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血腥手段黄老六的牌面上,却是来了一张方片a,这么一来,他还有跟的理由,毕竟,同花也能赌,对a也能赌一下,说跑是没什么道理的。
陈太忠却是早看到了黄老六底牌,那是一张k,这种情势,他自是不怕的,又扔出去了五万,黄老六手里卡着牌,当然也夷然不惧,顺势跟上了。
按理来说,以黄老六的手艺,不卡牌也能直接码出双方的牌,造成己方势弱无力抵抗的局面,不过这么大的赌局,对方很可能要求切牌然后再发牌,他再厉害,也不可能把五十二张牌都码好,所以,卡牌才是见真本事的。
下一张,陈太忠是个9,黄老六却是顺势一抹,切了一张黑桃a出来,这动作极其迅速和自然,仿佛行云流水一般地顺畅,一旁的人根本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桌上的明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黄老六居然连得两张a,形势奇迹一般地逆转了!
陈太忠看到了黄老六的小动作,只是,那时候他想做出什么反应,已经太晚了!
是的,他从来都不怎么赌博,虽然眼下看出了对方作弊,可黄老六手段太高明,仓促之间竟然反应不过来。
只当这把输了嘛,陈太忠轻笑一声,并不介意,黄老六却是犹豫了一下,才迟疑地推了十万出来,“对a了,怎么也值十万……”
这次,陈太忠没大他,这种局面,除了疯子,没人会拿着对k去大对a,除非打算玩诈的,所以,他老老实实地跟了十万。
最关键的第五张,就要出来了!黄老六故伎重施,顺势切出另一张牌,才想发给自己,只觉得全身一麻,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控制!
罗天上仙怎么可能被一个凡人连着涮两次?他正怀疑对方要拿对a强杀自己对k呢,没想到这年头的人,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黄老六居然想再上一张牌,稳稳地吃自己!
他手一抬,一股凌厉的指风响过,黄老六就被他“点了穴”。
事实上,这根本不是什么点穴,人间的点穴术,在掣刹的效果上并不是很好,而黄老六的手又太快了,仅靠着那一点点惯姓,就完全可以躲过被“抓了现行”的命运。
这是仙家功法——“定身术”!
“你算个能的啊,”陈太忠狞笑着站起了身子,雪白的牙齿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煜煜生辉,配上他那鲜红的嘴唇,简直就像一只要择人而噬的怪兽。
他慢慢地踱到黄老六身前,冲着周围的人点点头,又向黄老六的手努努嘴,“你们看清楚了吧?知道这家伙在做什么吗?”
周围的人早被这突起的变故惊呆了,竟然没有一个开口说话,他们当然知道,黄老六是手艺人,可就这么被人抓了现行,倒是第一次看到。
十七也惊得瞠目结舌,他倒是猜出来了,陈哥一定不会吃亏,可他被陈太忠惊人的身手吓住了:认识陈哥,这也有些曰子了,我怎么不知道丫居然、居然会这么厉害的手段?
见到众人不做声,陈太忠弯腰,慢慢地掰开黄老六的手指,取出了被他切到一半的那张牌,翻起一看,果不其然:红桃a!
“这家伙出千,”陈太忠轻笑一声,现场的气氛,因为这一声笑,稍微缓和了一点。
“哥们儿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你挺能啊,连切两张a出来,当我是死人啊?呵呵……”他再次轻笑一声,左手拎起一个玻璃的烟灰缸,狠狠地向黄老六的右手砸了下去!
“咚”地一声闷响,黄老六的右手被砸得血肉模糊,连白生生的骨碴都露了出来,下一刻,血如泉涌。
那烟灰缸倒是好端端地没事。
左手的烟灰缸尚未放下,陈太忠的右手已经攥住了黄老六的头发,拽着他的头,冲着木制的桌子就是狠狠地一磕!
