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市最早想到陈太忠反应的,就是段卫华了,当罗纳普朗克传来消息,要在凤凰市设立分公司的时候,段市长心里就很客观地分析,我要是小陈的话,肯定要把这个单子搞到巴黎去签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该往这个方向使劲儿。
可是,接下来招商办的小吉接了陈太忠电话,就飞到北京维系关系,段卫华这感慨就多了一点小陈他还是年轻啊,不懂得借势用势。
当然,此事他可以向小陈建议一下,也算是示好了,但是这个建议必定会导致章尧东的不满,而且有一点也很关键:陈太忠对罗纳普朗克的影响,有没有那么大呢?
按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甚至可以引申出另一个问题,谁知道陈这么试过没有?说不准那家伙已经试过,却是被人家法国人拒绝了呢。
于是,段市长就将此事丢在了脑后,甚至都没跟自己的干女儿提起,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要么就做要么就提都别提,枯背糊糊做事是官场里的大忌,最可能落个里外不是人。
可是陈太忠接下来的反应,让段卫华的眼睛登时就是一亮:敢情这傻小子当时果然是没想到,不过现在能醒悟过来,倒也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尤其芝,那罗纳普朗克的人还真的认陈太忠,居然愿意把签约仪式改到巴黎,段市长心里就明白了,这次我去巴黎,估计会比较风光了。
驻欧办的挂牌,段卫华是可去可不去的,不过他若不去小陈心里肯定不会舒坦了,可是他要是去的话,那就有点为驻欧办的未来背书的意思了驻欧办发展得好了是应该的,发展得不好,自然会有人念及“开张的时候默领导来过”
当然,他这么想,也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看的,别人未必会这么浅薄,这话倒着说也完全可以成立驻欧办发展得好了,是段市长大力支持的结果;发展得不好的话。那是市委出了一个拍脑门的点子,段市长被蒙蔽了。
正着说反着说,无非看说话的人是谁罢了,所谓话语权的贵重之处,也就在这里了。
不过罗纳普朗克的配合,让段卫华连这点后顾之忧都去除了,就算我支持驻欧办支持错了,但是我跟法国人签招商引资的协议,这总是没错的吧?
于是,段市长就关注起了驻欧办的操持过程,结果陈太忠一去北京就不回来了,而且有些消息也陆陆续续从一些渠道传了过来小陈似乎对此事很上心。
让段卫华彻底下定决心支持驻欧办的,是来自外交部的关注:你们凤凰市怎么回事啊小小的地级市,也搞什么驻欧办,这是钱多没地方花了吗?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凤凰虽然只是个地级市,但是在全国的知名度并不低,小三百个地级市里,前五十名是铁铁的,一不留神能混进前三十名,所以一般人对凤凰的印象还是不错:那是天南省可以跟素波抗衡的城市,,所以,有人认为凤凰有钱,那也是正常的了。
然而,据省外办裘主任说,上面的语气不是很好,可对驻欧办这个新鲜事物也没有坚决地反对。如此一来,段卫华自然是知道,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没有引起上面的关注,他还可以用比的发展,但是眼下已经引起关注了,他再撇清都没用了,说不得心里就有些忿忿:我说小陈你也真是的,没事整那么大动静做什么?
今天陈太忠回来就给他打电话,商量的必然是驻欧办挂牌的事情,于是,段卫华欣欣然答应了下来。
晚上七点,海上明月甲一号包房,除了陈太忠和段市长,还有景静砾在一边作陪,三个人一边随意喝酒,一边就驻欧办挂牌的具体事宜做出探讨。
事实上,景秘书长不是很赞成大张旗鼓地操办挂牌事宜,他认为埋头做事就不错,“太忠你现在的调子啊,有点太高了,稳健一点才是正经,反正只要你出了成绩,谁还能不认?”
这是逆耳忠言,错非关系极近的人,一般人真的不可能说出口。尤其面对的是以脾气暴躁而出名的驻欧办主任。
这一点好歹,陈太忠还是分得清的,他苦笑一声,“大管家你说的是没错,可是,我都通知不少人了,而且当时**办也没人提醒我。”
这家伙倒是会倒打一耙,景静砾和段卫华交换个眼神,都看得到对方眼中的无奈小陈这嘴皮子是越来越厉害了,你想出风头,还嫌别人没提醒你?
