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忠本来不想跟瑞远走的,在他看来,哥们儿已经作做完了,接下来是别人的事儿了,你要是留在凤凰市,作为朋友陪着你到处玩玩倒还行。
他手里的事儿还真的不少呢。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报的党校函授班要开集中培训班了,函授教学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大部分时间大家自学,然后抽几个时间段集中培训一下。
那么,素波是无论如何得去一趟了,于是,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陈太忠硬生生地在清渠乡的小山包上开了一条路出来。
好死不死的是,当天下雨了,那一百多个木箱堆放在帐篷里,倒是不虞被雨淋到,可陈太忠身上却是淋得有若落汤鸡一般。
凤凰市深秋的雨,寒意颇甚,他虽然身体扛得住,可在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地下来,身上已经是一塌糊涂了。
这让他越发地痛恨起了瑞远:催催催,你丫赶着上坟呢?那么着急回素波?
做完这些,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打通了马疯子的电话,哥们儿累得跟狗似的,你俩土鳖倒是睡得香,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
马疯子几乎在电话刚响的时候就接了起来,这家伙正推牌九呢,听说陈太忠把汽车“运到”了,登时一蹦老高,“好的,陈哥,我马上带人过去看着货,彪子也在呢,你要不要跟他说两句?”
刚才想到对方在睡觉,陈太忠很生气,可眼下,没打扰了对方的美梦。他就更生气了,连人都懒得等了,“还说什么话?你俩快点来吧,我现在就走了啊。”
不过,淋成这个样子。他也实在没办法回家了,老爹老妈都上岁数了。觉睡得特别轻不说,看到他这个样子,怕是又要问半天。
陈太忠仔细琢磨一下,也就是蒙晓艳家里比较宽敞,去她家换换衣服,应该是比较方便吧?
于是。陈太忠的素波之旅就又多了一个同伴――蒙晓艳一听说他要去省城办事,执意要跟他一起去。自打容貌恢复之后,她早就想去叔叔家看看了。
拉小牛的,是招商办那辆金杯车,没办法,他虽然已经可以扶着双拐短距离行走了。可是,坐进小车地话,身子实在太不方便了。
陈太忠、瑞远和蒙晓艳则是坐进了那辆素波牌照的皇冠车里。当然,副驾驶的位置,那是非瑞远莫属了。
自打上次在杨新刚的升职宴会上见过之后,瑞远一直很好奇蒙晓艳的身份,凭着一个优秀商人地直觉,他意识到这个女人的身份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只是,当时知道蒙晓艳身份地,除了陈太忠,不过就是王宏伟和王伟新,这三个人当然不可能主动告诉他蒙晓艳的来历。
至于说瑞远主动发问?拜托,是个人就能看出,这女人同陈太忠关系不一般,他这么一问不要紧,万一引起太忠的误会怎么办?
瑞远的眼光是很高的,但是,他绝对不想、也没胆子去招惹陈太忠。
不过,眼下他倒是有理由发问了,大家是朋友来的嘛,“太忠,这大美女是谁啊?也不介绍介绍?怎么,怕我给弟妹出不起见面礼?”
陈太忠大半夜被淋个透湿,一大早赶到蒙晓艳家,少不得又为她“巩固治疗”了一番,现在正斜靠在后座上打盹呢,听见这话,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我说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婆啊?你那点红包,自己留着用吧……”
虽然很乐意听到“弟妹”这个词,可蒙晓艳却不喜欢瑞远这副油腔滑调地嘴巴,她现在的行情,日复一日地水涨船高,往日地感觉,正在一点点地找回来。
是的,以前的她,就很不喜欢那些世家子弟和高官衙内们的轻浮,后来遭了霉运,又见识到了太多不稳重的人,对这样地人实在提不起兴趣。
倒是陈太忠这种谁也不鸟的口气,让她越来越喜欢了,听到这话,她伸出手去,在他的大腿上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太忠,好好说话嘛……对了,这次去素波,打算住哪儿?”
