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的期末考成绩的确很逆天。
在这个不存在大学期末考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九十分全靠老师捞捞的年代,林念禾考了六门课,总分599。
物理系的老师们乐得见牙不见眼,包括始终对林念禾存疑的任先生这次都没有发表任何不满言论,甚至看林念禾的眼神里都写满慈爱。
当事人听完成绩后也懵了。
片刻后她就张牙舞爪地要求看看自己哪一门课竟然扣了一分。
老师们没有生气,甚至还觉得小林同学很上进。
小林同学对此则表示:“上不上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快被逼出强迫症了。”
是他们背着她订了什么不能满分的约定吗?
为什么每次都差一分?
这一次比高考好些,因为试卷都在老师办公室里,分数已经批完了,给林念禾看看也无妨。
林念禾脸色凝重地接过那张99分试卷,翻了一遍,没看到扣分处。
她问:“聂老师,这一分到底扣在哪儿了?”
聂老师把卷子翻了个面,指着某处很不起眼的角落:“你落了一道填空题。”
林念禾:“造孽啊。”
她现在怀疑高考的时候也有一道填空题因为放在犄角旮旯而被她忽视了。
聂老师笑着安慰她:“林同学,你的成绩已经很好了,尤其你还缺了两个月的课,真的很厉害。”
林念禾:“您不要安慰我了……我现在只想去天台听风吟唱。”
几个老师瞬间冲上来,七手八脚地按住林念禾,生怕她一时想不开。
老师们打岔转移她的注意力,有的问她放假要做什么,有的问她假期准备看什么书要不要推荐……
任先生也配合着问了一句:“小林,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
众老师齐刷刷地用不赞同的眼神看向他,意思很明显:您如果不会岔话,那就请不要说了。
他们都以为林念禾是来问成绩的,生怕任先生的问题又让上进的小林同学想起伤心事。
小林同学恹恹地说:“任老师,我来给物理系送一台光刻机……嗯,Micralign100,投影式,还有一台要送去沪市研究所。”
老师们:“……!”
小林同学捧着她的成绩单,无比忧伤:“货车就在外边,您忙着吧,我要回去反省一下。”
老师们:“……”
好消息:他们在办公室里批着卷子开着会,突然就得到了一台投影式光刻机。
坏消息:他们系的第一名似乎觉得她的期末考成绩比光刻机更重要。
挺聪明的一个学生,应该不会分不清主次吧?
任先生一把拎住林念禾命运的后脖领,双眼迸射出精光:“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林念禾懒得挣扎,有气无力地回:“保密。”
“那你现在要干什么去?”
“我说了啊,回家反思。”
“就为了那一分?”
“一分也是分啊。”
林念禾漏看的那一道题其实并不难,只是因为印刷原因,题目和答题横线分作两页。作对的不少,像林念禾这样漏看题目的也不少。
任先生被噎得直瞪眼,片刻,他说:“小聂,给她出十道题,全做对了就把拿一分给她加上!”
林念禾的眼睛倏地亮了:“真的嘛?任老师您说的是真的嘛?我真的有机会弥补吗?”
“嗯,有,”任先生说,“你快去做,然后假期别走了,我们要成立研究组,你过来帮忙。”
短短几分钟,任先生已经决定了要成立专门的研究小组,这不仅需要经验丰富的老师,还需要学生。
毫无疑问,林念禾这个学生就是最好的组员。
用一分换一个组员,任先生觉得这次破例是值得的。
但林念禾却摇了头:“不行啊,我假期要回兰县一趟的。”
“干什么?”
所有老师整齐地问。
林念禾很是无辜:“我姐的女儿要比赛,我答应她去看的。”
老师们:“……”
好消息:小林同学言出必行。
坏消息:她他妈的是真分不清主次啊!
老师们都很想留住她,奈何她一副谁不让我回家我就去天台吹吹风的架势,吓得老师只能放人。
林念禾走后,诸位老师期待地看向任先生,拼命用眼神暗示他:快,想办法直接找小林同学的父母谈谈,可不能让她去看小孩子比赛啊!
一个学期了,他们多少知道一点儿——任先生与林念禾家的长辈认识,至于交情如何,他们就不清楚了。
任先生只有苦笑的份儿。
他去劝?
劝谁?
劝把女儿当眼珠子的林秉辉,还是劝现在林念禾说上天就不劝她入地的季老?
任先生觉得,这事儿根本就用不着开口。
因为说不说都是一个结果。
但他觉得是他觉得,同事们都不这样想。
迎着一双双热切的眼睛,任先生第二天硬着头皮敲响了季家大门。
季老得知他的来意后,乐了:“你来晚了,念禾已经上火车了。”
任先生:“……?”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林念禾昨天根本就不是因为一分伤心,她就是算准了他会让她进研究组,临时找了个托词、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儿,然后借机开溜!
任先生朝季老瞪眼睛:“你能不能管管她!她不是你干孙女吗?”
季老直接瞪回去:“那你知不知道我孙女在香江差点儿死了?你以为你现在研究的东西是怎么来的?那是我孙女拿命换回来的!东西给你还不行,人你也要扣下?你讲不讲理?”
任先生:“……”
“林家三代戎装,就这么一个宝贝你还惦记?她才几岁?她进研究组能干什么?你缺的是研究员吗?你只是缺一个打下手的——别说我不帮你,季铭亦你要不要?要的话带走!我同意了!”
“……”
与做了二十五年外交工作的季老打嘴仗,任先生是真的说不过。
半晌,他说:“那……等她回来的?”
“回来再说,看我孙女喜不喜欢。”季老回答得很含糊,还不忘转移话题,“说真的,你把季铭亦带走吧?”
任先生:“你自己留着吧。”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能竭力说服自己——强扭的瓜不甜。
而此时,被他记挂着的那个瓜,正在保护另一个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