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骑着马行向自己的皇叔,景王殿下跟前。
一场硬仗下来,佩玖仍是心有余戚。她此刻正四下里远眺,似是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就收了场。
若是春猎,围场林子深处自是蕃庑茂密,处处可作藏身之用。可眼下是秋狝,林子里枝头枯槁,红衰翠减的,能供藏身的也不多。放眼望去,倒是一览无余。
突然,佩玖眼角余光瞥见一丝异动!她侧转头看去,是地上堆积的落叶中露出一张人脸来!
“小心!那边还有刺客!”边大喊着,佩玖边伸手指向那张脸。
众人面色再次愕然!
景王身边的随从也是警醒的,听到这提醒立马顺着看过去,果然见地上趴着一人更拉着弩,瞄向景王与六皇子这边!那几名随从其中两人当即挥剑,将射来的矢一剑拦砍!另两人则迅速拉了弓,反射向地上刺客!
地上那刺客躲过一箭,却没能躲过第二箭,当场毙命。
六皇子惊骇的看着那人,吓的头也在晃,先前他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想不到这第二劫第三劫随时就会再次发生!吓得他立马调转马头,躲到了景王随从们的身后。
较之六皇子,景王算是镇定的,颇感恩的转头看向佩玖,喊道:“幸亏小姐发现得及时,这才救了本王一命!救命之恩,本王定当相报!”
佩玖怔然。先前那箭应该是射向六皇子的,她救也是救得六皇子,景王却为何要揽下这被救的情份?
“呵……景王殿下言重了,民女只是预了个警儿罢了,还是王爷身边的随从机敏。”
“他们身手再机敏,若非是得了小姐提醒,等看到时再出手也是迟的!待过会儿回营帐,本王定要禀告皇兄,小姐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景王坚持,语气笃定。
这下佩玖明白了,景王这八成是要借她来避嫌洗脱罪名!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多时,无人可与景王相争,若说唯一可能成为绊脚石的,便也只有这位废太子梁建祺了。故而此时梁建祺遇袭,从受益角度思量,很难不让人怀疑到景王头上。偏巧刺客刚失败,景王就出现在此处,更添迷雾。此时景王来这么一出,大肆宣扬她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么他便理所当然的成了苦主之一,此次便成了景王与废太子同时遇袭,谁还会将矛头指向景王?
想通这些,佩玖只得敷衍的回应了句:“民女谢过景王抬举。”
佩玖既然已经破坏了景王行刺六皇子的计谋,若这会儿再不配合他脱责,想是景王定会认定她是纯心为之。那么接下来她便有可能给父亲和大哥,甚至整个将军府招祸!既然当下各方的危机已然化解,佩玖便想着不防作个顺水人情,免得自己太过招恨。
回了营帐,几人一同去到御前。
梁文帝听罢先前林中发生之事,当即调动了人马去林中搜查,再坐下来时,先是对遇险众人关切了一番。
即便外人都道皇上是对废太子厌弃至极,但佩玖看得出,大难当前,这位皇帝对自己的血脉还是难掩关切之意的。说到底,六皇子又有何错?不过是受母家牵连罢了。
佩玖尚且能发现这一点,穆景行又怎会发现不了?适时上前宽慰几句,圣上对他亦是充满感激之情,言辞恳切:“爱卿先是解国之难,如今又救下朕的皇儿……于社稷、于朕,爱卿皆是难得的忠良啊!”
“皇上言重!于公于私这些皆是为人臣子的本份,自当做好。”穆景行言辞谦逊。
这时六皇子突然跪在梁文帝跟前,无比诚恳的看着父皇,求道:“父皇,儿臣感怀穆参知的救命之恩,且在此前已对穆参知的文才敬仰多时,儿臣想着认穆参知作儿臣的师傅,还求父皇成全。”
闻言,穆景行只低头看了六皇子一眼,没有惶恐,也没有居功。穆景行身后的佩玖就更加镇定了,局势的发展与上一世相同,没有让她意外的地方。可是站在一旁的景王,此刻脸上就不那么镇定了。
景王梁鸿誉当即皱了眉,看着跪在地上的六皇子暗暗发恨。心道这皇侄平日里看似傻乎乎的,实则精明的很!他知道如今穆家在朝堂上最为得势,也最得皇上信任,便干脆认了穆景行为师,想着借穆家再次上位!
思及此,梁鸿誉微微抬头看向穆景行。穆家武有穆阎和穆济文穆济武,文有他穆景行,合着朝中文武大旗皆是由他们穆家人来抗!若穆家人真与六皇子统一了战线,岂不是这颗小小的绊脚石将成为挡于他皇位之前的一座大山?
梁文帝沉默稍许,也悄然扫视了一圈儿众人的脸色,而后将目光落在穆景行的身上,一脸慈祥的问道:“爱卿可愿意收下这个徒弟?”
“臣之荣幸!”穆景行笃定应道。
闻声佩玖略微抬头看向大哥,心想大哥在官场上是这样直爽霸气的吗?这种事……也不先假意客套一下?