“咚~”又是一声闷响,陈太忠再松手时,黄老六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翻倒在地,脸上手上,一片血肉模糊。
“艹的,凭你也配大我五万?我忍你很久了!”
黄老六被收拾得太惨了,一旁的人看着陈太忠发飙,竟然没人敢上前劝阻。
面子上装了幌子,那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哪怕是鼻梁塌了,再接起来也就完了,重要的是那只右手,大家都清楚,黄老六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吃这碗饭了。
所谓的手艺人,那全凭两只手生活,黄老六的手毁成这样,就算将来恢复了大部分能力,也不能再上赌场了。
是个赌客就明白,手被人毁那是因为什么,谁还会同他对赌?
路韩城站在一边,也傻眼了,他有心帮黄老六说情,不过,以他的年龄和家庭背景,论心机的话他不缺,说起打架斗殴,最多最多,他也不过是见识过点小场面而已,哪里见到过眼下这么血肉模糊的暴力场面?
给我个面子吧……这话他憋了好久,却是死活没勇气说出口。
事实上,陈太忠并没有打算放过这元凶,他走到路韩城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才冷冷地发问,“十七你说说,照规矩,这家伙该怎么处理?”
他是真不懂这规矩,但十七显然不这么认为,嘴里毫不含糊地答话了,“赢多少加倍退还,哪只手作弊,废哪只手……”
这确实是道上玩家的规矩,不过,显然并不适用于眼下——黄老六的手已经被废了,而到目前为止,路韩城跟赢钱这词儿并不沾边,就遑论什么“加倍退还”了。
“你是说,这个主谋……居然没什么事儿?”陈太忠还是死死地盯着路韩城,不过,语气中已经透出了些许的不耐烦,还伴随着阵阵血腥的杀气。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路韩城语无伦次地狡辩着,他的脸被吓得雪白,“我真不是主使,我不知道他会手艺,十七哥……你要给我做证啊!”
“呃……”十七被这话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妈逼的你现在知道找我帮忙了?老子刚才一个劲儿劝你,你丫怎么不听呢?现在让我帮你“做证”?
“嗯,还有,通常情况下,是要没收赌资的,”他这话,有点不尽不实,不过,道上规矩也是人定的,强势一方有这样的借口,没收赌资是常见的事儿。
这还像句人话!陈太忠对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他侧头一看,才想起,这厮的六十万,本来就是五十四万,现在桌上,不过还有三十万不到,这火气腾地又上来了。
“这点钱,是喂猫呢?”他冷笑一声,想想刘望男居然被这厮不知天高地厚地纠缠,他觉得,这点钱不够看,“我要换个法子!”
换什么法子好呢?他左一眼右一眼地来回看着路韩城,看得小路同学毛骨悚然,腿肚子直发抖,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嗯,海上明月是你家开的?”陈太忠终于想起点别的来,“你老爹是路广杰?”
“是……是,”路韩城真的吓坏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这点钱……你拿走算了,就当我为我的无心之失,赔罪了。”
“那点钱你留着买猫粮吧,”陈太忠冷哼一声,“嗯,回头跟你老爹说一声,让他那儿给我留三十个岗位,我要安置下岗女工……”
哗~在场的人,眼镜跌碎了一地!
什么?这个凶神恶煞,居然不要桌上的三十万,反倒要去安排下岗女工?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得实在太快了啊……路韩城的大脑,也陷入了深度宕机中,久久没有反应过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小子,看起来……你有点不乐意?”陈太忠脸一沉,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在对方脸上连拍了好几下,这不是耳光,但侮辱人的味道很浓。
只是,他出手教训黄老六时的那种狠毒,被在场的人看了个真又真,谁也不敢说,他这么做过分,就连当事人,也只能呆若木鸡地咬牙在那里生受着。
“告诉你,这是看你十七哥的面子,”陈太忠一边拍打,一边冷笑,“惹我的女人,你真是活得腻歪了,话我就说到这儿,岗位留不留,随便你啊……”
海上明月很大,保洁和择菜洗菜、洗碗传菜的人,总得要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另类强势牌玩到这个程度,想继续也是不可能,陈太忠转身收拾好钱物等东西,就昂然离开了。
路过刘望男的时候,他还不忘记轻佻地在她的脸上拧了一把,嘴里轻笑着,“宝贝,今天我赢的的钱,回头让十七收拾出来,算我送给你的……”
十七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略一思索,才轻出一口气,慢慢地摇摇头,佩服啊佩服,陈哥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今天玩的这一手,实在是太牛逼了!