不过,段卫华倒是能理解陈太忠的心情,无非是不想被边缘化嘛,年轻人总是不乏冲动的,说不得笑着转移了话题,“那就八月上旬吧,对了你要不要选个吉利日子?”
“我对这个倒不是很在意”陈太忠笑着摇头,心说真要我选的话,定在8月旧那个十字连星的日子都无所谓,“不过,我还有个建议”
段卫华和景静砾等了半天,却不见他说,秘书长笑着发话,“有话就说,又都不是外人,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我想请吴市长也去参加。”陈太忠小心翼翼”地看着段卫华,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建议是多么地离谱。
“吴言去,,当然可以”段卫华沉吟一下,就给出了答案”陈这也是老成持重的想法,而且吴言去,对他段家人来说。实在不算一回事,大市长的光芒遮蔽一个小小的副市长,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段市长想的是别的,吴言要去的话,抢功无份,倒是驻欧办万一发生点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她做为副职,被牵扯的可能性还要大于段某人这正职,而且在现场,更是要被他这大市长压着,“可是太忠,你确定吴言愿意去吗?”
“我尽量争取一下吧”陈太忠笑一笑,看起来有点悻悻的样子,“如果吴市长太忙,顾不上去的话,那我也是请示过她了。”
这家伙做事,真的是越来越老练了啊,段卫华和※,
于视眼,微微笑却是没说什么!就算莫言是你饷%物。厂热怕你也请不动她吧?
陈太忠当然猜得到这二位为什么微笑,他明白吴市长去法国可能引发的弊端,但是他对自己在驻欧办的发展信心十足小白同学就算只能分到少少的一点功劳,那也算业绩不是?
我要请不动她,还有谁能请动她?他心里也在微笑,同时暗暗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就要迫她答应下来,如若不然,哼哼
然而,他不回来则已,一回来就是忙不完的事情,刚陪着段市长吃完饭,许纯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太忠回来啦?来临置楼坐一坐吧?”
“有酒没有?没酒不去。”陈太忠笑一声,也懒得问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自己回来的了,他惦记着回去看小白呢,“这都八点半了,才回来,累得要命。”
“有啤酒。来吧”许纯良一在临置楼,其实也挺无聊的,不过他不是很喜欢喝白酒,家里多是红酒和啤酒,“不过没菜,想吃菜自己买。”
陈家人喝啤酒哪里需要菜?说不得打一把方向盘,直奔临置楼,心里却是在纳闷,纯良这么晚还要联系我,别是遇上事儿了吧?
别说,许纯良还真是遇上事儿了,不过事情不算大,他刚到省机关事务管理局的时候,由于要为机关里定制纪念品,认识了素波机器厂的郜厂长,部厂长在不知道他身份来历的时候,很是客气和热情,两人的关系处得很不错。
前一阵,郜厂长被素波市纪检委双规了,至于说名目那就无须细说了,反正纪检委双规你,肯定有双规你的理由,郜厂长的爱人走投无路之下,猛地想起,老公跟许纯良关系不错然,现在许主任的身份已经曝光了,这个母庸置疑。
许纯良接到这个求助电话,就有点头大了,其实他交朋友还是很心的,所以他能确定,这个,郜厂长小毛病或者有,但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毛病。
别人是知道,他有一个做纪检书记的老爸,就求到这儿来了,可是许主任头疼了,省纪检委和市纪检委它不是一码事儿啊。
“素波纪检委啊陈太忠听到这里,就拉长了声音,沉吟一下又叹口气,“问题是素波纪检委我也没熟人,那个纪检书记贺贺栓民是吧?好像是挺不好打交道的。”
“就是说他,要是换个,纪检书记都好办”许纯良悻悻地撇撇嘴,贺书记心硬面黑,为人也没什么喜好,很不好打交道,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拉帮结派,但是这种相得下去。
“姓部的是谁的人?”陈太忠皱着眉头发问了,有几点他是必须要问的,“贺栓民又是谁的人?这次双规人,又走出于什么目的?”
