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乔自如的哭泣时,秦满江忽然有些没了底气。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个女生都对他够好了,无论是帮忙解决学校的麻烦,还是之前帮忙照顾秦满意的事,乔自如都称得上尽心尽力。
可自己呢?
他触发了【瞳界】,将她扯进了这样的恐怖世界中,从此与正常的人生绝缘。
这简直称得上是恩将仇报了。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也从来没有主动询问过她需要什么帮助。
秦满江忽略了,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心安理得面对着恐怖的这一切,但他却连一句宽慰都做不到。
他有些心虚,因为他隐隐感觉到,乔自如应该已经知道是他将她扯进的怪谈世界,但她依旧什么都没问,依旧默默地站在他身侧。
明明这场关乎生死的恐怖游戏中,她只认识他一个人,但她也从没有缠着他不放。
秦满江越想越觉得愧疚,他低声问道:
“你怎么了?”
乔自如赶紧擦了擦眼睛,她不想哭的,但眼泪却控制不住。
“我梦到了奶奶……”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就在昨晚,我梦到了奶奶,她说她快坚持不住了……”
秦满江轻声说道:“我明白了,走吧,我先陪你回家去看奶奶。”
他能做的不多,乔自如会主动对他说起这件事,在秦满江看来,她此刻应该很需要一个人陪伴。
但是……乔自如却摇了摇头:“不是的……奶奶在我念初中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昨晚忽然梦到奶奶后,我觉得不对劲,就打电话回老家,我妈妈说……爸爸卖了地,要迁走奶奶的坟墓……”
“秦同学……”她微微仰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秦满江,“你知道奶奶在梦里说的快坚持不住了什么意思吗?我好害怕……”
一个已死之人,忽然托梦给孙女说自己快坚持不住了,现实世界中正在准备迁走她的坟墓……难怪乔自如会这么着急地找自己商量,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说出去其他人根本不会相信。
难道说……一个怪谈要成形了吗?
秦满江心中咯噔一下。
看着乔自如泛着泪光的眼睛,秦满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他知道乔自如的家庭背景,她的出生和自己类似,甚至更不好。
虽然老秦只是养父,但好歹对他的感情是实打实的。
但乔自如的父母却在她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而且都已经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不愿意再管她这么个拖油瓶。
她回到了老家镇上,和奶奶一起生活,她是靠着一边在镇上帮忙做事,一边努力挣学校的奖学金,才把自己供出来的。
这些事,是秦满意吃饭时跟他聊的。
乔自如去医院照顾过她,两个女生交浅言深,已经成了不错的朋友,乔自如也跟她提起过一些自己的情况。
秦满意和他聊起乔自如时,语气里也满是敬佩:“哥,我跟你讲,那个乔姐姐,比你想象中要坚强好多呢!”
是啊……她很坚强。
秦满江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乔自如明明终于走出了困境,光明的未来和人生就在眼前……
这也是一开始秦满江不愿意和她多接触的原因,他就怕怪谈通过自己缠上她,没想到……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老家在哪里?”秦满江问道。
“从城北出去,一直往北走……乔家村。”
“好,走吧,现在就过去。”秦满江当即说道。
“可是,明天不是还要去城南老槐树吗……”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耽搁了大家的安排,但奶奶的托梦又让她实在难以心安。
“少我们两个问题也不大,更何况,万一我们很快就把问题解决了呢?”秦满江一笑,满满都是自信地说:“搞不好咱们还能赶上去老槐树的行程。”
这时,两人的侧后方忽然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两位,不如由我开车送你们过去吧。”
这个声音是!
梅思君?!
