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皇帝都觉得有大用的东西?
“玉玺?”
叶娇吓得差点把那东西掉地上,又小心翼翼接住,拂了拂袋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皇帝抬起胳膊,似乎想像上次那样,敲叶娇的头。可是因为距离太远,他又失落地放下,佯怒道:“玉玺给你,朕拿萝卜再刻一个?”
叶娇嘿嘿笑了,机灵中透着娇憨,高福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皇帝瞥一眼高福,再对叶娇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朕让你去兵部,是看你胆大心细,可堪大用。什么时候你觉得道阻且长走不下去,打开锦囊,看上一眼。”
锦囊?
叶娇顿时泄了气。
“原来圣上赐的是至理名言吗?”
皇帝想要再说什么,有内侍进殿禀告,说晋王前来请安。他敛去笑意,对叶娇道:“你去吧,到了三月二十九,朕或许就大好了。”
三月二十九,那是叶娇和李策的婚期。
叶娇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再次叩首,把那布袋装进衣袖,退后几步,才转身出去。
李璋果然候在殿外。
他身姿端正,微低着头,模样恭谨而不失儒雅。叶娇原本假装没看到他,没想到李璋开口打招呼道:“叶郎中。”
虽然没有笑,但李璋的语气很温和。
“晋王殿下。”
叶娇按照面见上官的礼仪,对他施礼。
李璋点头道:“劳烦转达姜侍郎,让他明日早朝,回禀这一批军械验收的问题。”
叶娇应声是,又觉得疑惑。
李璋要发号施令给她的上级,找谁不行,怎么偏偏找自己?
他不会是要公报私仇吧?
叶娇没有拐弯,一路赶回兵部。兵部侍郎姜敏正同兵部尚书宋守节议事,桌案上放着一把断掉的刀,断口很新。
叶娇传达李璋的话,姜敏道:“此事刚出,殿下便已知晓,看来尤其看重。”
叶娇装作不方便探听密事的模样,从屋内退出。姜敏却抬眼道:“叶郎中,此事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
叶娇差点跳起来。
我才刚上任半天,不背任何人的锅。
姜敏四十来岁,不擅武力却位居兵部侍郎,传言他是姜太公后人,熟读兵书、善用计谋。
姜敏的脸颊有些消瘦,即便是在跟人交谈,也像在思考些什么。
“前任库部郎中胡稼,是晋王殿下举荐的,”姜敏开门见山道,“他在年节前卸任,当时一切交接正常。但今年新锻造的第一批陌刀,脆硬易断,你来看看。”
陌刀,双面两刃,通长一丈,多用于斩马。大唐军队中,特设陌刀队。他们冲锋陷阵,能在第一时间,阻击敌人骑兵,减少我方伤亡。
叶娇身为库部郎中,掌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锻造兵器,的确在她的职务范围。
想到这里,叶娇走到桌案前,拿起断刀看了看。
即便只有半柄刀,也很沉。
兵部尚书宋守节已年近花甲,宽脸高颧骨,精神矍铄,动不动就要发脾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个子矮,每次发脾气都要拍着桌案蹦跳。
“把胡稼喊回来!老朽不怕得罪人!贼小子!怎么他一走就出问题?”
宋守节愤怒的脸有些扭曲,他眼中冒火大骂好几句,桌案上的文书茶盏被他拍得抖动。一瞬间,叶娇觉得他的头发也竖了起来,宛如一头暴躁的狮子。
怪不得辞别刘砚时,刘砚特别嘱咐,说兵部的人脾气都不好,让叶娇收敛些。
姜敏连忙为宋守节斟茶,把他扶坐下来,道:“此事需要详查,请尚书大人顾惜身子,且勿动怒。晋王殿下只是询问,又没有催促什么。明日早朝,实说便是。”
实说兵器的确没有造好,还没有解决。
晋王轻易不会得罪兵部尚书,他初涉朝政,更不敢矫枉过正。
“这些兵器,有急用吗?”叶娇问。
“急用倒是没有,”姜敏的手擦过断口,摇头道,“但是大唐的武器不能出事。”
大唐如今万邦来朝,靠的不仅仅是气势恢弘的宫殿、博大精深的文化,更重要的,是所向披靡、不容侵犯的军队。
如今大唐军队使用的铠甲刀枪弓弩,就算是把图纸丢给番邦,他们也做不出来。
受锻造技术局限,那些人只能望洋兴叹、自愧不如。
所以如今陌刀出事,兵部很在意,晋王也很在意。那些听到风声的外族人,还不知会怎么想。
宋守节坐下还在骂:“军器监说是因为咱们兵部来了女人。放他娘的屁!他们自己出了岔子,怎么不说是因为进门迈错了脚呢?”
