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都不是,汤尼。”尤莉雅缓缓摇头,“现在的你只不过是凌天手中的一个傀儡,正如我以前曾经当过他的傀儡一样,我们都沉浸在自以为是的虚幻的幸福之中。但是事实上,我们的七情六欲酸甜苦辣全都掌握在凌天的手里,他只是让我们得到他想让我们得到的东西。”
“我不明白。”汤尼忽然冷静了下来。
尤丽雅解释道:“首先,你的出生原本就是一场错误。事实上凌天并不想那么早就生下后代,但是他需要你——一个黑暗之子初生的魔力去和吸血鬼世界争权夺利。知道为什么你直到十七岁还无法修成相当的真元力吗?因为在你出生的时候他把这一切都吸干了。”
“……”汤尼沉默,但是一只无形的拳头却似乎在用力地折磨着他的心脏,令他喘不过气来。
原来,自己并不是被期待着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啊……尤丽雅继续说道:“本来凌天很早就有机会和你们相认,但是那时候他醉心于构筑自己的权利世界,他就任由你们过着风吹雨打孤苦无依的生活,当人类世界围剿妖族的时候,当你们在山区的坑道里进游击作战的时候,当你因为缺医少药而濒临死亡的时候,他原本都可以及时站出来,行使一个父亲的责任!”
“……他,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尤丽雅一笑:“是啊,每一个魔鬼都是有苦衷的,最后凌天也确实成为了一个强大的魔王,这时候他找到了你们,他给你的第一件礼物就是萧天宇。”
“萧……”那是一个汤尼不愿再提起的名字。
“萧天宇是以凌天的一部分细胞培育出来的生化人,以大脑中植入的电子芯片遥控控制,很有可能就是凌天本人在控制着他。”
汤尼想起了他曾经控制过的生化兵,不由冒出了冷汗:”你是说……”
“我是说,你所经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你的父亲带给你的。一切都在那个男人的掌控之中,就连你所为之自豪的堕落,对萧天宇的出卖等等等等,都不过是凌天剧本上的一个精彩段落而已。汤尼,我可怜你,你从来没有按照自己的本心活过一天,你到现在也不过是凌天的一具木偶,一具木偶……”
汤尼急促地喘息起来,他的脸像野兽般狰狞。
“不!”汤尼大声咆哮,“我不是什么狗屁木偶,绝对不是!”
尤丽雅缓缓走向汤尼,她背后的光芒在延伸,互相交错组织,形成了两道宽大的洁白羽翼,将汤尼包围在里面。
“告诉我,汤尼,你真的喜欢杀戮,喜欢邪恶吗?”
“我……我不是木偶,我不是!”
“那么就让你真实的意志浮出水面吧?我知道你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你只是被那魔鬼蒙蔽了心智,你只是被自己的欲望蒙蔽了心智。你想成为一个非常伟大的人物,你想干出一番非常伟大的事业,但是现在的你不管怎么努力,最多也只是成为第二个凌天而已。将来的人们提到曾经让他们瑟瑟发抖的魔鬼时,最多也只会把你称为‘凌天的儿子’而已,这就是你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吗?汤尼……”
汤尼满脸痛苦,两道泪水在冰冷的面孔上流淌,他的大脑中似乎有一只蝎子正在不断扭动着。
“我该怎么办,我该成为怎么样的人?”他嘶哑着喉咙。
尤丽雅的洁白羽翼一片一片缩紧,融入了汤尼的身体。汤尼胸膛上的黑莲花好似活物一般,立刻向四处流窜,开始和侵入的光明力量交战。
“啊……”汤尼的皮肤上好似沸腾了一般,冒出阵阵白烟,发出嘶嘶的可怖叫声。
尤丽雅·卡特琳娜不带半点感情地说:“也许人们不会记得凌天的儿子是谁,但是……”
她顿了一顿,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但这圣洁的修女最后还是说了下去。
“但是,人们一定会记得,那魔鬼究竟是被谁杀死的。”
****凌天到达甲州府的时候,夜色已经在废墟中弥漫开来,就像是阴险狡猾的幽灵暗地里蛰伏着。
本来,这段路程并不算很远,但一来过往的高速公路已经被核弹破坏了,而且剩下完好的道路也被拥挤的人群包裹着——那些是准备参军的,只要华人和吸血鬼的战斗开始,那么近在咫尺的日本没有道理会不受影响,所以这些人要武装起来,保护自己的祖国。
这真是太好了。凌天心想,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掌握着不可思议的力量,那就好像所有人手中都有一挺重机枪一样,而且过去三届的生存游戏也让人们明白了力量的重要性,现在的人类已经和吸血鬼一样充满了野蛮的进攻性,只是这些初级产品还需要经过战争来检验他们的能力,那些弱小的劣等货将被淘汰,而那些强者将获取地球上仅剩不多的资源,用来全力以赴地进化,进化,进化……轿车缓缓驶入了甲州府。这座过去的历史名城在经历了核爆之后,彻底变成了一座幽灵之城,一座鬼域。黑色的残垣断壁上到处都是白生生的剪影——在核爆的一瞬间,人们的躯体被融化,只有这剪影留下了他们最后的痕迹。有些人正在行走,有些孩子在做着游戏,追逐一枚皮球,还有一对情侣在忘我地接吻,也许还说些永远不分开之类的傻话,现在他们倒是如愿以偿了。
一到夜间,整个城市都沉浸在迷离的紫雾中,那些**的钢筋早已生锈,汽车的骨架也变成了扭曲的一团,如同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死亡之魔。这里的夜风很强劲,那些支离破碎的金属在废墟中欢快地奔跑着,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倒塌的大厦间,辐射变异者的后代,那些小魔鬼一般的孩子们,围绕着干枯的水池,对着上面的圣母雕塑唱歌。
“乌鸦,乌鸦,我讨厌它!”