秦满江和乔自如转过头,看到了一头长发,风姿卓绝的梅思君站在洗手间门口。
他一脸歉意:“抱歉,离开前借用了一下洗手间,我并非有意偷听。”
“你说你有车?”秦满江却没怎么在意他这些话。
梅思君点点头:“就停在楼下。”
“那咱们快出发吧!”秦满江转身就走,他刚要去跟老板娘打个招呼,却发现吧台处已经没有老板娘的身影了。
梅思君看向乔自如,略一躬身:“抱歉,乔小姐……”
乔自如赶紧摇了摇头:“不……是我该谢谢你才对,谢谢你愿意帮忙……”
“那……我们出发吧。”
……
乔家村。
在老人的口中,乔家村一开始的确所有村民都姓乔。
只是后来逃难的人来了,又有官府来抓壮丁,一进一出,姓氏就杂了。
久而久之,乔家村的乔姓人家越来越少,现在只剩五六户了。
而今天,又要有一户乔姓人家要永远离开乔家村了,听说啊……是卖了地。
今天一早,乔家村就来了许多外人,穿着不合时节的单衣,沉默寡言,看上去很有些派头。
乔家村的村民们看着热闹,大家知道,这是乔梁那丧良心的卖了祖地,现在人家让人来动土迁坟了。
“来了来了!”
“那是哪家的老板?乔梁家的那块坟地有什么稀奇的……”
“谁知道呢?那地儿冷嗖嗖的,往常干了活回家,我都不乐意走那条路。”
周围议论纷纷。
在这样的议论声中,一辆漆黑的越野车开进了村子。
后座穿着高领毛衣的白发男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旁边响起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快把窗户关上,怪冷的。”
“是,博士。”
“在外面别这样叫,叫我赵叔,老赵,听见没?”
“是,博士。”
赵逢川无语地看着他,可真是个死脑子……不过也没办法就是了……
“嘿!乔梁,过来!”
赵逢川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乔梁,他长得倒是端端正正,但气质畏畏缩缩,目光也不停躲闪,给人的感觉就非常不好。
乔梁一见赵逢川,赶紧拉小跑过来,拉开车门,躬身钻进了车里。
“赵老板,您终于来了……”乔梁松了口气。
“怎么了?”赵逢川奇怪地问。
“您再不来,我就要被这些人戳脊梁骨给戳死了,全村都说我不孝,卖老娘的坟地……”
“没说错啊?”赵逢川略一偏头,看着他,“我听说你有个女儿在伏城念大学,是吧?”
“啊?是……是有个女儿……”乔梁尴尬地挠了挠脸,低声念叨着:“有一个……是有一个……”
赵逢川忽然哈哈一笑:“你放心!我又不是土财主要强娶你女儿。我只是问问,你知道你女儿最近在干些什么吗?”
乔梁摇摇头,皱皱巴巴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不瞒您说赵老板,其实……我好多年都没见过她了,长大了……大学生了……不认她爹了……”
赵逢川缓缓点头,闭上了眼睛。
“这样啊,好吧,下去吧。”
“啊?”乔梁面色一变,“不是……赵老板……我……我不能坐车过去吗?”
赵逢川睁开了眼睛,侧着脑袋盯着他的眼睛,很快,乔梁就躲开了赵逢川仿佛会灼人的目光。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坐一辆车?”
赵逢川轻言细语地问。
乔梁浑身一颤,赶紧打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他的背影,赵逢川脸上笑意一收,再次闭上眼睛,靠在了座椅上,低声说道:“人呐,呵……”
……
此时,梅思君开着车,和秦满江以及乔自如正在赶来的路上。
可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
乔家村后背的山腰上,一群人已经站定,村里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围得四周水泄不通,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那乔梁老母的坟前,已经架起了桌案,摆好了香炉,插上了三支香,祭品供着牛头,猪头,羊头,糯米白酒也放在桌案上,一个穿着发灰袍子的老道走向桌案,合手拜了三拜,然后双指沾起无根水,往四方一弹,就开始念叨起来。
老道是一边吟唱,一边来回踱步,像模像样的,还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至少忽悠乡民是够了。
“林,你说……要是这世上真有道法该多好。”赵逢川砸吧了一下嘴巴,出声说道。
一旁穿着高领毛衣的男生并不理他,只是低头看着一个手机大小的砖块,神情专注。
“成形中……”
“快好了。”
林毫无情绪地说着。
“我就说可行吧?”
