忘了我吧。
怎么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
那就恨我吧。
唉,你呀……
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
你简直变得让我认不出了!
是的,从前的我已经死了!
你不能这样啊!你这是在毁自己!
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杨书生没想到从石玉萍嘴里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你这是堕落!
堕落?难道跟着你回去就不是堕落了?
你……杨书生满脸通红,想了想说,我不是说你非要跟着我,而是……杨书生环视房间里华贵的陈设,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这,有什么不好吗?
人一辈子说穿了不过就那么回事,能活得好点干吗不活得好点呢?那不是太傻了吗?石玉萍幽幽地说。
杨书生突然吼叫起来,石玉萍——!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彼此还从来没叫过对方的名字呢。至于为什么不叫对方的名字谁也说不清,似乎名字谁都能叫,一旦叫了对方就不再是自己的那个人,自己也不再是对方的了,就都变了。于是就变着花样地瞎叫,他叫她臭丫头,傻丫头,小宝贝,小宝,宝贝丫头,老婆,小笨猪,小狗狗,小傻瓜等等;她则叫他笨老爹,傻老爹,臭老爹,大笨猪,大笨狗,大笨瓜等等。慢慢地就习惯了,甚至有时候突然之间都忘了对方的名字叫什么了。而现在,他叫了她的名字,他居然叫了她的名字,他居然连名带姓地叫了她的名字!不单是石玉萍被惊住了,就连杨书生自己也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杨书生才反应过来,有点局促不安地说,对不起,我,我石玉萍冷冷一笑,道,没什么对不起的,取名字本来就是让人叫的嘛。
杨书生停了停说,我真不想看到你这样……
石玉萍乜斜了他一眼道,我这样怎么了?辛辛苦苦地上大学、东奔西跑地找工作、没日没夜地加班,图个什么啊?不就图个吃好点、穿好点、人前人后活出个人样儿来?现在我不用那么操劳,一样吃得好、穿得好、比谁都不差,有什么不好吗?
你……这样心里舒坦吗?杨书生质问道。
有什么不舒坦的?难道非得忙得一天到晚的脚不着地的才叫舒坦?谁规定的?
你,你想没想过以后咋办呢?杨书生想了想说。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吧?石玉萍斜了杨书生一眼,道。
你不能这样!杨书生盯着她厉声道。
我的事不要你来管!
我非要管!
非要管?
非要管!
你是我什么人啊?
我……我今天就管定了!杨书生愤愤地说,立刻收拾收拾跟我回去!你走!走!
你赶我走?
走!快走!我不认识你!
什么?你不认识我?杨书生愕然地看着石玉萍。
石玉萍突然站起来,向卧室跑去,很快又冲了出来,把一张银行卡递过来,这是十万,从此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你,你还想怎么样啊?
你……
十万在家里什么样的女人还不尽你挑尽你捡啊?为什么就非要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啊?算我求你了,拿上钱,赶紧走吧!——
石——玉——萍!!!
别喊了,你就是喊破大天我也不会再回那个穷地方的!石玉萍也喊起来,因为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你爸你妈要是知道你这样,一定会难过的,你知道吗?
我家里的事会处理好的。石玉萍淡淡地说。我过上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这才像人过的日子嘛。石玉萍舒了一口气,幽幽地说。
你会后悔的!杨书生停了停说。
不会的,我死都不会后悔的!一个穷得连孩子上学都供不起的农民的女儿能过上今天这样富足的生活,死也值了!石玉萍坐下来,悠然自得地看着手指上的钻戒。
你……
你快走吧。石玉萍说,记得把门替我关上。
你会毁了自己的!杨书生说着忽然泪流满面,这样真的会把你毁了的!
石玉萍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离开这里吧,我求求你了!
我…
快走!
你!杨书生气得浑身颤抖,脸色发紫,好一阵子才把银行卡往地上狠狠地一摔,又疯了一般地使劲踹了起来,一面还不住地嚷嚷,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石玉萍看得心惊肉跳,偷偷地躲在一边打起了电话,喂,110吗?快来啊,我这里有个疯子……
杨书生踹了一阵子,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起头直直看着石玉萍。
石玉萍吓得脸都黄了,半晌才颤颤巍巍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杨书生没说话,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她走了过去。
石玉萍吓得哆嗦起来,颤声问,你,你还想要多少啊?我再给你……
杨书生一愣,泪水迷住了双眼,蓦地疯了似的冲出门去了……
石玉萍赶紧冲上去死死地关上门,这才倚着门长出了一口气,直到傍晚再没见到杨书生的影子,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取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出杨书生,只轻轻一按就把他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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