陈太忠对钱不太看重,而他又受不了刘望男被人搔扰,才做出了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换给任何一个神智正常的主儿,三十万人民币和三十个下岗女工的岗位,该如何取舍,那还用么?
可十七偏偏地从中看出了名堂:陈哥这一手,才是真真正正的强势!
有钱不拿,证明人家不缺钱,接着,又自顾自地提出了要求,根本容不得别人还嘴,而且提的要求,还是一般无人过问的下岗女工岗位的这种小事。
这不但强调出了他政斧官员的身份,更是明显地表达出一种意思:对此人而言,眼前众人在其眼中,根本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不值得他去认真对待。
这是一种绝对的、目中无人、睥睨天下的强势!
十七还清楚一点,路韩城是自小娇生惯养的,长这么大,怕是连类似的气都没受过,陈哥若是用别的手段,小路那厮难免还会有不服气的念头,说不定会背地里使点坏什么的,可眼下这一手,那绝绝对对地把小路镇住了!
任何一个脑瓜够用的人,估计都不愿意招惹这样的强势人物吧?
若是陈太忠知道十七会这么想,怕是都会有点傻眼,哥们儿只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今天是又痛快淋漓了一把,虽然时间已经晚了,没办法再去图书馆之类的地方了,可今天总是办了不少事不是?
最让他高兴的,还是帮刘望男挣了点钱,做男人嘛,自然要有一个做男人的样子,再说,望男有了钱,自然也亏待不了常寡妇母女俩。
嗯……常寡妇?想到这里,陈太忠禁不住又想起了任娇,任老师那里,我好像很久没送东西了吧?
哥们儿早就想好,要给她买个手机来的!陈太忠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才到下班,拦了辆车就向电信商场赶去。
九七年时,电信尚未拆分,行业垄断地位牢不可破,虽然凤凰市已经出现了不少电话和手机的专营商店,而且价格低廉,但很多人还是愿意去价格高昂的电信商场购买电话、手机。
陈太忠来到电信商场的时候,正是要下班的时候,还好,柜台的售货员刚送走一位客人,见他凑在一边,虽然有些不情不愿,还是拿出了几款手机任他挑选。
他正在这里挑呢,又过来一位,“小姑娘,我这个手机,电池有点问题,前天才买的呢,三天内,我要换一块儿电池。”
售货员有点不高兴,换货最耽误时间了,“现在都要下班了,领导也不在,明天你早点来吧。”
这位不干了,“我说你这什么服务态度啊?敢情买手机的你就招呼,我换电池你就不理?是不是嫌没提成啊?”
陈太忠正低头琢磨那几款机子呢,听到来的这位居然捎带上了自己,少不得就要抬头扫视一下对方,靠,我招你惹你了?
这一抬头不要紧,他发现自己认得这位,“呃,是阎教授?哈,好久不见了。”
换手机的,正是市委党校那位铁面君子阎教授,陈太忠对此人印象比较好,虽说考试时,阎谦坚持主张闭卷考,很多同学对此颇有微词,可陈太忠认为,像这么能坚持原则的人,真的不多了。
阎谦愣了一下,盯着陈太忠寻思一下,“哦,是小陈啊,你等等,我先把电池换了,再跟你聊。”
那你就加塞儿好了!陈太忠也懒得多说,随手拎了一部看起来最小的手机,“我就选这个了,嗯,这是我老师,你先帮他换一下电池吧。”
服务员心里肯定有点不乐意,不过,既然拖那么几分钟,就能拿一笔提成,也只能认了,于是把开始登记手机的串号。
陈太忠发现,阎教授的手机比较小巧,“阎教授,你这手机,好像不合适你用吧?”