赵逢川有些开心,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被选中的玩家都是天生灵瞳者,他们的家人肯定多多少少也有点古怪,埋葬他们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有异样。”
“这次成功的话,咱们可以从另一个方向下手了,在祂的规则之外制造怪谈……嘿嘿……”
这时,那老道士一把抓起桌案上的桃木剑,开始外天上扔符箓了,这大阴天,符箓往天上一扔就被风吹跑,可奇怪的是,那老头桃木剑一挥,符箓就统统自燃起来。
“嚯!好戏法!”赵逢川连连鼓掌。
周围的围观的百姓更是惊呼不断。
“吉时已到,动土迁棺!”
老道士一声大喊,忽然间……一道极为强烈的阴风随着他这声叫喊陡然刮起!
刮得整个半山腰草木哗哗作响,被人举起来的招魂幡也是随风狂舞,这一幕几乎让所有人都呆住了,只觉寒毛直竖,被这风一吹,从心底里发凉。
“喂……不会出事吧……”
有村民窃窃私语。
“能出什么事,不都请了道士来做法了吗……”
“可是……你看这风……”
“快下雨了呗,你自己看看天色……”
“也是哈……”
风的确慢慢变小了,似乎刚才乍起的狂风只是个巧合。
不管周围怎么议论,周围那些穿着单衣的壮汉在听到老道的声音后,一个个都拿着铲子锄头上前去。
老道交待了一下挖坟土的一些忌讳和注意事项后,第一把锄头,就已经高高地举了起来。
然而,这把锄头还没落下去,山腰上阴冷的狂风又陡然刮了起来!
“诶诶诶!”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老道带来的招魂幡突然被吹飞了!
招魂幡为红色,可以用作皇坛结彩,发版起鼓,启请三界,临请水神,超度亡魂,现在这招魂幡一飞,老道立马变了脸色!
他面色惨白地看着往后山阴面飞去的招魂幡,手指一直在掐动,但脸却越来越白。
“完了完了……”
他嘀咕道,刚要阻止这次动土迁坟,可还没来得及说话……
只听“吭哧——”一声,那举着锄头的大汉已经一锄头陷进了坟头上!
而随着他这一锄头,其他的铲子锄头也齐刷刷地下去了。
坟土四溅,阴风乍起!
整个半山腰上,每个人都忽然打了个哆嗦,这股风吹得人浑身不舒服……
有胆小的村民已经打了退堂鼓,准备悄悄开溜了。
赵逢川却双眼放光,忍不住念叨道:“这阵仗……这恐怖的恶意……终极没跑了……哈哈!”
“喂,林!”
“我们成功了!”
“我们在祂的规则之外,自己创造了一个怪谈!”
然而,穿着高领毛衣的白发男生,林。却一直沉默不语。
他紧盯着手上的东西,眼睛一下都不眨。
好半晌后,他才说道:
“还没有成功……”
“它在吸收恶意……”
“我们释放的灵瞳还在不断被吸收……”
“还在积累……”
赵逢川赶紧将脑袋伸出去,看了一眼林手上的东西。
他的面色,也终于产生了明显的变化。
“不会真这么邪乎吧……”他没了高兴的神色,而是从林的手中拿过那个东西,飞快地操作起来。
“初生的怪谈怎么可能吸收这么多灵瞳?”
“它早就该撑爆了……”
“哪里出了问题吗……”
而这时,一直在挖坟土的人忽然叫道:“挖到棺材了!”
“道长!”
老道胡子都在抖,他的嘴唇毫无血色,双目失神,似乎完全没听到有人在喊他。
忽然,人群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等等!”
“不准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