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把宋加雯当妹妹,现在猛然间说起“我妹妹死了”这句话,让宋溪雯感觉怪怪的,很别扭。
同样的,宋加雯也别扭。
她看着宋溪雯问道,“她怎么死的?”
这次宋溪雯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我们家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搬来云州的,一方面是蔬菜生意需要,另一方面,爸妈主要是为了躲避计划生育,想再生一个。次年妈也真的成功怀孕了,只可惜生下的仍旧是女儿,不是儿子。
所以爸妈对妹妹的到来就不是很热络,在她满一岁后,为了忙生意就经常扔给我带,我上学就拜托邻居帮忙带一下。
她说话晚,三岁了还吐字不清楚,我有时就不耐烦听她说什么。有一段时间她经常哭,我知道她感冒了,但我没在意,只翻出来两片成人药喂给她就不管了。晚上爸妈回来的晚,基本每次到家她都睡着了,所以也没注意到她发烧。直到.那天下午她烧的口吐白沫,把我吓到了,我用毛巾给她擦了擦,然后才跑去找爸妈,等到再把她送去医院,人就.已经不行了。
医生说她是被活活烧成了脑炎,斥责爸妈不送医院为什么也不给吃退烧药?
我想说我给她吃药了,却突然想不起给她吃的是什么药,退烧吗?
我没有想到那天送她去医院竟然是跟她见的最后一面,她叫加加,宋加雯,这其实是她的名字。”
两人聊了两个多小时,基本都是宋溪雯在回忆,宋加雯坐在对面安静的聆听。
她低垂着眉眼,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偶尔用小勺子搅动两下凉透的咖啡,却也并不喝。
说起当时找宋加雯的寻人启事,“当时报纸上登了你的照片和名字,你.你真名叫玉珞,很好听的一个名字,看一遍就能记住。寻人启事上联系人姓玉,应该是你父亲吧.对不起加加,是我太自私,没让你家里人找到你,让你和家人分离了十几年.”
宋加雯搅动咖啡的手顿了下,她扔下勺子,抬头看向宋溪雯,“她现在在哪儿?”
“啊?”
冷不丁的一句话问的宋溪雯不明所以,下意识反而,“你说谁?”
“加加,宋加雯,你妹妹。你让我代替她在你家生活,那她呢?你们把她埋在哪儿了?无名无姓的一个野鬼,不会连埋葬地都给忘了吧?还是说.”连埋葬地都没有。
宋溪雯的一张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说了这么多,完全没料到对方的关注点在这里,难道她不关心当时找她的家人是哪里的吗?
至于她妹妹死后埋在了哪儿小孩子死后是不能进祖坟的,自然不能埋进江林村宋家的坟地。更何况当时她还是在医院里没的气,老家的人根本不知道。
所以,她隐约听到爸妈小声议论,大概是随便找了郊区的一座荒山,带过去草草埋掉了。
如今十四年过去,只怕当年的小坟包也早就没影了。
“你是怎么做到一次都不去看她的?”
宋加雯感到匪夷所思,对谢静英和宋老三更是无法理解。
人心,这么冷漠吗?
对她这样就算了,毕竟她不是亲生的,可是那个和她一般大的小女孩
对此宋溪雯无言以对,她妹妹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后,确实受到的关注都不多。
但
她终究是没忍住,问宋加雯,“你不关心你家人的消息吗?”
“关心什么?你都说了我的名字了,这还不够吗?如果有缘,我自然会跟他们再见面。”
如果有缘?
宋溪雯目露疑惑,“你不去找他们?你的家庭应该不差的。”
但宋加雯的想法显然跟她不一样,“姐姐,我的身世就不劳你操心了,很感谢你当时救了我,但是你还是想想怎么跟舅舅和外婆说出实情吧。”
这两人是她最难以割舍的存在,如果让宋加雯去说,她有点张不开口。
宋溪雯皱眉,“加加,我同意把实情告诉你,但是没必要弄的人尽皆知吧?”
这是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你想想看,外婆和舅舅对你多好,你忍心让他们知道真相,然后对你像对陌生人?”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动听,也是设身处地的在为她着想,但宋加雯却只是自嘲一笑,漆黑的眸子看着宋溪雯,“假的真不了,替身终究是替身,你不说也是。”
并且,你以为你瞒得住?
“加加.”
宋溪雯还想再劝,但宋加雯却摇了摇头,她起身,离开前提了个要求,“问问你爸妈,真正的加加埋在哪儿了?我想去给她上柱香。”
用了人家的名字和身份十四年,总要有所表示吧。
她离开咖啡馆一时也无处可去,想了想,很奢侈的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江言家小区的地址。
只是她来的很不巧,门锁着,下面也不见老二的面包车,看来喜欢挣钱的那家伙,要么是去收废旧电脑了,要么就去县城卖二手电脑了。
总之除了江言安排的事,老二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很有活力的一个家伙。
此时不过下午四点钟,外面依旧骄阳如火,水泥地被太阳炙烤的能冒油。
小区里一个人也没有,池塘里的荷叶无精打采的漂浮在水面上,偶有微风吹过,很敷衍的晃两下。
旁边有个小亭子,傍晚时这里是老人的聚集地,有下棋也有聊天的。当然,这会同样也一个人都没有。
宋加雯走进小亭子,托腮坐在石桌前,正正好将小区大门尽收眼底,有人进出第一时间就能看的到。
但是
她没想到自己这一等直接就等到夜幕降临繁星满天才把江言给等回。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江言属实没想到宋加雯竟然会大热天的傻乎乎坐亭子里等他,虽然现在天黑了,亭子里也不算热,但这个天也实在算不上多凉快。
最关键的是,这里有蚊子,宋加雯招蚊子。
他拉过她胳膊对着昏黄的路灯照了下,果然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堆红色小点点。
“你是不是傻?”
江言皱眉正要多说她两句,一抬头发现她神情恹恹的,整个人有气无力的靠在石桌上,本来就白的一张脸现在看着更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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