跳章无奈
陈太忠的问题直指核心,要是这几个要素都弄不明白就贸贸然出手,那是对自己的政治生命不负责任,也容易遭人笑话。
“哪儿有那么多谁的人?”许纯良哼一声,“这个机器厂还是省电子厅改组的时候录离出来的,素波市直管,老郜是顶了退休的老厂长。”
官场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每件事都会存在前因后果,眼前这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郜厂长经营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厂子,却是因为一些事,被人告到了纪检委;
双规也是走的正常的程序,纪检委既然存在,肯定是有它的职能的,并不是说所有的动作都要出自领导授意,而且郜厂长确实也有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
从最直观的角度讲,老厂长离职的时候,账上还留着七、八万元,到了邹厂长手里以后,效益大幅滑坡,现在倒是欠着银行小一百万,眼下靠着出租厂房和门面房艰苦度日,工人们在一个月中,最少有十天没有工作任务,就是打扫卫生、喝茶聊天。
邹厂长认为这是体制问题,他也很辛苦地四处拉业务去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认识许纯良,但是这厂子老负担重,市里又不怎么支持,也不肯给松绑,走到眼下这一步简直是必然的。
这些都是很常见的口水官司了,许纯良不想关心,也没兴趣关心
他的背景虽然强大。但是显然,他还没有强大到在这种事情上发话的能力。
倒是对素波的纪检委书记贺栓民,他有一些简单的认识,“这家伙居然是蒋世方在的时候提拔起来的,不过他又不算蒋系的人,呵呵,挺有意思
贺书记是蒋书记去天涯之前的半年内才提起来的,当时蒋世方就以黑脸的市委书记著称,提拔这么一个黑脸的纪检书记,大家都认为是正常的。
在后来,贺栓民并没体现出有多么亲近蒋书记,行事也非常谨慎,对各级领导交待下的任务都能认真的领会并且完成,同时也能很好地展开纪检监察工作;
说穿了,贺书记行事就是中规中矩,对有背景的主儿,就静待领导的指示,没背景的主儿犯到他手里,那就不死也得脱一层皮郜厂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那许书记打个招呼,贺书记就该放人了吧?”陈太忠非常奇怪,许纯良遇到这种事情,居然想的是找自己,“听起来他是个挺有大局感的主儿。”
“这点小事,我怎么跟我老爸张嘴?”许纯良听得苦笑一声。“我是听说,老郜也被他们搞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大问题,该收手就收手吧。”
“那你太瞧得起我了,我跟贺栓民搭不上关系”陈太忠很坚决地摇一摇头,“你挺会做人啊,不舍得用自家老爹,拿兄弟当枪倒是用得顺手。”
“你这才是胡说!”许纯良很不满意哼一声,“你要帮我帮出问题,我老爸肯定不会坐视,可是我要随便帮人,那会很惨的你这做外人的,其实比我更合适出面。”
“问题是我不但不认识贺栓民,也不认识你说的这全部厂长”陈太忠撇一撇嘴,“老许,我就不说我有多忙了你觉,
“我知道你办法多”许纯良听得就笑,“对了,还有个线索,不知道你能不能用得上”
贺栓民有一子一女,儿子在深力某合资企业做高管,据说收入不菲,女儿毕业后分配到了省人行,倒是能就近招呼爹妈;
前一阵,贺书记的女儿要买一套房子,看上了一栋标价六十万的别墅,她哥哥支付了首付的十五万,就算将房子定下来了,也签了合同;
不成想。那房地产公司管理出了问题,售楼小姐将这套别墅又卖给了别人,那位业主财大气粗,直接将房款至交了。连房产证都办下来了。
这下小贺同学不干了,拿着合同就要起诉那房地产公司。按照合同,房地产公司若是不能如期交房,业主想退房的话,要赔付已付房款的百分之二百别的房子没这说法,但是别墅对的是高端用户,买的时候,合同是可以商椎的。
小贺同学不在乎这点钱,她是生气啊,那别墅的个置和环境都很好,才一堆出就卖光了,她就算想换一套都没了一不长时间已经涨到八十万了。
一女两嫁,这都不是不能如期交付的问题了。所以她打算投诉对方不诚信,连带着若干赔偿之类的东西。
房地产公司可是不想扯进这种麻烦里小贺的工作单位是人行,跟各个,银行都有交道可打,再加上她老爸又是素波的纪检委书记,于是,那边很痛快地将房款退还,又按时价赔付八十万元一我们就当你是全款买房了,这总成吧?
