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的除夕,对凤凰电机厂的大多数人来说,真的挺难忘的,厂里面嚣张跋扈的郭光亮,被警察铐着走了,而郭家被砸,那个违章的饭店里外被砸得稀烂,连墙都被推倒了两堵。
解气呀,陈家那小子,真的不含糊,无数人家站在窗户边目睹了这一盛况,搞得电机厂这边年后统计收视率,意外地发现一段时间内,春晚的收视率有大幅度下滑……
就在这期间,马路上还是不断有出租车赶到,车上继续跳下三五成群的混混,场面也逐渐火爆,到最后看起来人数都过二百了。
大家正在担心局面会不会失控的时候,几声喊叫过后,眨眼之间混混们就攀爬上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了。
有没有人打电话报警姑且不论,郭家的两个小子看着这场面,都快傻掉了,老二反应快,一拉老大,“快走,等他们找到这儿,咱俩就惨了。”
他俩当然不会认为老许家是什么安全地方,就算老许再保证,这哥俩都不敢相信,外面的场面实在是太大了,你老许跟陈家是不错,不过,以陈太忠这种大手笔,不卖你帐也很正常吧?
“妈了个逼的,回头一定要弄死陈家几口,”哥俩快走到后门了,老大心里实在憋气,少不得就要说两句狠话,“要不这口气,还真咽不下去。“哈哈,好胆量,我真的佩服呢,”几声掌声过后,黑暗里慢慢地踱出几个人来,打头的是两个异常英俊的男人。其中一个侧头看看另一个,“和尚哥,这俩,交给我们四小义吧?”
和尚自然就是十七的小弟萧牧渔了,另一个肯定就是董毅,和尚算十七的嫡系,跟马疯子说两句都不带露怯地。在董毅面前,当然是要大上一头。
说话间,两人身后又冒出了幢幢的人影,怕不有二三十个,和尚笑一声,“哈。你们四小义才帮陈科办了事儿,这次怎么也轮到我了,不许抢啊。”
“大大大……大哥,我们随便说说的,”郭老二心恨自家老大多嘴,少不得结结巴巴解释两句,随即一拉自家老大。两人心有灵犀地齐齐转身。没命地向来处飞奔:许叔这次一定要救我们啊。
说实话,郭老二心里也清楚,老大真的是随便说说的,不过是发泄一下火气,谁能想到,对方在后门还埋伏了人呢?
可是和尚他们不知道,这二位是随便说说的啊,见两人逃跑,腿脚快的撒腿就追。腿脚慢一点地,早把手中的家伙丢了过去,一时间,铁棍、砖头、扳手、锤子之类的乱飞,眨眼间郭家兄弟俩就被打倒在地……
在混混们撤离现场之后。又过了二十分钟。才有一辆警车拉着警笛赶了过来,不过也许是电瓶没电了。那警笛听起来是有气没力的样子。
车里只有两个警察,下车之后,四下看看,似乎觉得没啥意思,转身上车就要离开,这时候二子的老婆已经跑下了楼来,“你们是横山分局的?”
“哦,我们是三桥地,”一个警察漫不经心地回答,三桥派出所属于湖西分局,倒正正是管这一片的,“这儿发生什么了?报警说有人滋事,这不是好好的没人吗?”
“是有流氓滋事啊,”二子的老婆一听是湖西分局的,胆子就大了一点,“我家的门都被砸了,还有,路边有个饭店也被砸了,警察同志先去看看吧……”
“你们做什么了?怎么会被人砸了呢?”俩警察双手插兜斜靠在车上,根本没前去看看的心思,“这大过年地……说,到底做什么了?”
“我们什么也没做啊,”郭光亮地老婆扶着大儿子一瘸一拐地过来了,二儿子则是捂着脑袋,满脸的鲜血,“你看,他们还打人。”
“不老实,你们啥也没做,人家大年三十跑过来打人?这不是有病吗?”一个警察转头就往驾驶室走去,“这东西我们没法调解了,瞎耽误功夫……也不知道误了赵本山的小品没有……”
另一位也不含糊,拉开副驾驶的门直接坐了进去,嘴里还叨叨呢,“赵本山的小品有啥好看的?比陈佩斯那光头差远了……”
四个人在寒风中,目瞪口呆地看着警车离去,好半天二子的老婆才转头看看郭家三口,“这……这是调解来的?现在,咱们是不是该打官司了?”