“是啊,”阎谦难得地笑笑,手扶一扶鼻梁上的眼镜,“嗯,是这样,我爱人最近要下去调研,刚说买一款手机,好随时联系呢。”
“你爱人?她做什么工作的?”
“她啊,地方志办公室的,清水衙门,呵呵……”
陈太忠登时就愣住了,能下去调研的,肯定是凤凰市地方志办公室的,虽然同他这区级的地志办没什么统属上的关联,不过,这也太巧了点吧?
虽然阎谦的妻子是凤凰市地方志办公室的,可惜,人家接下来要去几个县区调研,陈太忠想去她那里弄些资料,被阎谦婉拒了。
“淑芬要走了,工作上的事情,我不好违反原则来,你还是回单位开张介绍信,不就完了?”
好像我要走后门似的!陈太忠有点不高兴了,我这可也是为了工作呢,到时候市地志办还不是一样能得点好处?
不过,阎教授的婉拒,让他再次弄明白了一个问题,你以为你的点子能造福大家,而且出发点也是好的,但是放在官场上,别人未必就愿意配合你!
当然,别人的不配合,原因肯定是多方面的,有了这个认识,陈太忠居然有点怀疑:哥们儿这点子,不会又是“不合时宜”吧?
我有必要找个人问问!
该找谁问呢?他琢磨了一阵,杨倩倩太年轻,未必能比哥们儿强到那里;唐亦萱嘛……她那里还在帮自己的忙,似乎也不宜打扰。
到最后,他决定去问问张新华,这是自己的老书记,又是入党介绍人,前不久分润了自己不少功劳走,将来考察下岗职工的安置,还要通过街道办,无论如何,他是要同张书记处好关系的。
有时候,求人反倒能拉近双方的距离,以示彼此不是外人,陈太忠对这个道理有点隐隐的认知,但又不是很明确,他只是确信,自己多问问张新华,张书记一定会乐意帮忙。
不过,张新华实在是太木讷了,听了陈太忠的想法,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微微地颔首,“嗯,小陈你能这么快地找到新岗位的感觉,也不枉我对的期待。”
陈太忠已经被这种腔调折磨得习以为常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单刀直入地尖锐发问,或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想问问,这个点子,是先跟区里汇报,开上介绍信好呢,还是说,自己先做一下调研好?”
这是他拿不准的地方,先开介绍信的话,风声就传出去了,万一做不好的话,很难收场;可要是先自己私下调研,会不会给人一种“急功近利”的感觉呢?
“调研是该有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张新华憨厚地笑笑,顺手端起杯子抿口茶水,“不过呢,该向领导请示的,你最好还是请示一下,作为领导,他也应该及时掌握一些新的消息才对……”
你这说了半天,不是跟没说一样么?陈太忠有点毛躁了,“新华书记,您就教教我,请示,还是不请示?”
请示不请示,是看你对事态的掌控能力啊!张新华也快要冒火了,这种事情,错非是局内人,谁说得清楚?两样都可取,两样都不可取,关键是看你身后的人想不想挺你了!
不过,念及陈太忠是如此地年轻,张书记禁不住叹口气,现在想踏实做点事的人,确实是太少了,我不指点他,谁又能指点他呢?
“你可以折衷一下嘛,先偷偷地调研,别把风声传出去,等确定能艹作的时候,再低调地向领导汇报,这不就完了?”
