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怀疑(1 / 1)

误入樊笼 衔香 3122 字 9个月前

二夫人因着出身不高,疑心一贯的重,她习惯了牢牢地攥着看着手中的一切,绝不许旁人毁坏。

对于儿子,看的更是重中之重。

仆妇听了她的吩咐后,便悄悄进了门。

晴方走出门后,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二夫人既已炖了补汤,为何来看娘子的时候不带,偏偏叫她出去拿呢?

晴方快拐出去的时候再悄悄回头一看,只见二夫人身旁的仆妇不见了,只剩她一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二夫人这是根本就没打消怀疑呢。

晴方着了急,偏偏娘子又没醒,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救她们的娘子的只有二公子了。

只是不知二公子肯不肯承认?

认不认都办法了,眼下只有他能救了,晴方想了想,一咬牙还是朝着清邬院跑去。

屋里,雪衣还在沉睡。

昨日在山上奔波了一日,晚间又是遇狼,又是遇雨,她着实累了,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

因而,连衣襟被人解开了她也不知晓。

二夫人远远地站在外间,亦是提着心。

陆雪衣若是当真做出了背叛三郎的事,她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文妈妈没敢惊动雪衣,只小心翼翼地解着。

拉下了一点,只见她脖子上干干净净的,没什么特别。

她又往下拉,正拉到肩上时,只见左肩上有一块拇指大的青痕。

文妈妈呼吸一滞。

仔细看了看,发觉那青痕应当是跌落时撞伤的,上面明显带着擦伤,于是又松了口气。

她正欲继续往下的时候,崔三郎却不知何时被人推在轮椅上过了来,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咳了一声:“你在做什么?”

文妈妈被这声音一打断,慌忙收了手,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一见儿子竟亲自来了,皱着眉上前:“三郎,你不在屋里好好休养,怎的这样热的天过来了?是谁把这样的事拿去打搅你的?”

“这如何能叫打搅?母亲,我未过门的妻子出了这样大的事,您还叫人瞒着我,这实在不合礼。”崔三郎面带忧色,又看向鬼鬼祟祟的文妈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二夫人不答,只叮嘱道:“雪衣已经没事了,你不必太忧心,外面暑气重,你快回去。”

“我不回。”崔三郎按住了轮椅的手柄,“来都来了,母亲为何不让我见表妹?方才,你们解表妹的衣衫又在做什么?”

他果然看见了。

二夫人没法再瞒他,解释道:“她失踪了一晚上,自然是要检查检查的。”

崔三郎看着里面浑然不知一切的人,忍不住心疼:“可表妹尚且未醒,这种事等她醒了再问也不迟,母亲这时候趁人之危恐怕不好……”

“你怎的口出此言?”二夫人拧眉。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他倒好,只是定个婚便为了陆雪衣跟她唱反调了

这是从前哪里有过的事?

“我这般还不是为了你?”二夫人提高了声音。

“我不需如此。”崔三郎已经听腻了她这样总是为他好的说辞,“母亲,你这样私下里检查若是叫表妹知道了定然会心存芥蒂,有伤我二人感情,往后成婚,更是不利于夫妇友睦,你快叫文妈妈回来,万不可如此了。”

二夫人打从心眼里就没把陆雪衣当成是她的正经儿媳。

一个好拿捏的侄女,她知道了又如何?

“她不敢有微词的。”二夫人果断地道,“再说,即便是当真出了事,你问她,她就会说实话吗?”

“表妹心地善良,为人诚恳,她自是不会骗我的。”崔三郎对陆雪衣极有好感,“再说了,我这身体……又如何能多要求她?”

这话简直是往二夫人心窝子里戳。

这些年来她一直觉着是自己当初造孽,天降报应降到她儿子身上了。

如今儿子竟为了那个女人的孩子愿意委屈至此,二夫人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争了这么多年,瞒了这么久全都是无用功,都还回去了,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你不许这般看不起自己,二郎不是说了为你去南疆找大夫了,我听说已经有了消息了,你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到时候莫说是陆雪衣,更好的贵女娘也可以为你寻到。”

二夫人心疼地劝他。

崔三郎一听却愈发不高兴:“既已定下了表妹,母亲何故还要再寻别的贵女,如此一来,母亲又将表妹置于何处?”

