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写”下最后一笔,用杨家文胳膊上挂着的碎布擦干净刀刃,对周老四说:“把他扔到医院门前吧。”
“好。”
杨家文已经晕过去了,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或者是装的。
林念禾没再管他,往云吞摊的桌上放了两碗云吞钱,朝沈鸿遵说:“吃饱了吗?回宾馆。”
沈鸿遵那碗云吞一个没动,他呆呆地看着林念禾,张着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念禾笑问:“没吃饱?再给你来一碗?”
沈鸿遵眨了眨眼睛,突然端起碗,把一碗云吞全喝了。
的确是喝,他都没嚼,差点儿把自己噎死。
林念禾:“……”
他应该不会被自己吓到了吧?
沈鸿遵当然被吓到了。
不说林念禾的准备,几百号人抡大刀的场面他都是第一次见,不害怕才怪了。
车上,他迟疑许久,没忍住问道:“阿、阿禾,如果杨家文不服软……你、你真要开火吗?”
林念禾闭着眼睛,避重就轻地说:“开什么啊,刚才四哥一梭子打出去我两千块,这活儿太贵,不划算。”
周老四开着车,没忍住说了一句:“我就说刚才那一下爽得要命呢,感情都是钱堆出来的。”
“哈哈哈……”
林念禾在笑,沈鸿遵却快哭了。
两千块。
林念禾最不缺的就是钱吧?
她其实是想说不服就干吧?
是吧!
沈鸿遵舔了舔嘴唇,小心脏疯狂跳动,几乎快窒息了。
林念禾看他一副快崩溃的样子,很善良地安慰:“沈大哥你别紧张,我们是朋友啊,我不可能对你动手的。”
沈鸿遵更害怕了!
她是在威胁自己吧?
如果沈家不跟她好好做朋友,她就突突了他们?
沈鸿遵的表情实在太好懂,林念禾哭笑不得地按着额角,决定还是不要说任何话了,以免把他吓坏。
沈鸿遵坐立不安地把林念禾送回宾馆,然后也不敢用周老四送他,自己开车往家狂奔。
周老四撇着嘴:“妹子,这小子也不行事儿啊。”
林念禾说:“地主家的傻儿子,被保护得太好了没见过世面,正常……不过我隐隐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周老四没听到。
他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似乎在问:你是亲身经历过还是咋的?
林念禾假装看不懂,低声嘱咐道:“赶紧把那俩比我爷爷年纪还大的家伙还回去,等天亮了被杨家人看到,咱们就玩砸了。”
沈鸿遵永远不会知道,就算今天杨家文不服,那俩重机也不能发挥出什么作用。
但凡天光亮一点儿,他们就能看到它们的本来面目。
真是老古董级别的,都快被锈死了,威慑力一万分,战斗力五分。
说出来沈鸿遵更不会信,这俩玩意儿是周老四花了五百块钱在海岸线旁边的村子里租来的。
“已经让人去送了。”周老四说,“杨家现在顾不上这边。”
“行,押金拿回来你们分了吧,今天辛苦了。”林念禾伸了个懒腰,“洗洗睡吧,明天事情更多。”
“那个……”
周老四喊住了林念禾。
“嗯?”
林念禾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如果真的打起来了,深城那边会直接过来?”周老四问。
林念禾浅笑,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别说是她了,就算老林同志撂在这儿,也不可能直接开火。
深城的确在演习,林念禾只是从黄伯伯那儿软磨硬泡问到了具体时间,巧借东风罢了。
她今天两次看表,就是怕时间卡不准。
周老四觉得……觉得会。
不然林念禾怎么可能这么稳?
她总不可能不怕死吧?
林念禾看着他的眼神,浅笑着挥手说了句“晚安”,施施然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她才长舒口气。
太累了。
……
沈家。
沈鸿遵一路踉跄跑回自家,瞧见阿爷阿叔都在客厅,他一个滑跪扑过去:
“阿爷!阿爷!”
沈老:“我还没死,你嚎什么?”
沈瑜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问:“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出什么事了?”
沈鸿遵一把鼻涕一把泪,磕磕绊绊把今晚的事说了一遍。
沈老和沈瑜听得目瞪口呆。
“她……她前几天回穗城,就是办这事的?”沈瑜皱着眉,瞳孔巨颤。
沈老揣摩半晌,品不透:“按理说,林家不能让她动手啊。”
沈鸿遵直接说:“开了,真的开了,阿爷,她说打一梭子才两千,她手下的大哥说钱能堆出来!”
沈老:“……?”
“你别乱讲,这是林念禾能说出来的话?”
沈鸿遵点头如捣蒜:“真的!真是她说的,她还说我们是她的朋友,她才不朝我们开火!”
沈老:“……”
沈瑜狐疑地看着叉烧侄子:“你是不是被吓傻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以林念禾的性格,就算真这么想的,也不可能这样说啊。
沈家可是她在香江最坚实的盟友,她怎么可能这样威胁他们?
沈老直接摆了下手:“听他的还不如听轮胎跟我讲话,杨家文呢?他怎么样了?”
沈鸿遵搓着胳膊:“好像被剥皮了……我没敢看,他叫得太惨了。”
沈老:“……”
他不如派块叉烧去送林念禾。
真是人比人得死。
看看人家的小姑娘,风起云涌却面不改色;
再看看自家这玩意,当个看客还能吓得半死。
沈老又一次开始担心沈家的未来了。
正这时,老管家快步跑进来,低声说:“医院那边传来消息,杨家文被砍了十九刀!”
沈老已经不信任何下边人的传话了,直接问:“有照片吗?”
“还没洗出来。”
“快点,弄好了立即拿给我。”
“好的。”
一小时后,沈老看着照片,眼神复杂地看着老管家:“这就是你说的十九刀?”
老管家擦了把汗:“的、的确是、是十九刀啊……”
沈老把照片放到茶几上,突然笑了。
“这位林小姐,与她阿爷阿爸一般脾性。”
照片上,杨家文仰躺在医院大门口,胸前用刀刻着两个大字:
【炎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