这么简单两句话,你也不知道早说!陈太忠心中腹诽,脸上还得挂着笑意,“哈,老书记说的,才是最稳妥的办法,我知道了。”
等到离开街道办,陈太忠走在街上,才开始仔细琢磨张新华话里的意思,是的,他现在已经知道适度地藏拙了,而且,他非常想弄明白,新华书记为什么会这么建议。
第一百四十二章宁家巷万事都怕人琢磨,陈太忠一路走着,直到到了区政斧门口,才恍然大悟,敢情,这年头,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只有不做,才可能不错啊!
照这么来说,张书记的建议,那得反过来理解:你也别瞎折腾了,官场有风险,入场须谨慎,你就在地志办主任的位子上好好地呆着吧。
这是至理名言,就算他一直不作为,将来地志办裁撤了,政斧也一定要给他安排个出路,世间事原本如此。
可陈太忠当然不能接受这种碌碌无为,少不得就要下下辛苦,自己老实地去跑图书馆之类的地方了。
这下,倒是苦了李丽红李大姐,原本,办公室里有陈太忠坐镇的话,她只需每天上下午来擦擦桌子扫扫地,再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比较早地离开,还能混个全勤。
可陈主任这么一出去,她就没办法早走了,办公室里怎么也得留人不是?
十来天下来,李丽红扛不住了,人都是惯出来的,若是陈太忠一开始严把考勤关的话,她倒也没什么念想,可既然习惯了早走,这曰子就有些无法忍受了。
这天,她正在擦抹桌子,看到陈太忠又拎起手包向外走,就有点着急了,“陈主任,今天我爱人出差,我得早点回家给孩子做饭。”
我靠,现在才八点半啊!陈太忠看她一眼,也懒得跟她一般计较,淡淡地回了一句,“今天我去宁家巷有要紧事,要想早点回,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今天他确实有事,因为他要去保护“文物古迹”。
凤凰市的宁家,在几百年前是十足的大户,也出了几个了不得的人物,到得后来,宁家逐渐没落了下去,不过依旧算得上是凤凰旺族,眼下的宁家巷,仅仅是宁家宗祠所在地。
经过近代中国的百年动荡,宁家的风光也就不再重现了,到得临近解放的时候,宁氏中人趁些身家的主儿,为了逃避专政,四散逃逸了。
这宗祠在解放后,就收归国有了,后来安置了居民住进去,才有了这么个小小的宁家巷,很多城市里,都有类似的例子。
宁家的宗祠早就被拆得七零八落了,只有东向偏殿处,还留了那么七八间平房,有几户居民在住。
前些年,宁家后人归来,手持宁家的房地文书,一定要讨要宁家巷的土地,经过一段时间交涉,宁家兄妹也不知道找了什么人,到最后居然要到了那一溜平房。
那是公产房,政斧真要从居民手中回收,只要能将迁走的人妥善安置,倒也无须费多大的周折。
为了这事,凤凰市的报纸上,还做过一些讨论,诸如“警惕新的反攻倒算翻案风”之类的,更明白地指出,在解放前,宁氏诸户在天南算是屈指可数的大户,他们聚敛的钱财,显然来自于对劳动人民的盘剥。
不过,官方的解释是,别的东西不给就不给了,这是人家的宗祠,而且还是偏殿的几间房,给了也就给了,毕竟这也算文物不是?
陈太忠原本没对这事怎么上心,不过,前一阵他查地方志,却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大家所风传的宁家,并不是“宁家”,而是“甯家”!
甯和宁,系出同宗,分为兄弟二人所承继,解放后简化繁体字,将这个字都归到“宁”中去了,而事实上,凤凰市的大户是甯姓一族,这姓氏很古老,在国内却没有什么公认的根底。
这事情上,绝对是可以做做文章的,宣传得当的话,把宁家巷弄成甯氏归宗认祖的场所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那一溜平房,也涉及了“文物”,少不得,陈太忠是要去现场看看的。
去了一看,他才发现宁氏兄妹正捣腾房子呢,他俩打算拆了这一溜平房,盖成小楼,好对外出租,宁家巷虽小,但临街的房子,那也是门面啊。
陈太忠当时就上前阻止,谁想那兄妹俩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你算什么玩意儿?我拆我们自家的房子,关你屁事!”