“你莫要这般死板,以你的身份原就该值得更好的,陆雪衣不过是解解燃眉之急罢了。”

二夫人自己便是这般过来的,她的婆母便不喜她。等她要成婆母的时候,坦诚地说,她也不想自己的儿子这般。

否则,看看二老爷的仕途便知了,一直被大房压一头,如今,又要被大房的儿子压,永无出头之日。

“母亲。”崔三郎指尖发凉,头一回感到可怕,“这是我成婚,非是你,我已择定了表妹,便是我的病好转了,也绝无悔婚之意。”

“你……”

二夫人不知他为何会生就这么一副榆木脑袋,分明她自己是一个极其灵活钻营的人。

母子俩争执的时候,声音吵醒了雪衣。

她一醒,发觉自己的领口已经被解开了,身旁还杵着一个垂着头的仆妇,再听见外面的对话,心底顿时拔凉拔凉的。

原来姑母竟是要趁她睡着的时候检查她的清白。

她实在没有想到姑母竟会做到这一步。

仅仅是失踪一夜她都已经这般在意,若是发现了她同二表哥的私情,姑母定然是能做的出灌药的事情来的。

雪衣顿时遍体生凉,那股濒死的感觉逼得她呼吸都疼。

而三表哥的性子太过软弱,恐怕是难以争过姑母的。

雪衣闭着眼,眼皮不停的乱颤。

但这时候若是睁眼阻拦,反倒会叫姑母生疑。

若是不醒来,文妈妈一旦再往下拉下一点,便能看到她胸口处的吻痕。

雪衣焦虑地不知该怎么办,藏在被褥里的手几乎快把被单抓烂。

门外,果然,崔三郎与二夫人争执了片刻后,败下了阵来。

“……母亲若是想查便查吧,总归我同表妹在你面前说话都毫无分量。”崔三郎抵着拳咳了咳,“这样的日子,即便是病好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你在威胁我?”二夫人罕见地动怒,“我这些年对你还不够尽心吗,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怎的就被迷了心窍?”

“我连替未来的妻子说句话都不行,母亲哪里是为了我好,母亲是怕我死了,往后五弟继承了二房,把你架空吧?母亲究竟是为我,还是舍不得苦心博来的权势?”

崔三郎也气急,他这些年虽在卧床,却也不是不知道母亲这些年来的筹划。

“你竟然为了她这样顶撞我?”二夫人心口被气得发疼,“我今日偏要查,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当真值得你这般相信。”

二夫人说着便要亲自进去,她正跨进了门,不远处的回廊上忽传来了一个声音。

“二婶这是怎么了?”

原来是崔珩。

他步伐稳健,身后似乎还带着一个人,当瞧见崔三郎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他脚步微顿,问询道:“出了何事,三弟何故这般动怒?你的病可生不得气。”

“无事,只是与母亲因琐事争了口角。”崔三郎掩着唇答道,额上却止不住地冒汗。

二夫人一见外人来了,自然不好扬家丑,只道:“是为了喝药的事,二郎总嫌我给的补药太苦,不愿意喝,你瞧,同是及冠的人了,我们三郎远远比不上二郎你稳重。”

二夫人这话也是在敲打崔三郎,看看人家二郎,要娶的是荥阳郑氏,这些年来也一直洁身自好,从未听闻与哪个歌姬或上不了台面的女子传出任何流言来,实在是君子持重的典范。

哪像她的三郎,不过是个稍有姿色的表姑娘,便勾了他的魂了,连大局也不顾了。

崔珩站着,脸上一贯的端方,将身后的人叫了出来:“日子久了,三郎难免生烦,我上回替三郎寻的那位南疆的大夫已经到了,我正要带过去找三郎,现在既遇见了正好。”

“已经到了?”

