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男传道者在大胖黑妞的后面讲着道,他将眼睛闭了起来,来来回回地摇摆着身体,时不时说一句:“说的就是呢!”大胖黑妞对我们说:“这两位能够站在这里听我说话的小伙子,我衷心地祝福你们。记住,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他的旨意被召的人。这是《新约·罗马书》里第八章二十八节里面的话。整整一个新的战场正在等待着你们,自己的任何一个责任都不可以懈怠,明白吗?”

“明白了,女士。”然后,我和贾菲就分道扬镳了。

我离开之前又在科迪家待了几天。他因为罗丝的去世陷入了极度忧伤之中。他说,他不分昼夜地在为罗丝祈祷,他认为,罗丝是自杀的,她的灵魂一定还徘徊在阴阳界之间,最后究竟是会被投入炼狱还是地狱都是未知的。“老兄,为了能让她去往炼狱,我们一定要竭尽所能地帮助她。”因为这样,每天晚上我都会在睡觉之前为罗丝进行一次祷告(我拿着我的新睡袋铺在科迪家的草坪上睡觉)。白天呢,我会在笔记本里记下科迪几个小孩作的那些小诗:“嘀呜,嘀呜,找我来呀,吧呜,吧呜,说你爱我,嘎咕,嘎咕,蓝蓝的天空,你不如我高,吧呜,吧呜。”这段时间,科迪反复地劝我:“不要再经常酗酒了。”

最后,终于到了我要离开的日子了。那天是星期一的下午,我来到了圣何塞的调车场,在那里四点半有一班“大链条”,我想搭乘,然而没想到的是,今天它刚好例行停止行驶,所以我只能改乘七点三十分的那班车了。天渐渐地黑了,铁路两旁是茂盛的野草丛,我在里边捡了一些枝条,生了一个小篝火,像印第安那样的,在火上热了一罐通心面吃。后来,火车终于进入了调车场,然而却又一个好心的转辙员非常友善地劝说我最好别上车,因为在辙岔的地方会有铁路警察拿着大手电筒检查有没有偷偷溜上火车的人,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就会给沃森维尔那边的人打电话,通知他门把那些偷偷溜上火车的人都辇下去。“之所以把关这么严格,主要是因为冬天太冷了,有一些偷偷溜上火车的人会把车厢的锁撬开跑进去。甚至还会把车窗的玻璃打破,弄得车厢里到处都是酒瓶,脏乱不堪。”

听到他的话,我就背着我那个非常重的背包,偷偷地从辙岔绕了过去,向调车场的东边走去,当“大拉链”从里面开出来的时候,我偷偷地爬了上去。我把睡袋打开,鞋子脱了下来,并用外套把鞋子包了起来,做成了一个枕头,然后钻进睡袋里躺下,好好地睡了一觉。火车到了达沃森维尔的时候,我从车上下来跑进了草丛里躲了起来,等到火车再次启动的时候再悄悄地爬上去。这里的海岸是多么漂亮呀佛祖,这里的月夜是多么美好呀耶稣基督!火车前进的速度差不多有八十英里每小时,从海边经过,从海边经过,从瑟夫经过,从丹盖尔经过,从加维奥塔经过,如飞起来一般,把我带去了圣诞节、带去了家乡。睡袋里非常温暖,我在里边就像是一块烤土司一样。这一夜我睡得沉沉的,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七点钟了,火车已经开进了洛杉矶的调车场。我把鞋子穿上,背包背好,准备从车上跳下去,就在这时,一个调车场的工人正挥动着手冲我大喊:“欢迎来到洛杉矶!”

不过我必须从那里赶快离开,因为浓浓的烟雾,呛得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大大的太阳,浑浊的空气,洛杉矶一如既往的破。之前,科迪的小孩曾把感冒传染给了我,虽然已经好了,但是我身上大概还残留着加州的细菌,我感觉自己非常虚弱。冷藏车厢那里有水一直往外滴,我用手接着那里的水洗了洗脸,又梳了梳头。然后就朝着洛杉矶的街道走去了。傍晚七点三十分有一班去往亚利桑那的尤马去的“大拉链”,我打算到时候回来搭乘这列火车。那一天是那样得的难熬。南大街有一家咖啡屋,我在那里吃了一份咖啡餐点,花了十七美分。夜幕降临之后,我回到了火车站,在那里随便溜达了溜达,在门边看到了一个流浪汉坐在那里,他打量着我,眼神充满了兴趣,我便走过去跟他聊起了天。他说它是从新泽西州的帕特森来的,曾经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我们聊了一会儿,然后他拿出了一个小纸条让我看了看,告诉我在火车上的时候他会经常拿出来读一读。上面的文字是摘自《长阿含经》里的佛的话语。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他非常健谈,而且从不喝酒,除了是一名流浪汉之外,他还是一名理想主义者。他对我说:“爬上火车到处走和在树林里生个篝火煮点罐头,是我唯一的乐趣。我认为,这样的人生,比那些有钱、有家庭、有工作的人都要略胜一筹。至少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曾经我因为关节炎有好几年是在医院里躺着度过的,后来治好了也是凭借的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办法。出院以后一直到现在,我都在到处流浪。”