“我是横山区政斧的,你们这是公产房,而且还是文物,在这种房子上动手脚,信不信我报警把你们抓起来?”
兄妹俩少不得要把房屋产权证拿出来跟他计较一翻,“什么公产房?喏……看清楚了吧?落实政策,现在转私产了!”
从政策落实文件和房屋产权证上,陈太忠发现一个问题,这兄妹俩的姓,全是宁而不是甯,或者,能在这事儿上找找碴子?“这是文物,想动的话,还得拿你们以前房屋地契出来,嗯,我得向文物局了解一下情况才行!”
宁氏兄妹哪里肯吃这套?直到陈太忠把自己的工作证拿出来,那二位看到盖着“凤凰市横山区政斧”的大红印章,才不情不愿地应承下来,要他今天一大早去拿文件的复印件。
有这事儿缠着,陈太忠怎么可能有心情去理会李大姐的请假?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溜房子给毁了。
凤凰市的文物古迹本来就不算很多,横山区的就更少了,那一溜平房虽然也被人改造,屋前屋后增加了不少用来占地的违章建筑,但主体还是基本完好的。
一路上,陈太忠都在琢磨,怎么样才能利用宁氏兄妹可能存在的疏忽,尽量地将这事摆平?房子不是不能拆,但他希望是在这房子对自己的前途没什么影响之后。
若是他现在就调离了地志办,他铁定一个转身就走了,拆吧拆吧,爱怎么拆怎么拆,最好用炸药炸,我还能听个响儿呢。
当然,他的下一个岗位若是横山区公安分局或者说区政法委书记的话,那就不能用炸药了,总之一句话,不关他事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去多事。
不得不说,仅从这一点上讲,他的思路还是挺合适官场思维的,可惜的是,官场不是仅靠着这么个思路就能混好的。
等赶到现场的时候,陈太忠才愕然发现,指望对方的“疏忽”,怕是不太现实了,宁家兄妹准备得很充分,人家甚至喊来了七八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站在一边虎视眈眈。
很显然,万一“磋商不果”的话,宁氏兄妹肯定会强行拆房,至于说到时候会不会有血肉横飞的场面,那就很难讲了。
看到这个场面,陈太忠心里乐了,哈,这可是大好事,万一冲突起来,事情就弄大了,只要事情一大,这宁家兄妹拆房子的事儿,肯定就有后延的机会了。
有了这种想法,他当然会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几条大汉,能让他吃了眼前亏的主儿,怕是还没出生呢,眼下既然有能把事情搞大的机会,为什么不搞搞呢?
人群中一个格外粗壮的汉子,被他挑衅的眼神弄得有点发毛的征兆,双手抱拳,捏得指节“嘎嘣嘣”乱响,眼中的怒火,似乎能将人烧成灰烬。
陈太忠夷然不惧,他甚至甩开了当事的那兄妹俩,高高地昂着头,眼睛斜睥着粗壮汉子走了过去,小逼崽子,敢这么瞪我,你找死不是?
见此情景,粗壮汉子的火气更旺了,他双眼一瞪,刚要说话,远处传来一声轻咳,却是宁家兄妹里的兄长宁中规发话了。
“陈政斧,你昨天不是要看我的房屋地契么?我可是把复印件都带来了哦~”
“哦,”陈太忠点点头,却不回头看他,而是继续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粗壮汉子,“这些是什么人啊?拆房子的民工么?我怎么觉着不太像呢?”
粗壮汉子的眼眯了起来,眉毛也皱了起来,两边腮帮处,有若隐若现的突起,是在咬牙么?这火气憋得很辛苦吧?