正事要紧,二夫人也无暇去管陆雪衣了,“还是二郎你动作快,若是三郎的病能治好,我真不知……不知该如何谢你。”

“都是一家人,何需言谢。”崔珩淡淡地道,“黎大夫,你给三郎看看。”

黎大夫道是,便要上前。

这时正在午后,天气热的紧,且又在廊下,崔三争论了一遭已经发了虚汗,二夫人到底还是舍不得儿子受苦,叫了人推走:“这里太热了,还是回三郎的院子再看吧。”

崔三郎的确支撑不住了,朝着拿完汤回来的晴方吩咐道:“等表妹醒了,你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再来看她。”

晴方应是,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二夫人同崔三要走,崔珩借口另有他事没跟去,只让大夫跟去。

实则他之所以这么巧能来,正是晴方拉来的。

方才崔珩脸色不显,但手心却难得出了汗。

若是再晚来一步,局势恐怕当真会难以控制……

崔珩凛了凛眉眼,进去的时候,原本躺着的人已经坐起来了。

被解开的外衣滑了下来,雪衣整个白皙圆润的肩头都露在外面,再往下,胸口处的吻痕一头乌发遮挡着,若隐若现,靡丽至极。

若是二夫人瞧见了她这副样子,现在这屋子里还不知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而陆雪衣似乎是刚睡醒,半垂着头,全然未发现身上的衣服落了似的。

“还没醒?”

崔珩进去,修长的指一挑,将她滑落的外衫拉起。

可那手刚一触碰到,雪衣便害怕的往后缩。

“你怎么了?”崔珩微微皱眉。

“没怎么。”雪衣低着头,慢慢将衣服拉上去,一点点系紧。

她只是有些怀念被丢在山里的时候了,起码没有府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用提心吊胆。

“吓到了?”崔珩站着,没再靠近。

他话音刚落,却看见被面上湿了一块,随即,又一滴泪砸了下来。

“都走了,你怎么还哭?”

他上前,将陆雪衣垂着的头抬起,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雪衣也说不出来,只是忽然忍不住。

若是三表哥也像姑母一样咄咄逼人她兴许还不会这般难堪,偏偏他又不是。

正如姑母说的,她当真担的起三表哥对她的信任吗?

她背着三表哥做出这样的事来,又与姑母何异?

雪衣当真厌恶这个撒了一个谎便要不停地去圆的自己。

“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崔珩以为她是在后怕。

“以后当真不会被发现吗?”雪衣忍着泪看向他,“若是被发现了呢?”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崔珩淡声道,江左的事情尚未传消息来,他心里即便有了成算,也不便对她开口。

雪衣一听,却觉得他果然只想得一晌贪欢,从未考虑过她的处境。

亏她昨晚在听闻他不欲娶郑琇莹时曾有过一丝不切实际的念头。

雪衣忽然觉得自己极其可笑。

她偏过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不管怎么说,今日多谢二表哥了,我还有些累,二表哥若是无事可先离开了。”

“不要跟我闹脾气。”崔珩听出了她的托词,“安心养着,不要乱想。”

雪衣本就憋着气,方才又差点被发现,火气顿时涌了上来:“那难道都怪我,不是你把我变成这副见不得人的模样吗?背着未婚夫与你偷欢,成日里胆战心惊,一旦被发现,我连命都难以保住,我如何能安心?”

“你冷静。”崔珩沉声,“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发生了也牵连不到你,反正你根本不在意。”雪衣仍是害怕。

“我若不在意我今日何必来?”崔珩怒气一激起来,脱口而出。

雪衣愣住,看着他眼中的怒意不明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珩移开了视线,片刻,冷静下来背过了身只淡淡地道:“总之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让你出事。”

雪衣慢慢平静了下来,事情似乎还没到不可挽回的余地。

而且三个月只剩一个半月了,很快便要过去。

南疆的大夫也来了。

雪衣抓紧了手中的被褥,抬头看他:“你……你不会骗我吧?”

“我为何要骗你?”

崔珩回头,眼中透着冷光。

“你又有什么值得骗的?”

雪衣手心瞬间揪的更紧,也对,再好的东西总会看腻,三个月足够了,反正他们几乎什么都试过了。

她吸了吸鼻子:“那好,我再信你一次。”

什么叫“再”,他何曾失约过吗?

崔珩皱眉,正欲开口,却被她接下来的话问住。

“既然二表哥答应了,时间又已经过去一半了,那立女户的手续走的如何了?”

雪衣抬头看向他,水洗过的双眼格外的透亮:“我想看看,二表哥你让人拿过来,我也能放心些。”

崔珩被她看着,忽然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