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月城,黑雾遮天。
江渡的话,让连言和欣欣都震惊地站在原地。
“不……你在说谎。”
欣欣下意识地摇头。
“你说瞳界没有老幼我可以相信,但有人病过,而且是大病!”欣欣死盯着江渡的眼睛,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破绽。
江渡微微摇头。
“我没有欺骗你们,我所了解到的事,要比你们想象中更多。的确会有人生病,但根源完全不同,我们的病痛不来自生理,而是怪谈。”
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不过,我也不强求两位献出生命,你们联系钟雪燃他们,去伏城西北方的雪山吧。”
江渡把对钟雪燃他们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个世界的确是红瞳与白瞳之神所创造,但祂们消失的这些岁月,祂们的同类也在诞生,并成长到了惊人的地步。”
江渡看向连言,透露出不少惊人的消息:“比如,孕育出灵魂的石刻观音雕像,藏匿在云雾中的病村巨手,还有最惊人的那位……永远伫立在雪山峰顶的沉默巨鬼。”
“我和易连海曾经将完整的灵瞳扔进过祂的嘴里,祂吞吃了下去,祂的立场已经绝不可能与红瞳之神共处,过去吧,去找祂。”江渡转过身去,“我会通知所有玩家赶往雪山,伏城和月城已经保不住了,那里将是最后的战场。”
“其他人呢?”欣欣问到。
她说的其他人,当然是指伏城和月城的普通民众。
江渡摇头失笑:“其他人?我说过……真正被关在这个世界里圈养的,只有我们而已。”
“我们……四十九人,哪怕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城市,归根结底,永远只有四十九枚灵瞳,四十九个灵魂。”
“那他们……”欣欣的心脏猛地一疼,她的脑海中,闪过了父亲母亲的样子,闪过了自己记忆里那个恐怖的,不愿去回想的客厅。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真正被红瞳之神与白瞳之神创造出来的人类。”江渡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据我所知,易连海在下江村发现了一个未来时空,那里本是一片虚无,一切都是空间的主人通过梦里所见,一一幻想而出。”
“幻想的蓝本,就来自我们这个世界。如果你们去过那个幻想的世界,也许就能理解了,那个未来世界和我们现在所处的伏城月城,只有细微的差别,那个世界的时间只有一年,也只有二十个人是真实的,而我们的世界虽然时间会持续流动,但真正的人也永远只有四十九个。”
江渡看了一眼欣欣:“不过,你没有必要伤心,和未来的那个幻想世界相比,伏城和月城的所有人,其实称不上真实和虚假,只不过,我们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来自没有怪谈的世界,而他们是红瞳与白瞳之神创造的,本就因怪谈而诞生的人类。”
“他们也是真正的人类……我们和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真实存在过……”
江渡沉默片刻。
他想到了一个人……
对秦满江而言,那个人叫李西就。
对他而言,那个人叫易连海。
易连海,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他不是灵瞳者,他是怪谈创造的原住民,但……他是不甘被这种天地束缚的生命。
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反抗,可是,为什么他非要用梅思君来创造……
江渡看向天空那张残破的面孔,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世界的一切生灵,虽然都是红瞳与白瞳之神创造的,但创造的蓝本却是人类。
人类在察觉到不对时,总有人会逆反,会破坏规矩。
易连海这样的人,在每个时代,每条时间线都会出现,那个老道不也是吗?
甚至柏家本身,就是一个跨越了时代的“易连海”。
柏家只有柏阳一个灵瞳者,但柏家那么庞大的集团,那些原住民们完全可以没心没肺地在这样的世界里活到死,但他们却依旧在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
江渡静立半晌,忽而一笑,转身走远。
“快去雪山吧!”
这个世界的人类虽然是怪谈创造的,但自生命诞生灵智,孕育出了“我”的意识的那一刻起,他们便不受控了。
人类这种生物,放在宏观尺度上什么都不是,但他们注定无法满足,无法克制“好奇”。
怪谈是什么真的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有关吗?
完全无关。
知晓与不知晓,这里都是他们的原生世界,他们都无法逃离。
但求知是人类的天性。
在江渡的时代,有易连海那种人。
在秦满江的时代,也有夏南这种人。
他们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甘愿以身涉险的人。
“真是恐怖又精彩的人类……”
江渡离开时,似乎在感慨着什么。
他发现,自己因为看到了未来,不自觉地把太多人当成了“傻子”。
没有任何人是傻子。
易连海执着于造神,却造出了一个失控的红瞳之神,他真的没有预料到吗?
江渡回想起了二十年前。
信任着他的左弦,因为他的急躁与冒进,身体一点点在他面前崩溃。
易连海当时的痛苦与后悔,直到此刻自己仍是记忆犹新。
已经经历过一次因“急躁”而犯错的易连海,再一次重蹈覆辙?
他本来也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
江渡觉得自己低估了他,也低估了那个叫梅思君的人的决心。
为什么必须是梅思君?
他的容貌的确极为出众,但伏城和月城这么多的人,以易连海这些年手中握着的庞大资源,想找出几个容貌和梅思君不相上下的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到底为什么……
如果易连海知道梅思君的升格会唤醒红瞳之神,梅思君本人的意识也将被彻底抹去,那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江渡加快了步伐,他急需一个答案。
也急需时间来通知所有人去雪山避难。
自己的动作要更快一些才行……
江渡念头刚动,刹那间,他面前的空间裂开了一条缝隙。
面布白纹,瞳孔纯白的秦满江,从裂隙中迈了出来。
“好久不见。”
秦满江与江渡,平静地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