“住党校招待所呗,”陈太忠打个哈欠,顺势悄悄地抓住她地小手摸摸,“秦连成说了,要我快去快回呢……”
三个人这么有一搭没一
着,时间过得极快,不过,淅淅沥沥的秋雨一直下个车不敢开得太快,毕竟,现在能见度比较低,万一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地面的积水会影响汽车的掣刹效果。
看着窗外倾斜的雨丝,还有一掠而过的树木和房屋,不知道为什么,陈太忠猛地想到了凤童公路,他们现在所行的素凤路也是一级路,不过,不是献礼工程……
他正想着呢,车的速度骤然降了下来,蒙晓艳身子一侧,就滚到了他的怀里,司机发话了,“前面出事了……”
果然是出事了,不是公路出事,是两辆车相撞了,一辆是下行的三十吨的大货车,另一辆则是上行的长途豪华大巴。
大巴的左前侧被撞得凹进去老大一块,挡风玻璃的碎片撒了一地,货车的情况看起来还好,最起码没大巴的样子惨。
两辆车斜斜地停在路中间,基本上挡住了大半条公路,再加上大巴的乘客全跑了下来挤在路上,道路登时拥堵了起来。
“这儿的路怎么会这么窄啊?”蒙晓艳从陈太忠怀里直起身子,看着车缓慢前行,“太忠,他们不是说素凤路是一级公路吗?”
“这儿是山路,”前面的司机回答了,他叫二宝,跟小牛一样,是瑞远从素波带来的,也是退伍军人,“素凤路就是这段不好走,而且,这里是大名鼎鼎的窄两米啊,你们不知道?”
“什么叫窄两米?”被他这么一问,瑞远的兴趣上来了,“有什么说法?”
陈太忠则是脸一沉,他知道这个典故,这典故说起来实在有点丢人,不过,他总不能上前捂住司机的嘴或者发个“莫言术”,不让人家说吧?,
“就是修这段的时候,设计院的故意把路设计得窄了两米,结果负责设计的工程师被枪毙了,”司机也就知道个大概,不过,他的陈述基本上是准确的。
蒙晓艳却是听得大奇,手一捅陈太忠,“太忠,这是怎么回事?你给讲讲啊,为什么窄两米会被枪毙?”
“那还用问吗?”瑞远懒洋洋地回答了,“路窄了自然就能偷工减料了,施工方就可以赚大钱……咦,为什么会是施工方赚钱,设计院的被枪毙?”
陈太忠挠挠头,有生以来,他是第一次为自己是个政府官员而羞惭,事实上,他对这个典故了解得也不是很多,毕竟,这件事一直只是在小范围里流传着。
可是,凭着他为官一年多的经历,就可以猜出,这件事里有着太多的猫腻,所以,他也只能含含糊糊地解释一下。
“嗯,政府规划好的道路,不光有建造成本,还要征地之类的,预算都做好了,结果道路能设计得窄了两米,这个……不枪毙不足以平民愤。”
司机嘴动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不过,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陈太忠的脸色不是很好,终于是没言语。
“不是派性斗争失败了,他才被推出来当替罪羊吧?”不得不承认,瑞远的领悟能力,真的不是一般地强,他才来大陆转了短短几个月,就能做出这种非常接近真相的猜测,此人若是弃商为官,也绝对一个人物。
“这事儿啊,说什么的都有,”陈太忠苦笑一声,不予置评,“反正不管怎么说,素凤路省里是花了大钱的,质量远远高过一般的一级路。”
是的,跟后世那些“豆腐渣工程”相比,建于九五年的素凤一级路,工程质量是相当过硬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素波和凤凰是天南省排名前两位的城市,也是因为:在那个年代,施工队还不敢太过份地在施工原料上动手脚,他们赚钱的手段,还停留在制作假数据的初级阶段的水平上。
瑞远听他这么一说,也闭嘴了,倒是蒙晓艳手一指窗外,“奇怪,这么大的雨,他们不在车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她说的是大巴上的旅客,现在车外的温度,绝对不会高过摄氏十度,最关键的是,还下着雨呢。
“人家怕车爆炸,”司机开口解释了,“而且,也想看看能不能搭上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