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与谢珏吵了一架,两人都带着一身火气坐在一起用膳,明珠和如意都察觉到气氛异样,可一家人已许久不曾聚在一起用膳。谢珣与谢珏虽闹了不愉快,却没有扫孩子的兴致,如意心大一些,没有明珠那么敏感兴致,仍是兴致勃勃地给谢珏夹肉,他这个年龄带孩子察觉不到大人的口味,就挑自己最喜欢的红烧肉给谢珏,那是谢珏最讨厌吃的。
谢珣在旁阴阳怪气,“如意,只给你爹爹夹,不给小叔叔夹吗?”
如意眨眨眼,也很乖巧地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好嘛,好嘛,也给小叔叔!”
“小没良心的!”谢珣冷哼。
谢珏不在家时,如意还算是比较粘着谢珣的,可若是他在家,如意就非常粘着谢珏了,有什么好东西都想要分享给谢珏。谢珣倒不吃味,可今日就很不痛快,如意这么小,还在京都,正是需要人陪伴的年龄,他是帝王,日理万机,如意的教养都要二哥上心,结果他又要离京,如意定会想念他的,难道如意就没有方楚宁重要吗?他要去哪儿,何时归,什么都不说,谢珣心中极其憋屈!
如意问,“小叔叔,你好凶,是如意做错什么?”
凤妤说,“如意乖,别理他,好好用膳。”
如意乖巧点头,又求助地看向明珠,明珠爱莫能助,谢珏见状,淡淡说,“年底前,我一定回京,别黑着脸吓着孩子。”
谢珣眼睛一亮,“真的,年底前回来?”
谢珏点头,如今已是酷暑,年底前回来,顶多就走五六个月,谢珣心中稍微安定一些,二哥只要不是做傻事就行。
“早说嘛,故意吓我。”谢珣心想,白吵架了,“那你要去哪儿?”
谢珏仿佛听不到,凤妤瞪他一眼,谢珣见好就收,“行,不说就不说,那我多派几个人跟着你总行了吧!”
“随你!”谢珏揉了揉眉心,看起来神色有些疲倦。
凤妤轻声说,“二哥,是不是眼睛疼了,这段时间眼疾可有复发,晚膳后找张太医过来看一看吧。”
“对,对,对,张灵正研究了一种新药,就等着你回来试。”
谢珏在夜里有点弱视,就算点着灯也有点看不清东西,他已尽量减少在夜里看书谈事。在去桑南期间,每夜都敷药,情况有所缓解,可从桑南回来途中,没人盯着他敷药,弱视就有所加重,谢珏心知肚明,他的眼睛想要痊愈,几乎不可能,只能缓解病情,可他想见的人若此生再见不到,那这世间的风景于他就如夜色,无甚差别。
“知道了!”谢珏倒也没有拒绝凤妤的体贴,几人都有默契的没有提起桑南的事,可凤妤是要想办法和他说方楚宁葬礼的事,因此也有些着急,她不能让谢珣去说,怕谢珣没轻没重,又伤着二哥。
谢珏问凤妤,“独孤靖与方玲君的婚事,是不是要敲定了?”
凤妤点了头,“方夫人原本想等独孤靖从桑南回来后敲定,如今……应该也没什么变化,靖北王妃近日时常登门,两家都没有退亲的意思,应该快要说定了。”
谢珏点了点头,其实谢珏也知道他与方楚宁这些流言定会影响到方玲君说亲,也幸好方玲君说亲的对象是独孤靖,若是北宁的氏族,这亲事怕是要出波折,北蛮人不会介意这些流言蜚语,且靖北王和武安侯都需要方家在北宁立足,方玲君嫁给独孤靖不会过得太差,方楚宁若在,也会担心自己的事影响妹妹的婚事。
“那就好!”谢珏也安了心。
谢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明珠与如意正好也用好膳,宫女过来带明珠与如意去消食,凤妤也示意宫女先下去,膳厅就剩下他们三人,凤妤试探地说,“二哥,君君说明日方家要给方大哥举办一场葬礼。”
谢珏神色一顿,也是刚得知消息,抬眸看向凤妤,“葬礼?”
凤妤喉间艰涩,沉重地点了点头,方家这一场葬礼只邀请了亲属,因此没有发请帖,大多数人都不知晓。这些年与方家敌对的氏族正幸灾乐祸地看笑话,方大帅不忍夫人一人忍受这样的流言,因此回京相伴着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刻。
方楚宁原本就是方家唯一的男丁,在许多人眼里,小七虽是寄在方夫人名下,他们却知道小七顶多是庶子,是大帅流落在外的儿子,并不是方夫人亲生的,方楚宁从小被培养成大帅的继承人,如今方家如断一臂,素来与方家交好的氏族自然就非常乐得看热闹。
方楚宁的葬礼也因诸多缘故,低调处理。
谢珏问,“没有尸体,办什么葬礼?谁说他一定死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办葬礼做什么?在北宁的传统中,这是非常忌讳的,若是人还活着却举办葬礼,视若不详,更带着一种诅咒的意味,如方楚宁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大多都不会举办葬礼,一旦办了葬礼就宣布着他的死亡。
谢珏心如刀绞,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压在他心头透不过气来,凤妤柔声说,“二哥,这毕竟是方家的事,外人也无权干涉,明日在葬礼,知许原本想亲临以示庄重,可君君说……说尽可能低调,旁人就都不要去了。”
谢珏心如明镜,凤妤说的是谢珣不要去,其实是告诉他,方家不欢迎他,谢珏眼底一片沉静,淡然说,“放心,我不会去!”
他绝无可能去方楚宁的葬礼!
凤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愧疚不已,二哥该多难过呀,可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若是不委婉提示,二哥去了,被大帅驱逐,那二哥心中更难受。
谢珣有心问他回城途中,大帅可和谈过,这样的流言大规模地传开,天下皆知,大帅这样严人律己的性子,不可能会给二哥好脸色。
可他也不敢问,即便大帅为难谢珏,他又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