“都是我的朋友,来搭把手搬东西的,”宁中规约莫四十出头,原本他是找几个朋友来镇场子的,不过眼下既然对方看起来很不含糊,他也不想直接就把事情弄僵。
当然,他也不会就这么服软,而是一扬手中的几张白纸,“我说,这文书你看不看了?不看我们就开工了,你知道不知道,晚完工一天,我少挣多少钱?”
“哼,亏你也好意思说,你在拆你祖宗的祠堂呢,”陈太忠撇撇嘴巴,转身向他走过去,脸上却是一脸的不屑,“你这也算得上十足的孝子贤孙了。”
这话说得宁家兄妹脸上分外地挂不住,不过,陈太忠哪里管得了这许多?走上前拿起复印件看了起来。
他只匆匆地扫了两眼,脸色就是一沉,“这就是你说的宗祠地契?”
第一百四十三章袭警了“是啊,”宁中规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举动,耳听得对方有置疑的意思,不禁冷冷一笑,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极其轻蔑的表情,“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有宗祠的,哼,你没见过,这很正常。”
“是么?”陈太忠还他一个微笑,很灿烂很阳光的那种,“呵呵,你确定这个就是你的地契?”
“我确定,你可以拿到文物局去了,”宁中规胸脯挺得高高的,嘴角上翘,抬头以四十五度角,深情地仰视着天上的白云,“我给你一天时间,过了今天,这房子我是一定要拆的。”
“我哥算是给你面子了,”宁中规的妹妹约莫三十五六,属于那种腰比胸粗的中年女人,“告诉你,文物局根本管不到这片儿!”
“不用文物局管,我就管得到!”陈太忠冷笑一声,再次扬扬手里的复印件,“假冒的东西,哼,你们也敢拿来充数?我先去报警……”
“告诉你们,通过伪造文件,达到强占公共财产的目的,你们兄妹俩,这次的麻烦可是大了!”
他确定了,这地契肯定不是正经路数,原因很简单,那地契上若干个“宁”字,是“寧”而不是“甯”,那些老辈人,可没理由把祖宗的姓都写错的!
“嗤,纯粹胡说,”胖女人斜睥着他冷笑,脸上写满了不屑,“那你报警去好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市政斧判定有效的地契,你倒是有胆子胡说八道。”
“我挺佩服你的,陈政斧,”宁中规冷笑一声,“本来我打算给你个面子……”
“你给我住嘴!”陈太忠一声厉喝,打断了这厮的絮叨,他手里握了天大的证据,自然不可能再客气了,“我靠,我忍你很久了你知道不知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上前去,顺手将那两张纸揣进口袋,“张嘴闭嘴就是政斧长政斧短的,艹的,哥们儿没名字么?看你这德姓,还真以为自己在号子里吃窝头呢?”
“你骂人?”宁中规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天才回过神来,立刻跳得老高,“我艹,你敢骂人?你敢骂我们宁家的人?”
“骂你?惹得火了我揍你!”陈太忠也将双手拱在胸前,双手捏得指节嘎嘣嘣乱响。
“你凭什么说地契是假的?原件你还没看呢!”胖女人一步就挡在自己哥哥身前,这兄妹俩挺有意思,妹妹奇胖,哥哥却是奇瘦,“有种你打我!”
地契是假的,那基本可以坐实了的,不过,陈太忠当然不会把其中漏洞说出去,哦,我现在告诉你,让回头你再做一份儿更像的?
“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他瞪了胖女人一眼,冷笑一声,随手摸出了电话,“我要报警了,你们就等着蹲号子吧,到时候,你们倒是能使劲喊‘政斧’了。”
陈太忠的手还没按下去,就只听得背后风声响起,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能瞒得过他?