“为什么带来我的死讯,却不装饰几朵鲜花?”
月亮撕裂了乌云,露出皎洁的银色光辉。
以此为剪影,一名金色头发,穿着纯白色修女服饰的少女站在一座倒塌了一半的大厦顶端,看着凌天的轿车。
凌天也感觉到了强大气息的存在,他下了车。
“尤莉雅,你还是那么圣洁纯粹,那么美丽动人,我很高兴见到你现在的样子,很高兴见到你安然无恙。”
尤莉雅·卡特琳娜从废墟顶上飘然而落,就像是一位神话中才会出现的美丽精灵。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凌天?”
凌天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无限的感慨:“我怎么知道您在这儿的,尤莉雅,我的女神……从你陷入沉睡那一天起,我就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你的一切,直到我亲眼见到你被圣光所毁灭!那一刻我的心灵仿佛也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就像是能量耗尽之后的宇宙,只有一些可怜的圆石子在其中漂浮,度过无尽的时光!所以,当我重生之后,听说你在北欧建立了一个美丽富足的国家之时,那种欣喜若狂的情感,是旁人永远都无法想象的。你是我的生命之光,是我在奋斗时激励我的皮鞭,是指引我前进方向的星辰。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您在什么地方呢?”
很显然,这番说辞并没有打动尤莉雅的心,她摇着头说:“是啊,你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凌天。你的间谍机构在全世界都密布了网络,也许我北原国里就有不少官员被你腐蚀了呢,毕竟,人类实在是太过脆弱了,即使是一点点利益也能让他们忘记信仰和理想,转而……转而投奔魔鬼的怀抱。”
凌天一笑,没有回答。
“我真吃惊,凌天。在短短四五年的时间里,你就从无到有发展出了这么大的一片天地。现在我万分后悔没有早一点杀死你——就在你刚刚重生之后,在你和吸血鬼世界互相火并的时候,如果那时候我能够狠下决心,调遣全部的力量来杀死你,那么就没有现在的所有问题了。
凌天邪魅地笑了,眼睛里散发出紫罗兰的迷人色彩,他走上前几步,几乎是和圣女面对面了:“那么你为什么不做呢?”
尤莉雅想要后退,但是她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坚决不让自己退后半步。她直视着凌天的双眼,开始还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想到那些死在凌天手下的无辜的亡灵之后,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不见了。
“那时候我还对你动情。”她沉静地说。
凌天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大势已去。尤莉雅能够这样冷静地说出自己心底最隐秘处的想法,证明现在她已经彻底斩断了对自己的情丝。
尤莉雅继续说道:“是的,我能够举出无数种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比方害怕暴露北原国的实力,害怕和吸血鬼发生大规模冲突,或者傻傻地期待你在十几年之后会发生一定的改变,但那些都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就是那时候我还没有彻底摆脱对你的爱恋——”
“但是现在你已经摆脱了?”凌天的眸子里,紫罗兰的色彩全部褪去,一层青冥的光芒涌现上来。
尤莉雅咬住了嘴唇,表情非常犹豫,似乎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着。
她万分哀怜地说道:“收手吧,凌天。如果你愿意收手,那么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愿意陪伴着你,直到永远!”
凌天无声地笑了,猛然退开三步,强劲的风将他的衣衫吹动,猎猎作响。
“您真是伟大啊,尤莉雅·卡特琳娜!您这又是什么以自己的情爱来换取世界和平的把戏吗?如果是二十年前,那么也许我会沉醉于您的美丽之中,也许会放弃自己的理想,但是现在不同了,尤莉雅,你是我的女神,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就算你在心底里憎恨我,把我的爱抛在脑后也无所谓。但是你要知道,我爱我的女神,但我更爱真理。我对你的爱是出于私心,是自私的;但我的理想却是为了全人类!我怎么能为了一己的情欲而放弃自己对整个人类世界的责任呢?”
“你——”尤莉雅怔怔地看着对方,看着那黑色的魔鬼,说不出话来了。
凌天举起了双手:“更何况您已经完全不爱我了,即使留在我的身边又有什么用?我并不是那种蠢货,并不是只要得到您的肉体就能满足的那类凡夫俗子,我希望的是您对我的灵魂百分之百的理解,而这种理解,是不用您在身边,甚至也不用您是我的朋友的。即使我们是敌人,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但是我相信您也是会理解我的!”
“我不理解!”尤莉雅大喊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凌天!从前你为了利益而用尽了各种卑鄙无耻的手段,残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可是那时候你说自己是为了将来实践自己的理想。好吧,就算那时你是邪恶的,但至少还没有堕落到被贪欲所俘虏的地步!但是看看现在的你吧,为了区区的一点钱,为了什么电视转播的收视率,你居然妄图在整个世界掀起一场大战!我可怜你,真的,不是因为你挑起战争,仅仅是因为你成为了贪欲的奴隶。你觉得自己是魔鬼吗?不,你仅仅是魔鬼手下的一条狗,一条用肉骨头就可以驱使的野狗而已!”
凌天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笑得如此孤独寂寞,眼神中充满了责备,仿佛在斥责尤莉雅是如此不了解面前这个男人。
“你认为我是为了金钱、权力,或者诸如此类无聊的东西?那你就错了,尤莉雅。”凌天颇为感慨地说,“我曾经以为你是了解我的,你是非常非常了解我,知道我的志向的人,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那么就让我告诉你吧,我所做的一切既不是为了权和利,也不是为了复仇之类的愚蠢东西——事实上我的心灵现在非常平静,无论对谁都不再有半点仇恨之心。”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