兵部来了女人,是说的叶娇吧?
当初她到武侯铺时,那些武侯也很不服气。
但叶娇先在武侯铺讲明规矩,再提携帮助能干的同僚。经她举荐进入禁军的,便有十多人。
所以听说叶娇要调离武侯铺,那些昔日同僚去求过刘砚好多次。
不过这一次,没有一个白羡鱼或者宗全武,让她打杀立威了。
听宋守节这么说,姜敏有些替叶娇尴尬。
“尚书大人,您先歇歇,歇歇。”
他说着带叶娇出去,在廊下道:“军器监负责锻造兵器,都是些粗人。你别介意。本官和尚书大人,都相信你的能力。”
“没关系。”叶娇负手而立,抿唇道,“下官最不怕粗人了,打一顿就老实。”
姜敏惊讶地张大嘴,想起她近日接连打的两场架,摇头苦笑。
“圣上果然知人善任。那军器监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尚书大人是个急性子,七日之内,要弄清楚是什么原因。”
这是要对她委以重任。
“好,”叶娇道,“下官也最讨厌兵器断掉。不过下官旧日有一个下属,特别能干。这件事,恐怕要让他协助,不如把他调到咱们兵部吧?为了哄他来,给他个小职位。”
武侯铺的那些人,还无需吏部调任签批。
姜敏很有魄力,他点头道:“只要是跟公务有关,叶郎中尽管开口。就让他跟着你,做个主事吏员吧。他叫什么名字?”
主事吏员,俸禄比武侯多好几倍。
“林镜。”叶娇仰头浅笑。
林镜,她在武侯铺的得力干将,在天牢宁死都没有栽赃她的伙伴。林镜不仅能干,还忠心。
叶娇来兵部高就,怎么能忘记林镜?
傍晚放衙时,来接叶娇的人是李策。
他这两日很忙,因为看过太多文书,批注太多奏折,身上甚至有一种淡淡的墨香。
刚钻进马车,叶娇就趴在李策身上,像一头小野兽,闻闻这里,嗅嗅那里,最后钻入领口,鼻头蹭着他的脖子,在他耳后亲了一口。
“找什么呢?”李策拥住她,被她蹭得忍不住笑。
“一整日见不到你,”叶娇道,“看你有没有亲近哪个野女人。”
“叶郎中多虑了,”李策把叶娇抱在腿上,往她口中喂了一颗葡萄,“为夫不敢。”
他今日穿着天青色的圆领袍,两条黄色的云纹绶带镶嵌在左肩上,醒目而又庄重。前胸后背皆有祥纹,腰间的坠饰却还是两条。
白色鹿玉和桃型金块。
此时李策坐在马车里,衣袍铺开,俊美的面容中,加了几分英武、几分懒散。他拥紧叶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怕被抢走心上人的,应该是我。”
说完这句话,他的唇角已经碰到叶娇的唇。她在吃葡萄,唇齿间酸涩甜蜜。李策霸道地吮吸了一下,听她娇哼,才依依不舍地放过。
叶娇咀嚼着葡萄,脸颊微红道:“可惜啊,我栽在你手里了。”
“葡萄吃完了吗?”李策问。
“没有!”叶娇又要去拿,李策按住她的手,再次吻下去。他们的亲密,只能止步于亲吻吗?
他自诩君子,那传说中最甜蜜缱绻的部分,只能留到新婚夜了。吻了她的唇,李策还不满足,轻轻在她脖颈间留下红痕,才算罢休。
叶娇娇蛮地推开他,嗔怒道:“讨厌!”
“你今日去母妃宫中用膳了,好吃吗?”李策的脸紧贴叶娇的肩窝,瓮声道。
“好吃!我以后准备天天去吃!一有时间就去吃。”叶娇撒娇道。
“你还去见了父皇,”李策抬起头,看着叶娇道,“路上遇到李璋,他没有难为你吧?”
叶娇的眉毛挑了挑,抬手去揉李策的脸,眯眼笑。
“你都知道,还问什么?”
怎么如今他被皇帝重用,反而更加小心谨慎呢?
李策的双手顺着叶娇的衣裙下移,握住她柔软的腰肢,一字一句道:“我恨不得今日便是成婚夜。”
马车在此时猛然颠簸一下,不知碾到了什么东西。驾车的青峰一手紧握缰绳,一手从衣袖中揪出两团棉花,吐口吐沫团紧,使劲儿塞进耳朵里。
他脸颊通红,眼神呆滞,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楚王殿下他,真的应该让太监当随从。
这一天天的,谁受得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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