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母校寄来的新的一期《汇文校友》刊物上,得知韩永祥老师刚刚过完他的百岁生日。看刊物上登载的为他祝寿的照片,一百岁的老人,依然那样精神矍铄,鹤发童颜,和身着的红色唐装相映生辉。哪里看得出竟然有一百年的光阴,已经从他的身上淌过,额头上居然没有时光留下的皱纹,岁月的年轮如同刻印在树木的木纹之中一样,只留在他的心里和我的回忆中。
记忆中的韩老师,并没有这样老。那时,我在汇文中学上高一,韩老师教我立体几何。他高高瘦瘦的个子,抱着一支大大的三角板,第一次出现在我们教室门口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有些像相声演员马三立先生,也有些像独自一人大战风车的堂吉诃德。大概因为他实在太瘦,那三角板显得格外硕大而与他不成比例,另外,他微微地笑着,那笑带有几分幽默的缘故,让人总想跟着一起发笑。
课间操的时间里,常看见他和数学组的年轻老师们一起打排球。就在我们教室窗外的空地上,没有球网,只是老师们围成一圈,互相托球。不让球落地,也要技术和技巧。我们学生下操后常常去看热闹,为老师们叫好。那时,韩老师身手不凡,格外灵敏,加上胳膊长腿长,能够海底捞月一般弯腰救起许多险球。他给我的印象,还是那年轻时的样子,心想所以现在他活到百岁也不显老吧。年龄,在不同人的身上有不同的显像,那是内心的一种镜像。
幽默感,是上天赐予极少数人才有的品质。它来自人对于外部世界的一种宠辱不惊的态度和洞若观火的认知。韩老师这种幽默感,在“**”中得到了最好的验证。幽默感,是情不自禁的,真是压也压不住,就像春天的小草,再冷的天,再坚硬的土,到时候了也要拱出地面。
那时,我们学校的各个地方,都被聪明的学生在大门两旁贴上了自以为是写出的对联。最出名的是给卫生室贴的对联:凉白开水医疗百病,发面起子根治胃酸。说的是卫生室穷对付。还有给男厕所贴的对联: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我校小便池。说的是厕所的卫生没人清理。那时候,卫生室的孙大夫和韩老师同在牛棚关押,路过卫生室,相视一笑。据说,孙大夫是苦笑,学校不给钱,他上哪里弄那么多药。韩老师是笑说这对联对得还挺好!那时候,学校的厕所是分开的,老师和学生各用各的,“**”一来,规矩打破了,大家也去老师用的厕所,有时会和韩老师打照面,韩老师会说这对联写得幽默,但不对仗!为此,还挨了一通批判,说是对小将的革命行动不满。
韩老师最初给我的幽默的感觉,是在他上课的时候。他讲课不紧不慢,不温不火,言语干净利索,讲得清晰明白,时不时地带有几分幽默。记忆最深的一次,是讲双抛物线,讲到其特点在坐标轴上下的弧线是无限延长永不相交的时候,韩老师指着黑板上他画出的双抛物线,忽然说了一句:“这叫作——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全班同学一下子都会意地笑了,他自己也有些得意地笑了。因为那时我们刚刚学完白居易的《长恨歌》,“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正是其中的一句诗。这句诗本来是形容唐玄宗对杨贵妃上天入地的渴望,用在抛物线上,歪打正着,那么恰如其分,又生动富于想象力。学问积淀,方能触类旁通,横竖相连,让我们的学习有了趣味而记忆牢靠。
我的立体几何学得一直不错,在韩老师教授我的一年时间里,大小考试都是满分,只有一次马失前蹄。我记得很清楚,是期末考试前的一次阶段测验,韩老师出了四道题,每题25分,马马虎虎,我错了一道,得了75分。有意思的是,全班只有我一人错了一题,其他同学都是满分,我的脸有些臊不嗒嗒的。那天,发下试卷,韩老师没有找我,而是让我们的班主任找到我,并没有批评我,只是转告我说韩老师觉得很奇怪,说肯定是大意了,期末考试时把损失找补回来!我听后心里很感动。好的老师总是懂得教育学生的机会和方法,使得枯燥的数学化为艺术,也使得平凡的生活化为永远的回忆。
一晃,弹指一挥间,韩老师已是百岁老人,不禁令我感慨,更令我怀念。当晚睡不着,诌出一首打油诗,寄赠韩老师,算我迟到的生日祝贺——
两处茫茫皆不见,上穷碧落下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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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教你抛物线,一语记犹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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