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超过五百灵瞳了？”

阴风阵阵的走廊中，江渡一边向前走，一边询问着灵瞳详情。

陈致远本以为他有些惊讶，可看了一眼江渡的表情后，他又觉得那不像惊讶，因为江渡皱了皱眉毛。

“很少吗？”

江渡摇摇头，笑道：“不少了，不过，五百灵瞳更应该成为平均数字，而不是最高数字。”

陈致远怔怔地看着他，虽然他变笨了，但还没到白痴的地步。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陈致远疑惑地问。

江渡似乎完全没有想过对陈致远隐瞒什么，他爽快地回答道：“秘密，就像秦满江总是会被怪谈选中一样，这是秘密。”

他明确地说这是秘密，反而让陈致远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灵瞳……有上限吗？”陈致远换了一个问题。

“当然有，九百九十九枚灵瞳就是上限，”江渡回答得非常痛快，“当有人超过九百九十九枚灵瞳，就无法在伏城怪谈游戏中继续存在了。”

“不在伏城？”陈致远大脑深处忽然针扎一样的疼，他下意识地问道：“如果是那样，那他去了哪里？”

陈致远口中的他是谁，江渡并不知道，但他能猜到那一定是一个具体的，对陈致远很重要的人。

“暂时哪里也不去，他会脱离游戏，直到选出十个人。”

十个人……

如果感觉不到这个数字和十席的对应，陈致远就白活了。

简单的思考之下，陈致远很容易得出了一个推论——

九百九十九枚灵瞳是一个界限，到达九百九十九枚灵瞳数后，就会暂时退出怪谈游戏，等待下一个达到九百九十九枚灵瞳的人。

直到凑齐十个拥有九百九十九枚灵瞳的人。

“那十个人，会去哪里？”

从来没有听过这些说法的陈致远，几乎完全呆住了。

江渡似乎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有意思，摇头笑着说：“不知道，也许，是一个新世界？”

新世界……

江渡明明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但陈致远却当了真。

阳获得了多少灵瞳？

虽然没到九百九十九枚，但一定超过了五百枚，他还活着吗……

江渡一边说，一边催促着陈致远：“走吧，该结束这场游戏了。”

他眼里闪烁的光芒依旧柔和，却藏着极难察觉的冷漠。

陈致远回过神，注视着江渡：

“能告诉我，你找到的生路是什么吗？”

江渡笑看着他：“当然可以。”

“是什么？”

“这场怪谈里，出现了太多的厉鬼，要想全部找到限制它们的规则，根本就不可能，你觉得呢？”

江渡问道。

“嗯……但我……想不明白。”陈致远目光一黯。

“没关系，能意识到就足够了，”江渡很随和地说，“所以，这场怪谈的生路，并不在于找到限制厉鬼的规则，也就是说，规则对于厉鬼是没有限制的，那……就可以换一个思路，从世界观入手。”

“世界观？”陈致远瞪大了眼睛。

“对，”江渡笑了笑，“其实，这些规律都早有总结，厉鬼数量过多，没有弱点，甚至是无解厉鬼。那么……玩家的思路就不应该放在厉鬼身上，而是放在世界观上，毕竟……这场游戏可以是一场噩梦，是一幅扭曲的画，甚至是一本恐怖的书。”

“破解了世界观，就可以直指当前怪谈存在的核心，破解掉它的核心，所有的鬼自然也就消失了。”

陈致远听得头昏脑胀，但多多少少还是明白了江渡的意思。

“你是说，你已经破解【平安医院】的世界观了？”

“之前是三成，现在……大概五成。”江渡微微仰起头，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一半的概率已经足够我们为之拼命了，不是吗？”

陈致远点点头，他有些激动，江渡的脑子似乎比秦满江那个本体还要好用！

“是什么？”

“其实……答案很明显，”江渡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慢慢地说，“刚才你对我讲述的那些事，其实已经足够了，你看……”

“比现实世界更大的月亮，白天是探索时间，一到晚上就触发的恐怖事件，觉得会有鬼出现时，鬼总会出现，地下埋藏的骨山血海，似乎预示着整个医院的异变和某个古老的未知存在有关联，被药物唤醒的另一种神智，他们都在扮演当前的身份。”

陈致远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当江渡把这些关键词句都串联在一起讲时，他心中涌起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然而，江渡还在继续说……

“是医院，却不是医院的【平安医院】。”

“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但却存在。”

“当鬼出现时，会有被从各处注视着的感觉。”

“以及……只要有两个人以上，厉鬼明明能追上，却总是吊在身后，总会隔着一段距离。”

“目前为止危害到性命的袭击，都发生在落单的时候。”

他提到这个观点，陈致远不太认同了。

“我不觉得是人数的原因，如果有两个人在鬼就不会下杀手，那它追我们还有什么意义？”

江渡笑眯了眼睛：“对……就是这个思路，继续思考下去……”

“什么样的情况下，鬼杀不了人，但追逐两个人会有意义？这也是破解世界观的线索之一。”

此刻，狂风呼啸的夜色之下，陈致远站在幽暗的走廊中，停下脚步，捂住了头。

“我……头很疼，我没办法思考。”

江渡眉头一抬，眼中的冷漠一闪而逝，接着笑道：“陈致远先生能凭借体力和运气存活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陈致远没有说话，江渡话中的讽刺意味他似乎没有听出来，他只是拼命地想，想着能够解释这些现象的答案。

终于——

“难道是……”

“电影？！”

陈致远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渡：“【平安医院】是一场电影？”

“我们在一场电影里？”

江渡笑道：“我不能回答你是否正确，但这个答案，的确和我的结论一样。”

