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宁早就没有杜放的记忆,谢珏对北蛮的记忆其实非常鲜活,宛若昨日,或许是因为北蛮有方楚宁,且那段时光他太过珍惜,又过于甜蜜,他记忆犹新,总是不断回想,想起那段回忆不可避免就想起那段时光中的人和事。
其实二王,二王妃和府中的家臣对他都很更好,非常照顾,也知道他背井离乡没什么亲人,那一年多里几乎都把他当成半个家人,特别是他和兰宁珍成亲后,王妃更把他当成妹婿,后来他所策划的那些事,他知道会伤害到二王府,可在其位谋其职,这就是间客最无奈的地方,一开始就不应该与人建立情感,若不是方楚宁假扮兰宁珍,谢珏应该不会与二王府的人建立过深的情感。
“我和杜放的确很聊得来,他是二王府中最好的谋臣,在我没去二王府前,杜放是二王最信任的谋臣,他与大王子分庭抗礼,在狐狸城占有一席之地,府中谋臣居功甚伟,二王天性单纯,并不擅长宫廷内斗,也不擅长与兄长们相争,若不是谋臣,他很难在大王子鼎盛时有一席之地,我在北蛮人生地不熟时也全靠杜放等人相助。”
方楚宁啧了声,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爽,“那你要给这群北蛮人撑腰吗?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你站在北蛮人这边,定然会招人非议。”
“我招惹的非议还少吗?旁人想说什么都随他们去,我站在律法公理这边,如何安置北蛮人是我与内阁共同商定的对策,若我发现北蛮人遭遇不公,坐视不理,那我也不配当北宁的亲王。北宁与北蛮的确打了几十年,各有牺牲,我谢氏的男儿大多死于北蛮人之手,若论仇恨,我与北蛮也是仇深似海。可北蛮既归降统一,就该一视同仁,我不求大家都放下仇恨,和睦相处,只求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北蛮人进关后到处欺压百姓,我也会为了百姓主持公道,驱逐他们,或令他们迁移。”谢珏缓缓解释,“天下一统后,只有和平共处才能平稳发展,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
谢家抵御北蛮的初衷,就是让百姓们免受战火之苦,安稳生活,如今也是殊途同归,谢珏也想起侯府一夜分崩离析的那晚,他痛彻心扉,仇恨几乎吞没了理智,他恨宇文景,恨独孤靖,恨北蛮人,他做梦都想披甲挂帅杀进北蛮,那几年他的心境就像是索命的阎王,是什么时候才渐渐与仇恨和解呢?
是谢珣从扬州回来后。
是如意出生后。
他那时还不能完全理解谢珣,等他抱着如意时,心中才渐渐有了新的希望,新的目标,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浸于仇恨里,让孩子也活在仇恨中,北蛮归降,谢氏要以身作则,一视同仁,百姓才能尊其政令。
谢珏与方楚宁还没等到宁州铁骑从云城赶来,就等来了县令带着衙役围住客栈,谢珏与方楚宁是被楼下的吵闹声惊动,方楚宁开门就看到楼下全是官差,其中一名穿着官袍的官员正在询问掌柜,是否有两名面容俊美的公子住在客栈,他身后的官差还拿着两张画像,方楚宁一眼就认出是他和方楚宁。
他迅速回身,关上门,“谢听风,我们该走了,那县令带人来抓你了。这周县令在平南县当惯了土皇帝,作恶多端,他的罪行若被揭露,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一定会铤而走险,我们在平南县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被他抓到牢狱里,性命不保,我们先走,等宁州铁骑来了再说。”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窗户,这是二楼,也不算高,谢珏在他说话间已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囊,两人从窗户逃离客栈,他们刚跳下二楼,周县令就带着衙役上楼,看到窗户打开,周县令扑到窗前,方楚宁回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方楚宁看到周县令眼底的杀气,周县令大喊,“来人啊,他们在东街,快追!”
方楚宁拖着谢珏往前跑,平南县不大,房屋密集,且有许多死胡同,方楚宁很清楚地知道他们跑不过熟悉街道的衙役。
这些衙役们大多是本地人,又经常巡逻,对这里的每一条街道都非常熟悉,这样跑动必然会被他们找到。
方楚宁拉着谢珏翻墙偷偷摸摸地进了一座三进院,带着谢珏藏进了柴房里。他们刚进柴房就有两名侍女端着木盆到井边浆洗,方楚宁把谢珏塞进柴房最里面的夹道里,拿着一些干稻草遮掩住身形,谢珏被干稻草木屑弄得一身灰,忍不住瞪方楚宁。方楚宁痞笑,用力把他塞了进去,压低声音,“王爷,委屈您了。”
那夹道两边全是柴火,谢珏动弹不得,稻草盖上后,视线全部被遮掩,谢珏刚藏好,门外就有衙役敲门了。这是一条死胡同,方楚宁和谢珏不见踪影,定是藏到民户家里,衙役只能挨家挨户地搜。
户主是一名中年男子,正和一儿一女在前院嬉戏,并未发现从后院翻墙进来的谢珏和方楚宁。
这么多衙役闯进民宅,孩子们受了惊吓躲到父亲身后,男子急问缘由,衙役简单解释过后,不顾男子劝阻,强行搜查,男子又敬又怕,安顿好孩子们后不断地和衙役解释并无外人进家,衙役霸道地推开他,一间一间地搜查。
在井边浆洗的侍女看到衙役也吓了一跳,平南县的百姓都很害怕府衙的人,战战兢兢地退到一旁,也不敢阻拦他们办差。
一名衙役问,“你们在井边浆洗,可有见到陌生人翻墙进来?”
侍女们一齐摇头,其他人进屋搜查。
很快查到柴房,谢珏听到他们踹开柴房的门,方楚宁已翻身躲到梁上,做好被人发现后与之搏斗的准备,谢珏的呼吸都放慢了,衙役们检查柴房,很快就检查到夹道这边,其中一人拿着刀戳进干稻草中,方楚宁眉目微沉,一手压在剑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