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激进派和保守派(1 / 1)

李大和没把赵翠花晕倒的事告诉贺爱民,主要是担心老李家借这由头跑来假惺惺。

就算要见面,也得等赵翠花康复了再说。

不然抽人使不上劲儿。

赵翠花还算幸运,幸亏是林念禾路过——换一个人来,在路边来回走八趟也未必听得到孩子的哭声。

她昏沉沉睡到中午才睁开眼睛,醒来时,正是赵家最乱的时候。

现场的人分为两派:激进派和保守派。

激进派想要去剁了赵家姑爷的手爪子;

保守派觉得激进派太保守了。

“剁不剁手以后再说,我小妹我自己都舍不得碰一根指头,他敢害我小妹丢了半条命——别说是翠花自己摔着的,他不干那瘪犊子事儿,我小妹能一大早上的冒着雪带孩子回娘家?”

“当初我就看上他老实本分了,不然图他家啥?图他家那三间破房子和一屋子的妯娌啊?大队长你可得给我们翠花做主,这回是命好碰见林丫头了,要不然她娘俩命都得没了!”

“离婚!必须离婚!孩子得归咱家,他家不干我就带翠花回我娘家,让他一辈子都看不着孩子!”

赵翠花的眼睛转了转,泪珠顺着太阳穴滑落,打湿了枕头。

她张了张嘴,弱弱开口:“娘……”

赵寡妇没听见。

她正拉着余香琴的手感动呢。

“哥……”

赵壮实没听见。

他正让李二墩去码人准备干架呢。

“嫂子……”

余香琴没听见。

她正撇着嘴甩赵寡妇的手让她有点正事儿别整这出呢。

赵翠花:“……”

感动,但好无奈。

终于,王红注意到了她。

“行了!都别吵吵了,花儿醒了。”王红兑了点儿温水,凑过去把赵翠花扶起来,说,“慢点儿喝,别烫着。”

“哎呦我的儿,你可算醒过来了!”赵寡妇肿着眼睛跑到炕边,瞧着赵翠花苍白的脸,眼泪又掉下来了。

赵翠花就着王红的手喝了大半杯水,她只觉得浑身酸痛,像被人套麻袋狠踹了一通似的,头也疼、嗓子也疼,浑身没有一个地方是舒坦的。

“娘……”

她刚张开嘴,眼泪就掉下来了。

“别哭了啊,这算啥事儿,有娘呢。”赵寡妇倒是坚强起来了,拿了药过来说,“听话,先把药吃了,你还发烧呢。”

“孩子呢?”赵翠花问。

“她啥事没有,你李婶带她去你王家嫂子那吃奶了,”赵寡妇把药喂到她嘴边,“就让孩子在你嫂子那睡会儿,省得吓着她。”

赵翠花放了心,把药吃下了。

苦味还没在唇齿间蔓延,她的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糖。香甜的奶香味顿时赶走了苦涩。

“花儿,跟娘说说,到底咋回事?”赵寡妇拉着她的手,眉头紧皱着。

事实上,一直到现在,他们知道的也仅仅是李大和从电话里得知的内容。

风雪太大了,赵壮实想让人出去打听消息都难。

回想起昨晚,赵翠花的眼睛不禁又红了。

她怀孩子的时候害喜严重,整天没有精神,根本顾不上李钢去干了什么。生孩子的时候又难产,坐完月子又养了三个月才算完全恢复过来。

她生的是女儿,在家里嫂子和小姑子总是挤兑她,连带着婆婆也懒得多管。

孩子的吃喝拉撒都要她一个人管,她又怕孩子以后没好日子过想多攒点儿钱,除了干活就是做头花,整日忙得不抬头。

就在她怀孕、拼命生孩子和沉迷挣钱养女儿的时候,李钢被拽去打牌了。

最初还只是玩个乐子,不沾钱的。后来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说什么小赌怡情……

但凡与“赌”沾边儿的,哪有什么怡情的?

牌局越玩越大,李钢有输有赢。

直至上个月,他们几个去了县里的一个牌庄。

一个晚上,李钢欠下了八百块钱。

其中七百九是借的印子钱。

李钢当然不敢告诉家里,但这钱又必须得还。

钱从哪儿来?

李钢能想到的唯一一种挣大钱的办法就是打牌。那夜的输被他归结为运气不好,他义无反顾地又扎进了牌局。

其间有输也有赢,截止到昨晚,他连本带利欠了牌庄两千块。

要账的来家里了,这事儿终于漏了。

他娘把家里存的二百五十块都给出去了,对方仍不依不饶,要带走孩子,说三天内不还钱就把孩子卖了。

赵翠花原本是被这突发情况吓懵了,但一听说要带走她女儿,她瞬间醒过神来,操起烛台见人就砸。

她太疯了,又报出赵壮实的名字,这才让那些人暂时放弃了把孩子带走的念头。

不过临走前他们把家里值钱的都翻走了,还说三天内不还钱就剁李钢一根手指头,再不还,继续剁。

这么一笔巨款,几个嫂子可都不想管,竟还有人说一个丫头片子就能解决的事儿,赵翠花不开眼才拦。

看着他们异样的眼光,赵翠花慌了,握着菜刀守了女儿一宿,第二天天亮就跑了出来。

“娘,这日子没法过了……”

赵翠花的眼泪哗哗掉,靠在赵寡妇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赵寡妇恨得咬牙切齿。

“你缺心眼啊,”赵寡妇气得骂她,“他们家不待见你娘俩,你咋一声不吭?”

赵翠花回娘家时永远在笑,提起谁都说好,赵寡妇去李家的时候,他们也都装得像个人似的。

赵翠花说不出话来,只顾着哭。

“他娘的,我弄死他!”

赵壮实气红了眼,捏着拳头就要出去。

他刚走了两步,关舅爷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去啥去?你把人打死了,然后去蹲笆篱子挨枪子,你娘你媳妇你妹子都不管了?”

赵壮实梗着脖子:“那咋办?”

李大和也给了他一脚,转头问赵翠花:“翠花,你说,是离婚还是咋?你要想离婚,我就去找老贺,耍钱卖孩子,这事儿没得说;你要是不想离,咱就商量个章程出来,把事儿了了。”

赵翠花张了张嘴,那句“离婚”却说不出口来。

离了婚,她去哪儿呢?娘和哥哥不嫌她,但嫂子会不会不开心?

她……

她迟疑着,其他人也没说话。离婚可不是小事,这主意他们不敢出。

“你合计啥呢?这完蛋老爷们儿你不跟他离婚还留着过年啊?”

别人不敢,余香琴可不会想这么多,直接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