“你的关节炎是怎么治好的?我患有静脉炎。”

“真的吗?那你应该可以尝试一下我的办法。这个办法就是每天倒立三五分钟。无论我人在哪,干枯的河床也好,行驶中的火车也罢,每天起床以后我都会这样做一会儿。我会将一张小垫子放在地上,将头抵在垫子上,然后把身体倒立过来,开始数数,从一一直数到五百。数完差不多就是三分钟,你觉得是不是?”看来,从一数到五百究竟是不是三分钟这个问题让他非常的在意。我感觉,上学的时候他可能经常因为数学成绩而担忧。

“是的,差不多就是三分钟。”

“你就这样每天坚持做,相信的你的静脉炎一定会不药而愈的,就像我的关节炎那样。我已经四十岁了,你能看出来吗?还有,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你最好能喝一杯新鲜的热牛奶,如果能加点蜂蜜就更好了。我一般都会随身带着一罐蜂蜜——”他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了一瓶蜂蜜。“我都是把它倒在鲜奶里边,然后用一个罐子放在火上加热一下再喝。就这两点。”

“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我认定了他是个佛,所以我决定按他的方法尝试一下。结果,大概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我的静脉炎真的神奇般地的痊愈了,而且再也没有发作过。后来,我将这个方法告诉了我遇到了所有医生。但是他们都觉得我简直是个疯子。陆战队流浪汉,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无论你是谁,因为是你让我见识到,不管美国的工业发达到什么样的程度,这个国家都充满了奇异和魔幻。

七点三十分的时候“大拉链”开进了调车场,在那里等待调度。我在野草丛里藏着,躲在一根电话线杆的后面。看到“大拉链”出来的时候,我赶紧走上前去。然而它的速度超过了我的预想,我背着沉重的背包,拼了命地追呀追,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根连接杆,这才攀上了火车。为了能够看清楚整列火车的样子,看看哪里有平板车好让我栖身,我直接爬到了车顶上。然而看了一眼之后,我的心便凉了半截。那列火车有十八节车厢,竟然没有一个平板车,真是该死!按照常理我现在要么是赶紧跳下火车,要么是留在车顶上,然而实际上,我只能跳下去,因为这列火车的最终时速是八十英里,这样的速度下,没有人可以安全地留在车顶上。我又赶紧扎着扶梯往下爬,然而我的皮带扣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卡主了,我又花了一些时间才解开的,等我爬到最后准备跳下去的时候,火车已经非常快了。我使劲抓住背包的肩带,然后双脚拼命一蹬,身体也跟着从火车上脱离了下来,整个火车从我身边飞快地的驶过。落地后,我又踉踉跄跄地向前冲出了好几英尺,这才站稳了。

虽然我最终是安全下来了,但是我现已经在洛杉矶工业丛林里了,而且是足足有三英里之深。那里满是浓浓的烟雾。但是我没得选,铁轨附近刚好有一条沟渠,我只能暂时现在那里过一夜了,火车的轰隆声和扳道工的吆喝声一整晚都没停,我被吵得睡睡醒醒的。午夜的时候烟雾才开始消散了一点点,我的呼吸也开始稍微顺畅了一些,然而没有多长时间,就又变浓了。裹着睡袋我感觉被别热,不裹着又冷得实在是无法忍受。总之,那个夜晚实在是太难熬了,黎明时的鸟鸣声是对我的唯一补偿。

我起床以后,按照陆战队流浪汉说的那样倒立了三分钟(我将身体靠在了一片铁丝网上,作为支撑),这样我感觉也不是那么冷了。然后我步行去了洛杉矶的巴士总站,乘坐着一辆价格低廉的巴士去了里弗赛德,距离这里二十五英里多。在去巴士总站的一路上,警察看到我的大背包都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在高山营地的星空下,我和贾菲所享受到的那片刻的安宁,这时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坐着巴士一直行驶了足足二十五英里,才从洛杉矶的废气烟雾里逃脱了出来。阳光洒满了里弗赛德。巴士在去往里弗赛德的那座桥上行驶的时候,向下望去是一条漂亮的河床:中间是一条淙淙的河流,两岸的沙子全是白色的。我感觉在这里夜宿一定非常不错,我可以在这里好好地打坐,一定能悟出些什么。但是,在非常热的巴士总站里,我说出我的想法后,一个黑人劝我放弃这个打算:“不,先生,我建议你不要这样,这里的警察实属难缠,可以说是全国之最。万一你睡在那里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一定会把你抓进牢里去的。我也希望今晚能够露宿,但是这不符合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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