不会吧……

陈致远有些茫然，但却忽然意识到，对……

不然，为什么我们一开始就拥有护工的身份？

大家似乎把它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但在怪谈世界中，依旧有某种逻辑存在，并不是一切出现即合理，它一定有一个能够解释的说法。

“难以置信……”

陈致远呢喃道，现在回过头来一想，带入【电影】的角度去思考自己遭遇的一切，似乎完全合理了。

更大，更近，更亮的月亮，白色的雾气，夜间的狂风，夜间走廊不亮的灯……这些都和厉鬼的能力无关。

无论风，雾，还是那硕大的月亮，都不是受到了厉鬼的影响，而是刻意出现，刻意制造的氛围！

可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但这个角度，也的确可以解释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鬼，彼此之前又没有明显的逻辑和关联。

因为这是电影啊！一切为恐怖效果服务，它不那么讲求逻辑，担心鬼会出现的时候，鬼就真的会出现，给自己心理暗示已经没事了的时候，就一定会出事。

还有……江渡刚才说的，落单。

在一场恐怖电影里，最容易导致死亡的方式之一，就是落单。

一旦落单，无论躲到哪里，厉鬼都能感知到。

它甚至会完全不讲逻辑，完全没有理由地出现，并杀掉那个落单者。

“这……真的是一场电影的话……我们要怎么才能通关……”陈致远即便心底已经相信了七八成，但破解了【平安医院】的世界观，依旧没有太大作用啊，他还是想不通。

可江渡却笑了笑：“知道这是一场电影，通关的方式就很多了，至少……有三种。”

三种？

陈致远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哀，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在这场恐怖游戏里继续生存下去了，哪怕是这次勉强逃生，下一次也一定会死在某个角落里。

他知道……自己的头脑已经完全跟不上了。

“请……告诉我……”

“好啊，第一种办法——既然是恐怖电影，就一定有一个主角，恐怖电影的主角虽然不可能绝对安全，但至少会存活到电影的最后阶段，只要找到那个主角，死缠着他，至少可以保证活到第七天。”

江渡的第一个办法就让陈致远叹服不已。

“第二种办法依旧和主角有关，如果这是一部群像恐怖电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主角，那我们就可以主动承担起主角的角色，拿到主角光环之类的东西，有了这个东西的加成，相信活到第七天问题也不大。”

陈致远眼睛发亮，江渡的奇妙想法让他格外服气，即便自己的思维能力没有被削弱，只怕也比不上这位第二人格江渡先生。

“那第三种办法呢？”

“其实也很简单，我们可以……直接打破第四面墙。”

江渡的目光，忽然直直地盯向了某一处，饶有意味地说：“电影，自然有观众，我们感觉到的被注视的目光，也许就是他们。”

“我很好奇，这场电影之外的他们，究竟是什么样子？”

“是人……还是鬼……”

江渡眯起了眼睛，低声说道。

走廊里的雾气忽然卷了起来，不规则地波动着。

陈致远怔怔地看着他，忽然问道：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之前，你让那个护士的尸体突然转向，令她自己撞破窗户跳下楼去，是永久道具的能力吗？”

“是，我的永久道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感知，我只是对它的方向感稍微动了一下手脚，”江渡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接着，他饶有兴致地问：“作为回报，你的永久道具是什么？陈致远先生？”

果然是他的永久道具啊……改变感知？也就是说，他甚至能制造出让鬼迷失的幻觉……好厉害的永久道具。

陈致远算是解开了心底的一个巨大疑惑，可是，他总觉得不太对。

第二人格可以使用主人格的永久道具吗？

可江渡紧随其后的问题，让他没能继续想下去，陈致远没有隐瞒，回答道：

“续写之笔，我能通过接触线索，以线索为基础展开一条未来可能出现的故事线。”

江渡脸上的微笑缓缓收敛，他半眯着的眼睛也慢慢睁开：“嗯……很有趣的能力，那么……代价是什么？”

陈致远心中有些别扭，这个秦满江的第二人格，知道的东西好像比秦满江本人还多？

而且给他的压力非常大，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变笨的原因，还是江渡给人的压力本来就这么大。

但他没有深思，也无法深思，只是回答道：“我无法深入思考。”

“每使用一次，它会永久性的令我的思考能力衰退，就像现在……我已经很难进入思考状态了。”

他的回答让走廊中忽然安静下来。

江渡之前眼中的隐隐杀意消弭于无形。

也许……这才是他对陈致远知无不言的根本原因。

但陈致远的永久道具却让他改变了想法。

他深深地看了陈致远一眼：

“陈致远先生，如果可以，请保重自己。”

陈致远微微摇头，不再说话。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这个永久道具，基本可以算是用未来换取现在的安全。

他可以看到某一条故事线，可以写出可能出现的未来，但他自己已经没有未来了。

“我没有开玩笑……陈致远先生，”江渡注视着他，“你的能力，将来会有很大的作用，就算为了伏城的其他玩家，你也不能死。”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陈致远微微摇头，如果可以活着，谁愿意去死呢？

但自己这样的状态，已经很难在接下来的怪谈游戏中活下去了。

“我可以啊！”江渡笑道，“不……是他可以。”

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说道：“一会儿通关之后，你去找这孩子，对他说……让我进入瞳界。”

陈致远一愣：“你是说，秦满江能主动进入瞳界？”

江渡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一定要记得，找他，对他这样说。”

“我……不明白……”

陈致远摇摇头，完全无法理解江渡的说辞。

江渡也不解释，他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慢悠悠地说：“不用明白，这是一场游戏……存档和备份，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