“这个事情很正常吧?”陈太忠听完,还是不知道许纯良这所谓的线索是什么,贺书记的女儿受了委屈,多要点赔偿算什么?“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还要什么秘密?”许纯良听得冷哼一声。“求着卖给我房子的房地产商人多了去啦,而且到最后他们肯定会违约,还会有巨额赔偿!”
我陈太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似乎不能很好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他很想骂人,可是想一想纯良此人最见不得别人说脏话,说不得端起手里的啤酒,咕咚咕咚一阵猛灌,直到将一瓶啤酒灌完,才舒爽地打个酒嗝。
“这年头的人,真的是无孔不入啊”他长叹一声,却是无端端地想起了碧空省的彩票行贿案,“这行贿手段,真的是绝了。”
“还有更绝的呢,你不知道就走了”许纯良叹一口气,“要是贺栓民是真的黑脸,我捞不捞老郜都行,我是见不惯这么个人,表面上两袖清风,洗钱的手段倒是炉火纯青。”
“党的干部。太穷嘛”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他想起了那帕里的牢骚,“赚了钱不敢花,真的是没什么意思,人家小贺花这八十万,可是能理直气壮了。”
“所以说,那些收受贿赔的,都是傻瓜”许纯良说得兴起,自己也拎了一罐啤酒过来打开。咕咚咕咚灌几口,“这天底下,有的是来钱的路子,像贺栓民这么搞。一般人能说什么?”
“那你跟我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陈太忠撇一撇嘴。这样的手段比那彩票行贿还隐蔽,一般人还真的不能说什么,他也不例外,眼下都心知肚明了。也只有佩服的份儿。
其实,要是几万块的彩票行贿那种,也未必就不隐蔽一冉旭东都说了,人家是替领导“代买”的彩票,“一不小心”中了,只是姚健康那张彩票太大个儿了,才被人惦记上的。
“那个,房子是九华房地产开发的”许纯良笑吟吟地看他一眼,“别人都跟我说了,九华是中行扶持起来的,蒙勤勤可不就是中行的吗?尚厅长在中行也有点影响力吧?”
“别人跟你说了?”陈太忠听得又是一傻眼,“合着这消息,满大街的人都知道?”
“都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办法?”许纯良又哼一声,拿起啤酒灌两口,接着又是一声长叹,“是老郜的老婆,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不过她倒是不傻,知道自己没资格拿这种事儿做文章,就告诉我了。”
“邵红星的九华啊”陈太忠沉吟了起来,这个人跟韩忠不怎么对路,前一阵又要跟邵国立一起开发素仿,却是被他踹出局了,“对付他,好像还用不着找蒙勤勤。”
“啧,你看,我就知道你能行”许纯良一听,兴致就来了,举起啤酒罐跟他碰一下,“让这个红星跟老贺的女儿打个招呼,事情估计就过去了。”
“那可是太抬举他了”陈太忠听得笑一笑,心说我出面前是太给他面子了,这事儿啊,邵国立一个电话就能搞定。不信这邵红星敢不听话。
至于说这么一来,会欠邵国立一个人情,那才是扯淡,屁大一个厂长,一句话就捞出来了。这种人情,邵总你要好意思提,我都不介意嘲笑你两句。
“抬举?倒也是”许纯良笑着点点头,抬手喝两口啤酒之后,将啤酒罐向桌上一放,信口问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做?”
事实上,他虽然不傻,平日里却是懒得多动脑筋,这种性格或者是天生的,但是跟他受的教育也不无关系,所以这么不见外地问出来,真的很正常。
“北京有人收拾邵红星很在行”陈太忠笑一笑,也不想多解释,不过下一刻他就皱着眉头愣在了那里,“啧,好像有点不对劲?”
“嗯”许纯良点点头,这家伙在需要动脑子的时候,反应也是很快的,“邵红星对贺栓民能有多少影响力,确实很难讲这样吧,太困难就算了,不管老郜了。”
好像蒋世方邀请过我。要我去他家坐一坐?陈太忠坐在那里开始盘算,纯良懂得为他考虑,他自然也要尽力让兄弟心里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