“打什么官司啊?”郭老二捂着脑袋发话了,他老爹跟人打架斗狠也不是第一天了,当然知道,没人硬挺的话,这种事只能不了了之,而且还得塞不少黑钱――不塞钱地话,难保还会惹祸上身。
没见过原告被抓?那是少见多怪,“大檐帽两头翘,吃了被告吃原告”,这话是怎么来的?郭老二苦笑一声,“真打官司,打得过陈家吗?认了吧。”
他没法不认,哥俩也不是好人,整天跟着鸡鸣狗盗之徒乱混,英雄谱背得挺熟,别的不说,“四小义”在哥俩耳朵里就是响当当的好汉了,谁想只有在后门堵人的份儿,就算是堵人,他们都不是其中老大,叫和尚地那个显然更大牌一点。
前门那些都是什么主,就没办法猜了,哥俩也不敢猜了――没准十七都来了呢。
“那……这家就算白砸了?”二子地老婆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郭家三口默然不语,好半天,郭光亮的老婆才长叹一口气,“算了,我还要去看老郭呢,给他带件军大衣……苍天啊,这年怎么过啊?”
“行了吧,”门口传达室地老头,不知道什么钻出来了,听她这么抱怨,实在忍不住了,“你家老郭不砸陈家的车的话,会有事儿吗?”
“你放屁!”郭光亮的老婆不干了,转头指着老头痛骂,“你想不想干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家老郭砸的车?”
“我就看见了,”老头被她骂得火了,转身就走,“我现在就跟陈家的小子说去,我是人证!”,
“行行,张大爷,算我错了……”老郭的老婆急了,陈家爷俩好不容易才回去,再折腾出来,麻烦可就大了,“我胡说,我不对,成不成啊?不过……我家老郭真的没砸车啊。”
陈太忠的林肯车,还真的不是郭光亮砸的,是二子砸的。
在分局还没待上一个晚上呢,二子就竹筒倒豆子一般,老老实实地交待了,没办法,有春晚看的时候还好,警察们只是时不时地给他俩来上两下――小品或者相声比较逗人的时候,下手比较重。
“**,就是你这杂碎,害得老子们连春节联欢晚会都看不好。”
可是春晚过后,那就比较难熬了,春节值班最容易遭到查岗,警察们也不敢睡,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得就拿出各项大餐来款待这二位,比如说“小鸡过河”“向我开炮”之类的玩意儿……
由于是分开审讯的,二子也不知道郭光亮那头怎么样了,捱到无法忍受的时候,自然就承认了,车是他砸的――一块车玻璃,也不会有多少钱吧?死挺着不是有病啊?
当然,他要说这事儿是郭光亮授意的,甚至他检举出了另一个人,郭家的二小子,当时是承担了望风的重任。
郭光亮的嘴要比二子硬实一些,不过警察们也没有兴趣拿二子的口供去施压,长夜漫漫又正值春节,好不容易有个玩具,怎么能轻易损坏了呢?
直捱到天亮的时候,郭光亮才吞吞吐吐地说,保卫科里不少人跟他关系不错,没准看到陈太忠打人,就有人基于义愤出手了。
审讯的这两位打个哈欠,看看快下班了,也就没心思再瞎扯了,“呵呵,你们科里的人只敢望风吧?听说你二儿子胆子倒是挺大的嘛……”
郭光亮这一下可是急了,这个二子怎么能这么混蛋呢?大过年的,我们郭家不能进来俩人吧?
“没有的事儿,我儿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好吧,我交待,是二子听我说陈太忠打我了,自告奋勇地要去砸车,本来我是不同意的……”
至此,这个案子就告一段落了,按理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更何况是郭家的家门和商店也被砸了一个稀巴烂,大家损失基本相当?
可是这年头,有办法和没办法,那就是不一样,郭家的老二在大年初一也被弄进分局了,至于说那倒了两堵墙的违章建筑,湖西分局的一听,是瘟神搞事,谁愿意来搭理?谁又敢来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