佩玖这厢正如此想着,穆景行的余光瞥见了她瞄着自己,便回头斜她一眼,显然是看透了她此时所想。这一眼,佩玖明白了大哥的潜台词:大丈夫行事,不屑扭捏作态!
接着见圣上开口,佩玖忙又低下头去,恭敬听着。
“那朕今日便作个见证,待回京后再行拜师礼!哈哈哈哈——”爽朗的笑着,梁文帝习惯性的抬手捊捊自己的胡子。
见龙颜大悦,景王也不甘人后,站出两步,跪在地上,恭敬且面带春风的禀道:“皇兄既有成人之美的意思,臣弟也有一事相求!”
“噢?鸿誉快说。”
“皇兄,穆家的确于公于私皆对我梁氏有恩!今日不只穆参知救了建祺,穆参知的妹妹也救了臣弟一命!臣弟又怎能知恩不报?”
这事皇帝先前倒是粗略听闻了,这会儿见景王正式提起,便看着佩玖笑笑,又回头看景王:“那鸿誉打算如何答谢穆家姑娘啊?总不好也学建祺,认什么师傅吧?哈哈哈哈——”
“臣弟……”拖了个音儿,景王抬头看了眼佩玖,而后更加笃定道:“臣弟想要求皇兄为臣弟赐婚!”
闻言佩玖心下一慌!
“这……”梁文帝面上的表情也僵了下,并非觉得此事有何不妥,只是太过出乎意料。毕竟此前他为景王的亲事亦是操碎了心,奈何景王的先王妃去后,便再无心纳娶。
倒是圣上犹豫间,闯入了一个男子笃定的声音:“万万不可!”
众人向外看去,见是崇宁长公主与附马刚刚进帐。而刚刚反对的声音,正是出自驸马秦纶之口。
闻听此言,穆景行已然迈出的半步悄然又收了回来。本来听到景王所奏,他欲站出来阻拦,却不料被附马抢先一步。既如此,他不妨先偃旗息鼓,听听附马如何说。
佩玖这会儿便是不慌了,只余了意外!秦纶这种人,怎的还会管起她的死活来了?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似乎想明白了,秦纶这八成是怕乱了辈份吧?
秦纶是长公主的夫君,而他的女儿却成了长公主的弟媳,那么日后他的妻弟便要唤他的前妻为岳母……这怎么算都是一笔烂账!
景王亦是深觉意外,毕竟自从先王妃被姐姐处置后,他与亲姐姐的感情都疏离了不少,与这位姐夫更是算不上亲厚,哪里轮得上他来反对?
不仅众人意外,崇宁长公主更是惊讶不已!她原是听到亲弟弟景王遇险便急急赶来的,虽说一进门儿就听到弟弟向圣上求赐婚她也有些意外,但附马怎会比她这个亲姐姐反应还强烈?
众人骇然之际,还是圣上开了口,平和的道:“附马既然反对这门亲事,不妨将道理说来给朕听听。”
秦纶略显心虚的看了长公主一眼,知她定不想自己多事。随即他还是抬了脚上前,与景王一道跪在了圣前。
有些事,他不得不管。且不说景王品性如何,就凭着景王有个长公主这样霸道的亲姐姐,他就断不能让佩玖嫁入景王府!
“皇兄,微臣记得此前赐宴今科前四时,传胪乃一位冯姓儒生,曾在御宴当场也向父皇求赐一门亲事。他所求的,正巧与景王一致,就是穆家叫做佩玖的这位姑娘。”说罢,秦纶才缓缓抬起头看了看皇上脸色。若是可以,他也想看一眼佩玖,可是他知道不可以。
就见圣上眉头皱起,额间的那个“川”字愈发彰着。思忖了片刻,才喃喃自语道:“是有这么个事儿……”他想起来,当时他的确是有意答应下来的,奈何很快传来了边关败北的加急战报,令得他再无心管这些锁碎之事。
思及此,梁文帝不由得转头又看了看佩玖,神色复杂。
佩玖心里冤啊!天知道,她这半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未主动去招惹谁啊!可圣上看她的神情,分明就透着股子看狐狸精的味道!
也难怪,哪有这么巧的事?两个人都求赐婚求到了圣上跟前儿,圣上如何还能把这姑娘想成是淑女?
佩玖想解释,可她也明白御前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她能站在这儿,完全是因着刚刚与几位皇亲一同目击了刺客,只是个来佐证他们说辞的外人。
想到这儿,她又抬头看穆景行,想着大哥若是此时能为她美言上一两句,也能“洗脱”下这污名!
怎奈何佩玖看着大哥这会儿,嘴角竟有微微笑意,眼神也透着锐芒……倒好似极满意这境况?
作者有话要说:天冷感冒了,坐在工作室码字总呼吸不上来,很憋闷,故而今天只一更噢宝贝们~明晚18点见,么么哒。
另外大家也请注意身体噢,感冒这种事真的很讨厌啦,不是什么大病,但各种不适症状熬的人什么也做不成,哎~健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