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珏一边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缠着他,一边恶劣地想报复他。
他早已对他炉火纯青的演技见怪不怪,可这剧本惊世骇俗真是生命不可承受。直到自己以死相逼,他才施舍般地暗示了他一下。
如果有逢场作戏的必要,那有什么事情不能和他说,非要一个人扛?
这是在质疑他的演技!
谢谢,有被气到。
不过那段床边的表露心迹……几分真几分假,着实令人在意。
不论如何,这场戏他接了。
这点演技还是有信心的——老俘虏了。
李微被膝盖顶到的地方明显躲了躲,罕见地表情不太自然,扳着他的肩膀,把他直接拉开。
王珏勾起唇角,挑眉。
“医生,没想到你如此洁身自好,真可谓是——”他这时也不忘挑衅,向上看道,“白衣天使的正人君子,杀手界的柳下惠……啊。”
一想到能在某人窃听时调戏他的得意弟子,他更来劲了,越说越过火:
“还是说,等我动弹不得……”他略作惊讶道,啧啧称奇道,“你就好那一口?变态,真是变态……”
李微凉凉地斜了他一眼。
“没关系,我们记账。”李微眯了眯眼。
“到时候你就知道,”他微笑道,“我好哪一口了。”
王珏背后一凉,三分悔意涌上心头。
这时李微腕上的黑环突然亮了一下。
王珏瞟了一眼,发现和这是监测他行踪和心跳的同款手环,略略惊讶。
居然还有通讯功能?当时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玩意也能触屏?
他在李微抬腕时探头看去:
“保安张离开。——葫芦。”
一下出现两个陌生名字,没等王珏反应过来,就听李微淡淡道,“你脱敏了吗?”
王珏瞬间缩起肩膀,怂成一团。
李微翻身坐起,拿起针管盒子,瞟他一眼正色道,“手给我。”
“不是……”王珏心里没底地拉他的衣角,“你来真的?”
李微把针头拿出来,推出一点,喷射出的水迹在空划过一道顺滑的弧线,落下。
再次真正见到针管,刚堪堪建立起的信任,瞬间崩了一角。
“你不是……”
“别担心。年了,药物肯定有所改良,”李微正色道,“这次除去睡眠,我会一直保留你的神经灵敏度。你可以一直好好听着我说话,我不会不管你的。”
王珏一下把衣角松开了。
李微看着他。
他看着李微。
李微淡然地看着他。
他惊恐地看着李微。
那眼神像蜘蛛凝视网上虫挣扎,又像猫儿放任小鼠逃窜。
“左手吗?”李微自顾自说。
李微陡然放缓了语调,压迫力激增:“自—己—选。”
他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大发慈悲地又给出一个选择:“右手吗?”
失去信任的王珏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在这种震慑下,反而不害怕了。
李微在回他的藏头:
三短三长三短,是“sos”的摩斯电码。
他在和他强调自己的立场。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李微能游刃有余地在黑白两道混得如鱼得水了——这暗号在他谈吐的自然顿挫下浑然天成,能够做到不漏马脚的同时,不着痕迹地让他安心。
这是个拿着刀也能拥抱你的男人。
即使他处理得天衣无缝,王珏也几乎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毕竟都是当年拿过并列第一的聪明人。他闭了闭眼,让理智回归。
这场景只有二人,却并非只有二人。
那蛛网背后有一只手,猫儿背景里浮现出一只眼。
恢复信任的王珏品了几秒,突然悟了——
他不是蜘蛛也不是猫,而是螳螂要用蝉儿引黄雀出巢。
他深吸一口气,自己挽起袖子,主动把胳膊递过去。
李微见状笑了一下。
他握着他的肘窝用指尖捻了捻静脉,夹起棉球,涂上一层碘酒。
碘酒的地方冒着凉风,仿佛就是这一点凉,让手抖个不停。
虽然有所准备,但胸膛忍不住剧烈起伏,来克制针头的生理恐惧。他眼珠一转,本色出演一出战战兢兢,“我……我想起证据在哪了。”
李微自然地接话,“可是我不在意。我抓你来……从来不是为了证据。”
他说:“回到最开始,好不好?”
回到最开始。
针头逼近,马上要刺破皮肤。极端的应激反应下,听到这句话,他脑突然有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他突然想起自己上一次临危时念出的“谜面”:
“行不行。”
“行不行。”
“行不行……”
王珏用力回想自己放置证据的画面。
毫不意外,灰鲸翻遍了他那段时间所有的行迹之处,什么也没有找到。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找到。
……如果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两个词组呢?
他站在灰鲸的办公桌前,本来想走的,是行。
但是他最后没走成,他念着,是不行。
那么二者相加相互抵消……他那天到底是怎么离开那个鬼地方的?
地板塌陷,他是从上面掉下去的。
“我想起来了……”王珏用力扯住李微的袖子,“我真的想起来了!”
“因为我在意的是你。只有你。”李微斜了一眼门口,笑道,“你不用告诉我,我不想听……这下你相信了?”
那神色几乎让王珏也入戏了,那深情的口吻如梦似幻的,一时竟分不清孰真孰假。
“真的不听?我真的想起来了……”王珏缓缓道,“那是一个又意想不到又绝对安全的地方……”
“要来了。”那针头贴上来。
王珏以为他要来真的,手抖了一下。挣扎两秒,他没抽回去,而是闭上了眼睛。
结果在千钧一发之际,“砰”得一声。
门像被爆破一样炸开了。
两人同时看去,是一个灰衣灰帽的保安。
王珏还在讶异之时,李微轻轻皱眉,眯了眯眼睛。
然后他直截了当地下了判断:“他是灰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