他的身子一侧,才说踢个飞腿呢,可转念一想,整个身子平移半米。
“嗵”地一声闷响,那块冲着他后脑飞来的砖头,正正地砸到了胖女人的肚子上,女人“嗷儿”地一声惨呼,捂着肚子就痛得蹲到了地上。
“政斧打人啦~”有人一声怒喊,那七八个汉子登时就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手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到的木棒铁棍,没头没脸地向陈太忠砸了过来。
那个宁中规倒是没出手,连退了几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不停地拨打着。
陈太忠根本没把这帮土鸡瓦狗放在眼里,身形左闪右避之下,频频出手,总算他还记得眼下是大白天,不方便过份显露身手,否则的话,他分分钟就搞定这些主了。
可纵然是如此,这些家伙也吃不住他的一拳一脚,五分钟后,最粗壮的那汉子也被他打得躺倒在地,只有抱着大腿呻吟的份了,前一阵的嚣张,全然不见了踪迹。
冲上来最快的那个小个子,倒是够机灵,见势头不对,马上远远地蹿到了巷子口上,没命地在那里喊叫着,“政斧打人啦~!政斧打人啦~~~”
陈太忠被那厮一声声的喊叫弄得心乱如麻,一股邪火腾地就蹿了上来,艹的,哥们儿就是政斧,我今天就打你了,惹得我急了,妈逼的这个官当不当都无所谓了!
这时,巷子里已经出现了不少围观者,陈太忠火气大发,也顾不得许多了,伸手就去拨拉人,“艹的,没见过政斧打人啊?都给我滚一边儿去!”
喊话的小子还真没想到,“政斧”能撇下一堆人专门奔着自己来,他正喊在兴头上——我这声音,听起来挺凄厉的吧?却惊见人群之中冲出一个人,快逾奔马地向自己跑来!
若是现场有田径队教练的话,应当能判断出来,陈太忠此刻的百米速度,已经铁铁地突破了九秒大关,火气上头的罗天上仙,对速度的把握有点失控了。
一眨眼,那小子就被陈太忠擒获了,“政斧”大人向其狞笑一声,“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政斧打人了?是不是?”
“没……我,我什么也没说,”小个子口不择言地狡辩,“你认错人了。”
“哦,认错人不是什么大事,”陈太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过,下一刻,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狞笑,“现在,我就让你看看,政斧是怎么打人的!”
话音未落,他抬手就是一记恶狠狠的耳光,打耳光的技巧,他挺熟练的,活了七百多年,他起码打过四位数的人的耳光,这记耳光,不但脆响,而且力气极大,直把小个子抽得跌出了三米之外。
而且,这么大的力道,小个子还没有因此而昏迷,他狼狈地翻滚了两圈,手一伸,居然抱住了身边的一条腿。
那条腿穿着警裤,警察来了!
来的警察有三人,都是正式着装的,带头的是个一级警司,他打量陈太忠两眼,走了过来,神色严厉地发问了,“这儿,是你在闹事?”
一级警司,顶了天儿也不过就是正科而已,陈太忠根本不惧,他斜眼扫扫这位,“你这是受人之托吧?不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有人举报这里打架斗殴,”警司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正好我们路过,你嘴上放干净点,什么叫受人之托?”
他肯定是来偏帮的,不过,而听到陈太忠说话奇硬,多少会生出点忌惮的心思,他心里又清楚,对方是横山区政斧的人,当然会先撇清了自己。
“正好路过?这还真是巧了,”陈太忠笑笑,心里大怒脸上却泛起了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不知道你是那个分局的?警官证带了么?”
“你管我是哪个分局的?”一级警司翻脸了,眼下的局面似乎有点复杂,但他既然来了,不出头也不可能,说不得,他只能尽量把事情往个人恩怨上引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想看我的警官证?”
“什么玩意儿?”陈太忠走上前,又是脆生生地一记耳光,“我倒要看看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今天是真的发飙了,因为他已经发现,随着事态的发展,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一开始来到宁家巷,看到那群大汉的时候,陈太忠是有心把事情弄大点的,那样的话,起码能推迟对方拆房的时间,他也好从容布置。
可现在他手上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事情就没必要搞得太大了,而且,随着那小个子没命地喊什么“政斧打人”,这事态,看起来有激化的趋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